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第九十章

徐皎臉刷的白了。

「何、何總,對不起,我今天真的還有事,必須要走了,改天再向您賠罪。」她朝何擎微微彎腰致歉,強行繞過他沖向門口。何擎卻更快一步擋住門,大聲喝止道:「你別走,別逼我!」

秘書在外面聽到動靜:「何總,發生什麼事了,需要我……」

「滾!」何擎怒吼道。

徐皎雙腿打顫,幾乎站不穩腳。她盡量讓自己看起來沒有那麼慌張,腦袋轉得飛快:「何總,我真的要走了,經紀人還在外面等我。我跟他說好兩個小時就出去,看不到我他一定很著急。不如這樣,你先讓他進來,合作的事宜我們再商量,好不好?」

「你的經紀人根本不在外面。」何擎不是輕易能被糊弄的人。他斬釘截鐵道,「如果他在外面,你一開始就不會急著走,這隻不過是你想拖延時間的伎倆而已!」

他無法接受她對他撒謊,雙目泛起紅光,顯然已經失控了。徐皎心下驚惶,顧不得太多,大聲向秘書求救,秘書也慌了,不斷在問發生了什麼,而何擎正四下逡巡,尋找著什麼。

忽然他扛起燈光設備,猛的朝櫥窗砸去。玻璃碎片飛濺的同時,徐皎猜到他要做什麼,不管不顧地撞開門朝外沖。何擎拿起玻璃碎片追上來,叫秘書攔住她。秘書嚇得三魂不見七魄,下意識擋住徐皎的去路。

徐皎哭著推她:「你還看不到嗎?你老闆已經瘋了,快讓我走。」

秘書遲疑的片刻功夫,何擎已經追上來。他像一頭巨獸,從後面欺身靠近,玻璃碎片在明亮燈光下折射出一道白光,掠過空曠的展廳,徐皎無力掙扎,閉上眼睛。

就在此時,一道疾風靠近,將何擎揮了開來。

「靠,你瘋了嗎?」木魚仔眼睛瞪得比銅鈴還大,一把奪過何擎手裡的玻璃碎片,將他按在地上。

隨之而來的一眾保安都被面前的場景嚇了一跳。

一灘血從地板上暈染開來。

何擎仍在瘋狂反抗,狂笑不止:「章意,我知道你為什麼喜歡她了!你也跟我一樣吧?想要永遠把她留在自己身邊?我沒有看錯,我沒有看錯,這是個孤品,孤品!」

章意仿若未聞,徑自抱起徐皎大步往外走。

「你還好嗎?哪裡受傷了?」他的聲音透著無法掩飾的急切。

徐皎用力抱住他的脖子,嘴角牽出一絲笑意:」我沒事。「

是秘書受傷了,在何擎衝上來的時候幫她擋了一下,那碎片扎進了她的手臂里。木魚仔留下報警善後,章意先抱著她上了車。

徐皎接過他遞來的熱水,小小地抿了一口,問道:「你怎麼來了?」

「木魚仔說你一直沒消息,擔心你出事,保安不讓他進,他才打電話給我。」事實是木魚仔打電話給他的時候,他已經在來的路上,到底還是不安佔了上風,沒想到真被他猜對了。

「對不起。」

「因為什麼?何擎,還是你?」徐皎放下水杯,安靜地望著他。不等他開口,她已經給自己搭好台階。

「如果是何擎的話,沒關係,我知道他是你朋友,是你讓木魚仔來幫我的。」

「我跟何擎有些交往,他是個執念很深的人,但我以為那隻針對美玉,沒想到……」

徐皎搖搖頭,也不禁看向自己的手。她左看看,右看看,露出一絲笑意來:「決定要當一個傑出的手模特時,沒想過會有這一天。原來一個人的手也有這麼大的魔力,章意,你喜歡我的手嗎?」

章意想到初次見面那一幕。

事實上第一眼吸引他的,確實是她的手,而非她這個人。骨肉勻稱,靈氣逼人,不可否認他的心上掠過了一絲驚心動魄的感覺,讓他這個每日都在把玩手錶也愛手如命的人,忍不住心生嚮往。

他雖然沒有開口,但徐皎已經從他的表情里猜出答案。她一時間不知是該高興還是難過,手也好,腿也罷,都是她身體的一部分,總比沒有可吸引他的地方好,第一次見面能了解什麼呢?可是,那隱隱的失落是怎麼回事?

「大概女孩子都喜歡聽假話吧?哪怕明知道那是假話。章意,你能喜歡我的手,我很開心。」可能藝術家對完美與殘缺都有那麼一點奇怪的心理吧?這不重要。

「我更在意的是,你喜歡我嗎?」

這麼久以來,除了扮演好一個優秀的掌門人和善解人意的合作搭檔以外,她以為他也有好好扮演徐皎的男朋友。雖然他總是話不多,情緒也不外露,心思大多藏在心裡,但她還是能感受到他的喜歡。

在沒有外人在場或是她存心鬧騰的時候,他也會因為她而面紅燥熱,情難自已,那眼裡的慾望與熱烈根本無以掩藏。

她以為那一切都是真的。

是真的,對吧?

「章意,我們之間有默契的,對不對?我以為只是現在有點辛苦,等我努力還完債就可以回去找你了。我以為你會等我,會因為想要維護我的自尊心不想讓我知道,所以像現在借木魚仔的名義給我介紹工作一樣、像之前給梵刻牽線金戈一樣,默默地在背後幫我,對不對?」

她小心留意他的反應,「你看,你沒有否認,我猜對了,你果然在背後幫我。」

可是,為什麼他們明明心有靈犀,哪怕不用過多的解釋也願意相信彼此,他卻還是讓她產生了動搖?她要怎麼樣才能找到一個強有力的理由讓自己相信這些日子他的缺席?

「我甚至想好要找一天跟你說,以後別幫我了,不是因為自尊心作祟,只是我想試試靠自己,靠自己度過人生中可能一定要經歷的坎,這樣未來跟你走在一起的時候才不至於那麼單薄,也可以為你擋風遮雨,給你生命中無數的感動和心動。我想得很天真對不對?可我真的想過很多,從我第一次遇見你就已經開始憧憬未來,有我們的未來,那是非常美好令人嚮往的藍圖,我每天都會在夢中遇見,有時候還會傻傻地笑醒。可我現在面對你忽然沒有信心了,我不敢再那麼狂妄,不敢再自作多情,你告訴我為什麼好不好?」

她一直在等他,等他出現,等他表態。沒有表態也沒關係,至少給她一個擁抱,一個安慰,可她坐在車裡這麼久,被不知是寒意還是害怕引起的顫慄一直沒有停過,除了開始將她抱到車裡以外,他卻再也沒有過任何動作。

她的男朋友,消失了嗎?

「為什麼這麼多天,你都不來找我?」

徐皎咬住唇,滿懷希冀地看著他。章意與她對視了一會兒,忽然往後靠到座椅上,避開了她的視線,一如生日當晚。

外面天色擦黑,車內無光,陷入一片死寂。

連日來從不敢掏出來細細揣摩和分析的那個結論,在一個世紀漫長的沉默中好似得到了驗證。徐皎雙手覆上面頰,輕輕地吸了一口氣,再展開時已然恢復如初,嘴角噙著淡淡笑意。

「那你告訴我一個答案吧?五十噚,是我們的秘密嗎?」

章意放在身側的手逐漸握成拳頭。

「之前你生病了,我很擔心你,可章爺爺不想讓我留下來照顧你,我很難過,很生氣,但我放心不下你,我真的沒辦法讓自己心安理得地拋下你不管,所以我又偷偷回過守意。小木魚、長寧叔,老嚴和章承楊都幫我隱瞞,給我打氣,我很感動,好像就算厚臉皮、不要尊嚴也沒關係,鼓起勇氣來見你這一面是非常非常值得的,這輩子我可能都不會再做出同樣的事,但我一點也不後悔,我不後悔喜歡你。」

章意冷肅的面容在黑暗中終於開始崩動。

「我真的很挂念你,完全控制不住這裡。」她指著胸口的位置,那裡一點也不好。她不顧一切地重返心之所向,不想迎來的卻是當頭一棒。

「為什麼江總監會唱五十噚?我以為……那是只有我和你才知道的秘密。」

他們在大海歷經生死,五十噚見證了他們的開始。漫長徹夜,海水如潮,五十噚一直縈繞在周圍,在夢鄉里,在迷途中。

章意的眼睫顫抖了幾下,目光捕捉到她分外消瘦的身影。。

「你真的沒有什麼要向我解釋的嗎?」

徐皎想,如果他現在可以抱一抱她,親一親她,她可以不要解釋,甚至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過。然而他沉默了好一會兒,卻只有三個字:「對不起。」

對不起算什麼?憑什麼甚至沒有一項罪名,就給她判了死刑?徐皎想笑,笑不出來。她強忍著打轉的眼淚,睜大眼眶,將酸澀逼回喉頭。

木魚仔已經解決完後續,正朝車邊走來。

她的聲音帶著一絲垂死掙扎的涼意,格外低,又格外沉:「章意,你又一次因為看不清自己的心意而猶豫了嗎?」

章意也看到了小木魚。

正如小木魚所說,他可以不告訴他為什麼,但必須告訴她,再拖下去也許只會兩敗俱傷。

他的眼睫上掛著濕潤的珠子,正沿著眼窩無聲無息地往下流淌。這是她不能發現的痕迹,他可以有恃無恐地拿出一個老店掌門人應有的果決,快刀斬亂麻。

「生病的時候清晨一直旁邊在照顧我,她很體貼,也有耐心,原來她不穿黑白色套裝也這麼好看。我們身上有許多相似的地方,相處起來輕鬆愉快,沒有一點壓力。她了解我的一切喜好和習慣,重要的是,我們有永遠聊不完的共同話題。也許爺爺說得沒錯,門當戶對的合適要比一時喜歡更為長久,所以……」

「我明白了。」

那些所謂長不長久的擔憂與顧慮,都是他們自以為是強加給她的,從來沒有問過她。章文桐如此就算了,可他竟然也問也不問,也從來沒有了解過她。如果他真的了解她,怎會不知她早已把守意當成自己的家?

小心翼翼,如珠如寶。

沒想到到頭來只是一場笑話。

徐皎說:「章意,我喜歡你三年,現在……一切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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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總是不開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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