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寒門笑柄
「你說那個傢伙啊？他那麼魁梧的身子用什麼彎刀，當然是砍刀最適合他，這把劍可是爺爺為你量身定做的，世間僅此一把。」
老鐵匠照例喝了一口葫蘆里的劣質的酒。
「爺爺，你能不能別喝酒了？這樣叫我走了怎麼放心？每次喝醉了躺地上就睡。」
蕭劍不耐煩的叮囑。
「哈哈，今天爺爺高興，你就別再管我了好不好，對了，劍兒，這是你路上的路費，拿着，可不能委屈了自己。」
老鐵匠從懷中掏出一個錢袋，交到蕭劍手上。
足足三兩多。
「爺爺，你幹嘛給我這麼多錢？」
蕭劍嚇了一跳，三兩，雖然不多，但卻能養活兩人足足一年，他知道打鐵賺的不多，要在養活兩個人的同時還能攢下這些錢，沒個兩三年肯定是不行的，原來老鐵匠這兩三年省吃儉用就是為了這一天，他鼻子突然酸了酸。
「爺爺給你你就拿着，家裏還有呢，放心，爺爺還有手藝在，餓不死。」
老鐵匠伸出滿是老繭的手擦去了蕭劍眼角即將落下來的眼淚。
他知道這個老頭兒給出去的東西從來不會收回，他就這種性格，就如當年一氣之下掏出所有的家當二兩八錢把蕭劍從閻王殿拉了回來。
「爺爺，劍兒走了以後，如果能被選上，當然是好事，如果選不上，就立馬回來陪你，以後咱兩就在這樊城之中本本分分的活着。」
「傻孩子，爺爺知道你有心，不過爺爺對你的潛力更放心，你肯定會被選上的，我有預感。」
老鐵匠慈愛的摸了摸蕭劍的頭。
「嗯，爺爺，你腿不方便，就不要送我了，我自己去城中廣場。」
在那裏，所有準備參加選拔的少年都在那裏集合，等待劍宗來人帶隊。
「那怎麼行，爺爺必須送你。」
老鐵匠堅決的搖了搖頭。
「那好吧，那咱們就出發了。」
蕭劍無奈，只得答應，眼前的老頭固執起來也是不要命的。
一老一少攙扶著，走出了鐵匠鋪，踩在潔白的積雪上，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
天空中還飄着雪花，城西街要去選拔的少年少女們，也大部分都出了門，身邊無一不是下人僕從跟從，連每個人自己準備的劍都很少是自己拿着的。
蕭劍想告訴他們，這次不是去旅行，而是去準備被淘汰，如果這些少年少女們趾氣高揚的出去，垂頭喪臉的回來，那就可有好戲看了，大戶人家都是要臉面的，而自己不必需要，因為誰都不會在意自己這個從前的小乞丐，現在的鐵匠鋪老頭的便宜孫子。
王二愣子也帶着自己的兒子出發了，只是他額頭被蕭劍砸的傷口被布條包紮着，他們家不算有家，但背後有人，因此倒也算的上是有點臉面，他的兒子王小虎是一個胖胖的小子，兩隻眼睛眯成了一條線。
也許他這種身材適合耍刀，不適合舞劍，蕭劍心想，因為王小虎身後背着的長劍實在是太纖細，也許並不是劍纖細，只是兩相比較差別太大了而已。
王二愣子路過兩人跟前，只是看了一眼，便沒在說話，直接大步超過，身後的小胖子氣喘吁吁的跟上。
蕭劍確定了昨晚被劍宗的神秘男子一席話之後，王二愣子不敢再欺負自己的爺爺，緊繃的心終於放下了。
「喲，這不是鐵匠鋪的李老頭兒嗎？」
正當蕭劍走神的時候一個不和諧的聲音傳到了他的耳中。
轉回頭一看，身後是一行達官貴人，還有幾個轎夫抬着台轎子，不用說都知道裏面是什麼人。
一個臃腫的胖子打頭陣，剛剛那句話就是他說出來的。
「張大官人，這麼巧啊？」
老鐵匠笑着打招呼，今天也的確是他最高興的一天了。
「是挺巧的，難道你們也要去參加選拔？」
「是啊，劍兒他一直以來就想去劍宗，趁著這次機會，讓他出去見識見識。」
老鐵匠笑臉相迎。
「哦？是嗎？什麼時候劍宗也是什麼阿貓阿狗都能去的了？」
胖子說完這番話，身後的一行人都嘴角掛着笑意，的確，在這大街之上，前去選拔的人倒是不少，不過像老鐵匠這樣連一身衣裳都是打滿補丁的的確見不到第二個了。
「大官人，你說笑了，咱們只是去碰碰運氣而已，說不定就被淘汰了，可大官人你福澤深厚，你家少爺肯定會被選上的。」
老鐵匠被胖子說的一陣尷尬，只得說了幾句好聽的話圓圓場子。
「哈哈，這說的倒是實話，看在你這麼會說話的份上，就賞你一點酒錢。」
胖子從懷中掏出幾個銅板丟到老鐵匠跟前的雪地上，饒有興緻的看着老鐵匠。
老鐵匠臉頰已經通紅，撿也不是，不撿也不是，一時間弄得不知怎麼辦才好。
「我替爺爺謝過大老爺了。」
蕭劍撿起了地上的銅錢，入手處一片冰涼。
「不過我們家雖然窮，但酒還是買得起的，這些錢，還請大老爺收回去給你家少爺買冰糖葫蘆吧。」
幾個銅板被蕭劍以同樣的手勢丟了回去。
胖子臉色氣的鐵青，正要發作時，轎夫抬着的第一抬轎子門簾被掀開，探出了一張少女的臉，彎彎的柳葉眉，潔白的皮膚，閃爍著靈動的雙眼，不得不讓蕭劍第一時間注意到了她。
「爹，別鬧了，咱們該走了，老爺爺，我替我爹向你道歉，希望你不要生氣，他就是這樣的人。」
少女一字一句宛如天籟。
原來這胖子的種不是個兒子，竟然是個少女，還長的這麼漂亮。
「算了，看在我女兒替你們說話的份上，今天的事情就算了，咱們走。」
一行人就這樣走在了兩人前面，將兩人遠遠甩開。
「劍兒，你是不是覺得爺爺很沒用？任人欺負。」
風雪中，一老一少艱難前行。
「如果爺爺沒用的話當年就不會救下我了，在劍兒心中看來，爺爺才是這天地中最勇敢的人。」
「你這個小滑頭，就知道哄我開心，爺爺老啦，再沒幾天安生日子過了，他說又把爺爺說不疼，爺爺就當做沒聽見好了，再說了，咱們這種小老百姓，能不招惹的就別招惹。」
小老百姓嗎？
難道只有成為了強者才能受人尊重嗎？
「爺爺，你放心吧，劍兒不會讓你失望的，總有一天，我會讓爺爺抬起頭來做人。」
樊城廣場之上，早已密密麻麻的圍滿了人群，不過大部分還是伴隨自家孩子過來的大人，廣場周圍有官兵把守，為了防止出什麼亂子。
蕭劍和老鐵匠費了好半天勁才從圍的水泄不通的人群中擠進去，說是擠，其實不過是別人主動讓路。
老鐵匠今天已經收拾的很乾凈了，黑色的衣裳洗的都有些發白，只不過長年在火爐旁邊打鐵身上總有一股汗味兒，這股味道熏到了別人，所以才給他們讓出了一條路，面對眾人厭惡的表情，老鐵匠只得尷尬的回以微笑。
蕭劍挽著老鐵匠的手臂更緊了，長劍被他負在身後，肩膀之上還挎著一個包袱，裏面都是一些換洗的衣裳，還有早上沒吃完的半隻燒雞。
與周圍的熱鬧格格不入的是他們兩人彷彿被人孤立了起來。
「這老頭兒是誰啊？怎麼身上這麼臭。」
「不會是乞丐吧？」
「我看不太像，你沒看他旁邊那個少年長的眉清目秀的，還把他挽的那麼緊。」
「你們不知道吧，那老頭兒是城西打鐵鋪的李鐵匠，他身邊那個孩子是他收養的小乞丐，以前還偷過東西。」
「乞丐？沒想到這麼好看的一個少年居然是乞丐，而且是個小偷。」
「大家離他們遠點，免得身上的東西被偷了去那可就好看了。」
聽到這句話，周圍的人群又讓出了一些位置，好像生怕跟兩人接觸一樣。
蕭劍的額頭已經起了青筋。
「劍兒，別聽他們胡說。」
老鐵匠拍了拍他的手臂。
「放心吧爺爺，我知道的，劍兒忍就是了。」
蕭劍當然知道在這樣的時刻引發衝突是什麼後果，輕者失去資格，重者還有牢獄之災。
兩個都不是他想要的，只有進了劍宗，讓自己學成歸來，才能讓曾經看不起自己的人都乖乖的閉上嘴巴。
吵雜的廣場，喧嘩並沒有持續太久，就被一陣悠長的鐘聲打斷，鐘響十二聲，正合正午時刻，天空中的雪花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停了下來。
「天下萬物生之於有，有生於無，劍生於意，意生於心，今逢我雲州盛事，天下蒼生，無不動容。」
遙遠的天際，陰沉的蒼穹，有數十道流光飛來，以極快的速度穿破陰雲，緩緩落到了廣場最前方的高台之上。
所來之人無不例外全是一襲白衣，手中持劍，甚至還有幾位女子，美若天仙。
人群中哄的一聲騷動起來。
「看吶，孩子，這就是劍宗的弟子，看他們多厲害。」
「兒子，看到沒有，這就是以後你要成為的人。」
「兔崽子，以後你要是不給我學到這樣的本事，老子就不認你這個兒子。」
……
類似的聲音此起彼伏。
就連蕭劍心中也是有了極大的震撼。
「劍宗，這就是劍宗的弟子嗎？飛天遁地，神通廣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