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劍宗之人

蕭劍攙扶著老鐵匠頂着寒風大雪回到了鐵鋪，關上了門，絲絲雪花從門縫中被風吹了進來，點燃了油燈，他再也忍不住失血過多帶來的無力感，一頭栽到床上暈了過去。

「唉，孩子，是爺爺拖累你了。」

老鐵匠長嘆一口氣，升起了爐火，屋子裏面才暖和了許多，他小心翼翼的脫下蕭劍的衣服，用水把身子擦乾淨，才給他蓋上被子。

「咚咚咚。」

門外傳來了敲門的聲音。

「誰啊？這麼晚，不做生意了。」

「吱呀。」

門后的木閂自動移過，房門被風雪吹的打開了。寒風刺骨，老鐵匠縮了縮脖子。

門外，男子頭戴斗笠，幾步跨了進來，然後輕聲將門關上。

「上仙，是你，快請坐。」

老鐵匠看見來人後頓時來了精神，連忙找來凳子，放到爐火旁邊，凳子上有些許灰塵，大概是白天打鐵時爐火的灰塵飄進了房中。

老鐵匠用自己的衣角在凳子上擦了擦，似乎覺得沒擦乾淨，又準備用衣角蘸點水。

「老師父。不用這樣。」

男子接過鐵匠手中的凳子，放在地上直接坐了上去。

「這，這，實在是對不住，家裏也就這樣了，上仙還請不要介意。」

鐵匠尷尬無比。

男子似乎看出了他的局促，笑了笑，摘下了頭上的斗笠。

斗笠下面是一張英俊的臉，橫眉劍目。

「老師父，小兄弟怎麼樣了？」

他盡量以溫和的語氣問道。

鐵匠看到這張臉後有點走神，誰會想到斗笠之下的臉不是成熟男人的臉，反而是一個二十多歲的少年的臉。

「啊，劍兒，他剛剛暈過去了，多謝上仙出手，不然，今天恐怕真的闖下大禍了。」

「老師父不要這麼說，其實我看小兄弟之所以這樣做都是為了你。」

「唉，我當然知道這孩子的想法，可是，他畢竟還太小，很多事情，只是意氣用事。」

老鐵匠也找來了一張凳子對着青年坐下。

「老師父，你有酒嗎？」

「這……」

老鐵匠萬萬沒想到他居然說出了這麼一句話。

「沒有嗎？」

「啊，有，有，當然有，只不過都是一些廉價的劣質酒，上仙如果想喝的話我出去給你買。」

「那倒不用，喝酒喝的是心，而不是酒本身，就讓我也嘗嘗老師父你的酒吧。」

「那，那好吧。」

鐵匠受寵若驚，沒想到青年這麼不拘小節。只得把自己的酒葫蘆取了出來交到了他手中。

青年飲了一口。

「酒雖然廉價，但勝在夠烈，好酒。」

「讓上仙見笑了。」

鐵匠苦笑兩聲。

「今天的事情，我本可以阻止，但卻沒有，讓老師父受了皮肉之苦，實在抱歉，只因我想看看他的心性。」

「上仙千萬不要這麼說，這件事情，並不關上仙的事情。」

「老師父，小兄弟心性堅毅，雖然並沒有什麼底子，但我能看出來他將來絕對不是池中之物，你讓他來天劍山吧。」

「啊，上仙說的可是真的？」

鐵匠有點喜出望外了。

「當然是真的，我送你一樣東西，算是報答你的美酒。」

青年從懷中掏出一根參，只掏出來的那一刻，房中就充滿了香氣。

「這根參你把它煮了給小兄弟服下，傷口明天就會好。並且，對他以後也有幫助。」

「上仙，這怎麼行，這酒並不是什麼好酒，如何能讓上仙贈送這麼貴重的東西？」

鐵匠拒不收下。

「老師父，你就別推辭了，這算是我的心意，我走了，不要告訴小兄弟我來過。」

青年說完，放下草參，不等鐵匠相送就打開房門走了出去，鐵匠連忙起身跟隨，還有聲謝謝沒說的他朝外面望去，哪裏還有人影，如果不是放在那裏的草參和酒葫蘆，他還以為這是幻覺。

鐵匠將草參切碎，放入藥罐之中，加入了清水，放在火爐旁邊煨煮，香氣撲鼻而來，僅聞到這氣味就讓人頓時覺得神清氣爽。

「這草參，怕真的不是凡品啊。」

將一罐參湯一滴不落的盡數喂到蕭劍口中之後。

老鐵匠也上了床慢慢睡去。

明天，就是蕭劍遠行的日子，他還要趕早起來給蕭劍做一身新衣裳。

蕭劍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清晨，三兩年養成的習慣讓他基本上每天都早早的起床升起爐火，開始一天的工作。

手臂傳來的麻麻的感覺讓他才意識到昨晚發生的事情。

「爺爺。」

他猛的一跟頭爬起來，老鐵匠不在家中，身上被擦的乾乾淨淨，還有被包紮的手臂。

「怎麼回事？為什麼手臂不疼了？」

他小心翼翼的解開布條，深可見骨的傷口居然結痂了，而且自己身體並無任何不適的感覺，反而感覺神清氣爽。

「這……」

看來只有等爺爺回來了才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正在他走神的時候房門已經被推開，老鐵匠提着一個籃子一瘸一拐的走了進來，陳舊的絨絨的帽子上還有着幾顆潔白的雪花。

「劍兒，你醒了。」

老鐵匠放下了籃子，取下了帽子拍下了上面的雪花重新帶上，蕭劍分明注意到鐵匠頭上的頭髮越來越稀疏了。

「爺爺，這麼早你幹嘛去了？」

「哈哈，這不是今天就要走了嗎？爺爺去給你做了一身新衣裳，你穿穿看合不合適。」

鐵匠從籃子中拿出了一件嶄新的青衫，放到了蕭劍枕邊。

「爺爺，你又亂花錢了，只是去天劍山碰碰運氣而已，能不能被選中還是一回事呢。」

蕭劍摸了摸柔軟的青衫，這衣服，怕是價格不便宜吧，對於以打鐵為生的老鐵匠來說，賺一個銅板都不容易。

「這話說的，你肯定能被選上的，爺爺相信你。」

「但願吧，對了，爺爺，我這手臂上的傷口怎麼回事？怎麼這麼快就癒合了？」

「啊？不會吧，癒合了？這麼快？」

老鐵匠聽見這句話還不怎麼相信，這才仔細查看傷口，果然結痂了。

看樣子爺爺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蕭劍心想，算了，傷口好了就行，管它那麼多幹嘛？

「沒事了，也許是它自己好的，爺爺，你還沒吃早飯吧，我起床去給你做飯。」

「好啦，你就乖乖給我躺着，今天的早飯，爺爺來做。」

老鐵匠提着籃子一瘸一拐的進了廚房。

「唉，如果不讓爺爺做早飯的話，他心裏大概會難受的吧，畢竟馬上就要走了。」

蕭劍在這一刻突然有點後悔自己當初在聽到劍宗收徒的時候跟老鐵匠說想去了，如果能一輩子陪在老鐵匠身邊，陪他終老，才是自己該做的吧。

不多時廚房就傳來了飯菜的香味，老鐵匠端出來了兩碗稀粥，一些鹹菜，還有一隻雞，香味大概就是從雞身上傳來的。

蕭劍已經穿好了青衫，還有一雙新鞋子，頭髮梳理的整整齊齊，鐵匠把自己當成驕傲，自己當然不能辜負他的心意。

「爺爺，這隻雞是從哪兒來的？」

他這兩三年可都沒吃這麼豐盛過。

「你今天就要走了，爺爺當然得買只雞給你送行啊。」

鐵匠看着眼前煥然一新的蕭劍，心中是越發的喜歡了，看來自己得來的這個孫子，還真的是個寶。

「太浪費了，爺爺，咱們兩個人哪裏吃的了那麼多啊？」

「吃不完的留着給你路上吃。」

蕭劍無語。

一老一小的早餐就在歡聲笑語中度過，向來一年四季永遠響着打鐵聲的鐵鋪，在這一天早上出奇的沒開張。不過也沒多少人會關注這件事情，因為這一天，是樊城之中最熱鬧的一天。

街道之上，張燈結綵，鞭炮齊鳴，就差沒有舞龍舞獅了。

這一天，將會有劍宗的弟子帶領樊城的少年前往天劍山參加劍宗選拔。

一個城中，十幾歲的少年怎麼說都有幾千個，但並不是每個少年都有機會去往劍宗。

「娘，我也想去劍宗。」

一個少年滿臉羨慕，只是身上的衣服表露了他是個窮苦人家少年的身份。

「去什麼劍宗，那是你能去的嗎？好好給我在家獃著，家裏的牛羊還等着你放。」

少年委屈的幾乎落淚。

另一個地方。

「爹，孩兒也想跟他們一起去。」

「孩子，不是爹不讓你去，只是你娘在床上已經病了幾年了，爹也老了，如果你走了，咱們老兩口怕是死在了家裏都沒人知道啊。」

……

因此，張燈結綵的總是大戶人家，命運，說他公平，他也不公平，很多人一出生就註定了命運。

很慶幸，蕭劍不在此列，當半年前他告訴老鐵匠自己的想法之後，老鐵匠高興的喝了一壺酒。

「劍兒，你想去就去，爺爺一定支持你，等你將來出息了，再回來，那時候我多有面子啊。」

蕭劍知道這個可愛又可憐的老頭兒只是不想將自己束縛，他想讓自己飛出去。飛到很遠很高。

「爺爺，這劍鞘真好看。」

蕭劍把玩着手上的三尺三長劍。

「那是當然，你不看看爺爺是什麼手藝。」

「爺爺，你又來了，我可還記得你一年前幫人打造一把刀，別人要彎刀，你可給人打成了砍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