第七章

「又看見你了。」伊蒂絲看起來有點高興地說，事實上的確如此，不知道為什麼，她第一次見到少女就很有好感，雖然說外界對少女的評價似乎並不太好。

艾琳娜輕輕聳聳鼻子，有心想把態度擺的高傲一些，就像她以往每一次對別人的態度一樣，可當她對上那雙充滿真摯善意的眼睛，剛擺好的臭臉就情不自禁地軟了一些。

哦，該死的，她長得就像城堡中她最喜歡的那個洋娃娃！一定是因為這樣她才沒法兒冷臉！

「怎麼，你的好哥哥沒把你送到教室門口嗎？」艾琳娜努力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惡狠狠一些。

伊蒂絲眨眨眼睛，這個「好哥哥」真的嘲諷意味十足，她指了指旁邊柔軟的沙發，「我可以坐在這裡嗎？」

艾琳娜猶豫了三秒，然後勉為其難地點了點頭。

「你看起來似乎很不喜歡萊奧？」伊蒂絲說。

「我為什麼要喜歡他？」艾琳娜看了伊蒂絲一眼，覺得這個洋娃娃有點傻白甜，她難道看不出來那個假惺惺的笑面虎正在暗搓搓的覬覦她的繼承人之位嗎？

艾琳娜一個沒忍住，開始交代伊蒂絲：「你最好不要跟他走太近。」

伊蒂絲當然沒覺得萊奧有表面上看起來那麼簡單，於是她理所當然地點了點頭，但是這在艾琳娜眼中就被解讀成了敷衍。

綠眸少女皺起眉，陷入了對傻白甜未來的深深憂慮中。

教室里的眾人原本看見伊蒂絲朝艾琳娜走過去的時候，都抱著看好戲的心態，必須得承認，他們的確想看維爾利家的小姐殺殺那個小魔女的風頭。結果意料中的針鋒相對並沒有出現，眾人驚恐地發現，小魔女對維爾利小姐的態度比對他們好得不止半點。

眾人疑惑，但是想想后也不是不能理解，無論誰，與維爾利家下一代的繼承人鬧翻怎麼看都是一件相當愚蠢的事，小魔女雖然跋扈，但你看那些被她欺負的人還半點不能還手這點上就能看出，這小姑娘聰明得很，會捏軟柿子。

這麼一想，她與維爾利小姐和平相處也就不奇怪了。

至於伊蒂絲表現出來的友好，眾人就更不覺得奇怪了，無論從那個角度，他們都不能將嬌縱跋扈之類的詞聯繫到她身上。

雖然沒有看到一出好戲讓眾人十分遺憾，但是他們也沒有將伊蒂絲與艾琳娜看起來和諧得過了頭的氣氛放在心上。

直到後來，他們看見兩人談笑打鬧，甚至開始同進同出形影不離的時候才感覺出事態的不對勁。

不是，這兩人的關係，怎麼看起來有些不大對頭啊！

不說成為對頭死敵，你也別好的可以穿一條裙子嘛！

眾人後知后覺，這兩人不但沒有像他們預想的那樣針鋒相對，反而成為了好朋友。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件事的影響，原本眾人看著乖巧甜美宛如小天使般的伊蒂絲，現在的行事作風竟然也越來越像艾琳娜那個女魔頭靠攏。

近墨者黑！

老天爺！眾人在心中大呼，一個格林家騎在他們頭上也就算了，現在又來了個維爾利？饒了他們吧！

波琳娜送伊蒂絲來紫羅蘭本來就為了讓她交朋友而不是學習，伊蒂絲已經領會到，對這個世界的貴族來說，「學習」這樣的事情是要等他們魔力覺醒之後，似乎在貴族們的眼中，覺醒是一個分水嶺，覺醒之前，你就是一個孩子，可以肆意的玩耍任性，不用考慮以後，但是覺醒之後，從某種意義上說，你就已經是個小大人了，完全有資格去為自己做決定，去選擇未來的方向。

所以，如波琳娜所願，伊蒂絲愉快地度過了兩年的時光，並且交到了一個不折不扣的損友閨蜜，就是紫羅蘭鼎鼎大名的魔女艾琳娜。波琳娜知道後果然很高興，還邀請艾琳娜來塔格瑪特做客，艾琳娜本來還扭捏，但是在伊蒂絲的勸說下，就做作的同意了，天知道她對這座有名的城堡神往多久了，一來二回，塔格瑪特儼然已經成為她第二個家。

「七天之後就是魔力覺醒」艾琳娜毫不大意地分享著伊蒂絲的甜點，「也不知道我會覺醒什麼系的魔力，對了想起來，我連自己用什麼類型的魔杖還沒想好呢！」

伊蒂絲看著艾琳娜優雅卻飛速地消滅了她面前的甜點，忍不住悄悄翻了個白眼，明明之前她說莫格里太太想出了新的甜點的時候這人還一臉做作地說她不敢興趣來著，結果現在吃地嘴也不停的人是誰。

「魔杖？」伊蒂絲挑眉，「恕我直言，我覺得相比之下，你在騎士一道上可能比魔法師更有前途。」

一開始艾琳娜還沒明白伊蒂絲的潛台詞，她下意識地反問，「為什麼？」

「憑藉你縱橫紫羅蘭多年積累的經驗，我認為你在正面衝撞上更有造詣。」

反正就是笑話她暴力唄！

「維爾利小姐」艾琳娜放下銀叉，嚴肅地說，「我覺得你變壞了，曾經的你不是這樣的，你還我單純可愛小天使。」

比起騎士，艾琳娜認為她身為一個美麗的淑女，必然還是魔法師更符合她的審美。

「往昔一去不復返，你知道，再清澈的水遇到沙子也會變渾濁。」伊蒂絲像是唱歌劇般的嘆息。

兩年的時間，也許是耳濡目染，伊蒂絲毒舌的功力已經有青出於藍的架勢，艾琳娜終於知道那些人被她堵得說不出來話是一種什麼感受了。

但是，天道好輪迴，伊蒂絲也沒得意多久，在看見她的貼身女僕端著一個托盤從外面走進來的時候，伊蒂絲就臉色大變。

艾琳娜順著方向朝門口看了一眼，正好看見進門的離西，這隔幾天就要上演的場景可是她不願意錯過的好戲，要不是怕真的惹怒好友，她幾乎要忍不住笑出聲。

離西將托盤上的東西擺放在伊蒂絲的面前，精緻的白瓷小碗，裡面裝著清澈的淡紫色液體，看起來挺賞心悅目。

但是伊蒂絲敢用名譽跟你擔保，這玩意絕對是她到目前為止喝過的最難喝的東西，沒有之一。

艾琳娜捂住嘴將笑憋回肚子里，清清嗓子，假模假樣的說：「真正的勇士敢於直面慘淡的人生。」

這是伊蒂絲之前長掛在嘴邊的話，被艾琳娜學過來，她覺得用在這個地方十分貼切。

伊蒂絲抽空看了艾琳娜一眼，「真正的勇士也有不想面對的東西，如果可以不喝這個，我甚至願意戒掉莫格里太太的點心。」

「點心會讓你長胖，你大可不必吃它，但是這藥劑事關你的魔力覺醒，你可沒理由拒絕。」

從距離魔力覺醒日還有一個月的時候，母親就開始讓她喝這玩意，別看只有一小碗，背後的價值是數不清的金幣，甚至有錢也沒處買，因為只有在古老的貴族家庭才能存留一些珍貴的配方藥劑，這種配方藥劑是給還沒有魔力覺醒的人服用的，可以改善體質，最重要是，提升服用者體內的先天魔力。

當然，這種魔力的提升是因人而異，完全根據個人的天賦來的，如果本就天賦不好，那麼魔力的提升也就相當有限。可無論如何，有了這個，只要不是天生廢柴，也至少能夠順利覺醒，而且出現高天賦者的比例也會大大提升。

在伊蒂絲知道維爾利還有這樣功效變態的藥劑后就不止一次地在心中感嘆，或許這才是那些古老貴族家庭立身的根本所在吧，有了這個，便不必擔心沒有優勝的繼承人出現，家族的命脈便得以延續。

「事實上，我覺得體內的魔力充盈得都快溢出來了。」伊蒂絲盯著碗中淡紫色的液體，皺著眉說。

艾琳娜卻把這當做伊蒂絲不想喝葯的借口，「哦，親愛的，爭氣點，閉上眼睛也就是一口的事。」

伊蒂絲嘆了一口氣，天知道她說的都是實話。看著眼前的白瓷碗，她像是視死如歸般的捏住了鼻子，然後一口把藥劑灌了進去，旁邊的離西看著伊蒂絲咽下去后，眼疾手快地給她塞了一個蜜餞。

伊蒂絲含著蜜餞，臉皺成了苦瓜。

艾琳娜在旁邊咯咯地笑，「有那麼難喝嗎？」

伊蒂絲皺眉想了想，「就像是把臭襪子和魚腥草攪在一起煮成湯的味道……」

艾琳娜誇張地抖了抖身體，「說的像你真喝過這種可怕的湯一樣。」

伊蒂絲還準備給她描述一下細節，以證明自己這麼抗拒完全是事出有因，但是艾琳娜卻朝她擺擺手：

「哦，看在我們剛剛享用了一份美好的下午茶的份兒上，停止你可怕的描述。」

伊蒂絲順利地笑出了聲。

魔力覺醒的那天還是來了，對於貴族來說，十歲的魔力覺醒必然是他們人生中十分重要的一環，伊蒂絲等這天已經等了太久，所以難免的，她有些緊張。

波琳娜在這天推掉了她手上所有的事情來陪伴伊蒂絲，而族中那些一貫恨不得波琳娜分成幾瓣來處理公務的長輩們也出奇的沒有說什麼，顯然，他們也認為，家族下一代繼承人的覺醒比那些所謂公務要重要得多。

伊蒂絲的覺醒是在塔格瑪特完成的，此時，她正在城堡的地下禁室中，顯然，這裡是塔格瑪特極為機密的地方，傭人或者外來者是絕不會有機會踏進這裡半步的。

伊蒂絲以為，魔力覺醒這樣的事情最多也只會有母親陪伴，所以在她走進禁室看見滿屋的人時，還是被狠狠嚇了一大跳。放眼一掃，卡麗老夫人，普蘭迪舅舅和舅媽，萊奧表哥……還有其他架子賊大，平時神龍見首不見尾的族中長輩。

伊蒂絲的頭皮麻了麻，波琳娜也許是看出了女兒細微的膽怯，她走上前摸了摸伊蒂絲的頭髮，對她溫和一笑：

「不用緊張。」

伊蒂絲就想起曾經很多次，母親用一種篤定的語氣說，她將會成為一個優秀的魔法師。深吸一口氣，伊蒂絲朝波琳娜點點頭，表示她準備好了。

波琳娜微微一笑，朝旁邊看了一眼，芬妮立馬將手中端著的小碗遞了上來。

也許是最近喝的奇奇怪怪的藥劑太多，伊蒂絲下意識皺了皺眉，她知道碗里裝的是什麼，喝下它，體內的魔力才會完全被激發，這樣檢測的結果才會準確。朝碗里看了一眼，出乎她的意料，並不是奇怪的顏色，相反，這種催發劑無色無味。

把催發劑喝下去之前，伊蒂絲還有心嘀咕了一句，這架勢怎麼跟高考有點像……藥劑並沒有什麼味道，從喉嚨流進胃裡的時候，帶來的更多是一種清涼感。

將碗遞給芬妮，伊蒂絲挺鎮定地走上檢測台。

這個世界發展到如今的地步，覺醒魔力的手段自然十分多樣，維爾利作為古老的大貴族，覺醒的方式在精準之外更有一種神聖感。

腳下像是六芒星一樣的陣圖，各種線條勾結成繁複的圖案，而伊蒂絲的面前的圓台上，擺放著一塊無色水晶。

伊蒂絲知道，這是無屬性的魔法石。

「伊蒂絲」波琳娜喊她，「將手放上去，然後注入魔力。」

在一切開始之前，伊蒂絲還向各路神仙祈禱了一番，希望結果不要讓她太丟人，但是轉念一想，隔著世界，神仙們的信號可能不太好……

腦中塞滿稀里古怪的想法，伊蒂絲將手放在了那塊無色水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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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標註：真正的勇士敢於直面慘淡的人生——魯迅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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