權衡之下

權衡之下

魑魅攔在了魔族和蒼狼之間,眼神忽然變得無比悠遠而溫柔,她輕聲說道:「沒想到幾萬年不見,你們已經落入了魔道……」

「沏雪?他們終於把你放出來了?」魔帝忽地勒住了坐騎,怔怔看著眼前的女子。

魔君的動作也緩了緩。

所有魔族卻從兩人身邊湧向了前方,與蒼狼族戰在了一處。

蒼狼族人人都是悍不畏死的勇士,力量在絕大多數魔族人之上,然而魔族何其浩大,又都是不死之身,他們瘋狂地撲向一隻只巨狼,轉瞬就將蒼狼族淹沒。

蒼狼們兇猛地反抗起來,不計其數的黑色身影被甩開,又有更多魔族撲上去。

冷烈手持雷鳴劍,微笑著看看部下與狼族惡戰,又看看魑魅與魔帝、魔君周旋。

魑魅冷冷瞥了身後交戰的雙方一眼,並沒有出言阻止,狼族對她來說無足輕重,她此時的目的是要說服魔帝和魔君按照自己的計劃行事!

回過頭來時,她的臉上帶上了悲憫,說道:「是啊……既然我回來了,你們何必還要在此殺戮?難道你們忘了,我生於凡界,那些即將被你們征戰的凡人,很有可能是我親人的轉世。還有,如果讓天界看見了你們的所作所為,他們首先做的,一定是從北寒極地捉拿戰神問罪啊。」

魔君忍不住一步上前,問道:「北寒極地?天界對父親做了什麼?!」

不等魑魅開口,冷烈就乾咳一聲,將兩人驚醒了過來。

魔帝與魔君這才發現方才被魑魅迷惑了,心中惱怒,不由分說就將魑魅困住了。

「看好這個女人,不要看她的臉,不要聽她說的話,要是讓她跑了,你們就以死謝罪吧!」魔帝將魑魅交給了幾名部下,厲聲命令道。

「是!」

「捉了我也好,那樣我就會有很多機會告訴你們戰神的遭遇。」魑魅嫣然笑了起來,但馬上就被魔族帶了下去。

冷烈笑道:「這個手下敗將,三番兩次來迷惑我魔族,簡直是自尋死路。不過有她作為人質,就不怕用怕聖華那小子了。」

魔君淡淡說道:「聖華當年能賜她一死以平息九天雷皇之怒,此後也不會顧及她的性命,我們不能掉以輕心。」

「說起來,聖華處置她,和當年的天帝處置月神真是如出一轍啊!」冷烈不痛不癢地提起了往事,其實三人心知肚明,這兩件事毫無關聯,也沒有多少相似之處,但他有意要激起魔帝和魔君的仇恨,所以強行將兩者混為了一談。

魔帝和魔君果然被激起了舊仇,黑色的殺氣在兩人周身盪開,這對容貌俊朗的孿生子提起武器沖入了族人中去。

在激烈的廝殺中,不少魔族人被重傷,魂魄化成了黑霧,要靠將領們的力量才能聚回人形,然而戰力已然減弱了不少;而狼族死傷慘重,每每有族人要放棄抗爭、落入魔道時,旁邊的蒼狼就會衝殺過來將它們一口咬死,因為鏖戰說過——寧死不降!

隨著三位魔王的加入,狼族傷亡激增,很快就只剩了狼王一家和幾名親信在負隅頑抗。

冷烈持劍驅馬上前,高昂著頭俯視著渾身是血的狼族,雖然魔族勝局已定,但他還是被鏖戰眼中不屈的殺意震懾。他看了滿地的狼族屍體一眼,冥使們已經在收集它們的魂魄,而魔族將領們想要去爭奪,卻都被這些新死的魂魄嚇住了腳步。

冷烈臉上忽然浮現了一個笑容——

很好……這一次的凡間,比一萬年前要強了許多……竟然有這麼多寧死不屈的人!

心魔由衷地敬佩鏖戰,便問道:「你們是死是降?」

「沒有人能限定我狼族的路!我狼族,不死也不降!」鏖戰的聲音越加嘶啞雄渾,「狼族,要戰!」

僅剩的幾頭巨狼撲了上來,不少魔族人駭然後退,只有三位魔王和幾名將領應戰。

然而很快,狼族戰士一個接一個地死去。

鏖戰一邊大開大合地戰鬥著,一邊為死去的族人高聲嚎叫,像是在送別族人的魂魄。但他扭頭看見自己的妻子被開天戟壓住了頭、正向著魔君緩緩跪下。

他怒吼一聲,沖向了妻子,然後一口咬在了她的頸上。

「對不起。」心魔聽見了鏖戰對妻子說的最後一句話,看見兇狠無畏的狼王終於濕了眼眶,那是鏖戰一生中僅有的柔情。

心魔被折服,但還是舉起了雷鳴劍!

鏖戰在衝到冷烈面前的一刻斃命了。

冷烈和魔帝、魔君都制止了想要收服狼王魂魄的部下,懷著敬意看著冥使們將一個又一個狼族魂魄帶往冥界。

「這一仗,註定比以往要困難許多。」冷烈向西而立,語氣又是蒼涼又是自信,「妖皇雲河,凡人鐵寧玉,神武門,羅浮山,妖族,你們就全力以赴地、迎戰吧!」

「殺!」部下們高聲吼了起來,這其中,有曾經的帝國至尊蕭永業,有一派之首摩倻,也有無數慘死在妖族手中的平凡百姓,他們是魔族,沒有生死,但他們彷彿都能感覺到那顆猛烈跳動著的心在渴望著征服和殺戮。

**

那婦人最後一劍被擋住了,雙手震得幾乎要斷裂,她怒火攻心,向來人望去,然而她不禁目眩神迷——

面前的這名年輕男子,容貌絕世,黑髮白袍,長身玉立,不怒自威。所有妖族在他出現的一刻統統跪拜在地,他卻面無表情地收起彎刀,從婦人手中取回了硃砂,將鐵寧玉扶了起來,接著他抬起左手示意眾妖族起身。

百姓們衝天的怒氣都被雲河的美貌和威嚴驅散,他們回望著親人的屍體,又看看被刺了無數次的鐵寧玉,一時間不知該如何是好。

而結界內眾妖族對凡人的仇恨已不那麼強烈,就都默默退守在一起。威赫等人見鐵寧玉化險為夷,也都止住了腳步,望向從天而降的修鍊之人和周圍的軍隊。

只有離疆定定看著雲河,那個一直被自己認為能夠輕鬆除去的人,此時竟成了自己的眼中釘,肉中刺。

雲河脫下長袍為鐵寧玉披上,遮住了她被鮮血浸透的長衫,又將乾坤玉遞還給她。

與雲河擁有長生咒時不同,妖族的衣衫都是靈力所幻化,所以雲河用長生咒癒合了傷口后,衣衫也會恢復原狀;鐵寧玉此時卻衣衫襤褸,讓雲河又是憤怒又是心痛,但為了妖、人兩族不再為仇恨糾結,他只能強忍了怒意。

兩人一別重逢,各自都經歷了生死考驗,此時卻不說話,彼此間只是用含笑的眼神交流著,就勝過千言萬語。

兩人立刻回到正事,見妖族和百姓已差不多平息了怒火,而騎著天馬的幾名修鍊之人撤下了結界、正對著眾人點頭致意。

為首的修鍊之人開口了:「諸位,我們是奉大祁皇帝的聖命而來,協助諸位平息此次大戰。」

在這之前,他們早就在遠處觀察著鐵寧玉等人,並不急於出手,一是想要摸清鐵寧玉等人的為人,二是想從這次爭執中得知凡人與妖族之間的仇恨到底有多深,三是想要向這些「草莽」學習如何應對緊急狀況。直到威赫等人突破了結界,要與百姓們交手,幾人才不得不出手阻止——畢竟新王朝的皇帝想要交好修鍊之人,也不想丟了民心。

「免了。」威赫大手一擺,斬釘截鐵說道,「我們修鍊之人與各朝皇帝從來都是井水不犯河水!」

威赫所說的是實情,並非氣話。一直以來,修鍊之人從來不參與皇位之爭,便是有,也只是極少數人隱秘為之。而各朝掌權者也很少干涉各大門派。所以雙方之間幾乎從無往來。

那群修鍊之人和軍隊將領很快就看清了局勢,知道皇帝交代的降妖任務已經沒有必要執行,然而眾人不願空手而歸,便說道:「諸位是要去歸墟海對抗魔族吧?此事關係到凡界存亡,皇上特派我們來助諸位東去。待皇上得知當今局勢后,很快會加派大軍來援助諸位。」

威赫對這幫人的警惕之心減了大半,其餘眾人都在心中舒了口氣,有帝國大軍相助,成功抗擊魔族的把握就更大了。

「協助他們東去?!」原本氣氛已經變得融洽,然而百姓中突然有人冷笑一聲說道,「那麼我們和妖族的仇恨就這樣算了?!我們死了那麼多人!」

「你們敢說你們凡人沒有殺更多的妖族嗎?!我們死去的同胞之仇,又該找誰清算?!」妖族之中突然有人說話了,眾人回頭看去,竟是羊族之王。

氣氛頓時緊張起來,雙方再度劍拔弩張。

赤焱也舉起了武器,雲河將他攔住了。

雲河上前一步,唐坤派來的使者和軍隊都不由齊齊退向兩邊,百姓們將這動作看在眼裡,也不由心中肅然。

「方才你們為了所謂的仇恨,對身為凡人的鐵姑娘屢下重手!」雲河以為自己在竭力抑制怒火,但出口的話還是帶上了怒意,「如果方才你們對鐵姑娘做的事,還不足以抵償你們的仇恨的話,那就由身為妖皇的我,繼續來償還我妖族欠你們的債!」

說著,微風吹起他的長袍和長發,他將右臂橫在面前,彎刀現了出來,他把武器遞向百姓們。

百姓們面面相覷,自是不敢也不忍接過彎刀,不少人只能暗暗罵著妖族狡猾,竟派出這樣一個容貌傾天的妖來與他們交涉。

鐵寧玉等人都是心中一驚。

向大海不滿地說道:「你已經為我們做得夠多了!犯下罪孽的是它們,不是你!」

金鸞在向大海身後緊張地看著雲河,生怕百姓們真的對他動手,但她人微言輕,此時說不得什麼。

百姓們猶豫片刻后,又恢復了憤怒,爭相來搶奪雲河的彎刀。

唐坤的使者忙上前阻攔百姓,刀劍出鞘,他們高聲喝道:「你們休要壞了大事!」

軍隊也齊齊舉起武器。

百姓紛紛大罵:「什麼大事?難道還有比為死者討公道更大的事嗎?!難道你們就沒有親人死在妖族手下嗎?!」

「如何沒有!」唐坤的使者大聲說著,還沒來得及用上靈力阻攔,就被凡人沖了上來。

軍隊不能對百姓下手,一時也攔不住他們。

「都住手!住手啊!」長生不忍看見雲河受傷,在言麓的幫助下趕了過來,「難道你們就沒有殺過生?!」

長生的喊話沒有任何效果。

百姓們開始向著雲河和妖族衝殺,鐵寧玉等修鍊之人不得不用靈力阻攔,妖族們躍躍欲試,想要與百姓再次展開廝殺。

雲河眼看形勢再度混亂,飛身躍起離開了百姓的包圍,退到了雙方之間,一聲巨嘯響起,將雙方隔離了開來。

雲河站在結界外迎上了張牙舞爪的百姓。

「雲河!」

「妖皇!」

結界內不少人的心被猛地揪了起來。

就在彎刀要砍上他的一瞬間,一連數支黑色利箭「唰」地飛來,「鐺」地擊開了銀色彎刀,又依次沒入百姓們的胸口。更多的利箭飛來,不斷地沒入百姓體內。

「玄女!」雲河與赤焱當先反應過來。

被利箭擊中的百姓驚恐欲死,雖然他們毫髮無傷,但所有百姓都默然後退,他們看見一個黑衣嬌小的年輕女子正張弓飛速而來,身後還跟著一群年齡不等的人。

百姓們後退,唐坤使者便將他們牢牢擋住了。

玄女行動敏捷而利落,幾步就奔到了赤焱身邊,與他微笑著對視一眼,就向著百姓們說道:「一直以來,我狐族受到你們凡人的迫害是所有妖族中最多的,你們凡人發生的任何一點小事,總能歸咎到我們狐族身上,然後對我狐族大肆追殺。這麼多年了,我狐族苟延殘喘,到現在只剩下兩百餘人。我們無數次看著你們把我們的族人活活剝皮拆骨,卻為了更多的族人能活下去而不敢出手相救!對我們下手的,不止有修鍊之人,更多的,是你們這些號稱手無寸鐵的百姓,你們口口聲聲說恨我們狐族,可是你們真的知道我們之間到底有什麼血海深仇嗎?!」

一席話說得百姓們啞口無言。

威赫等人也開始覺得,凡人和妖族千百年來的仇怨已是一筆爛賬,根本沒法清算,也沒有必要去清算。

雲河卻在玄女義憤填膺的語氣中陷入了往事,血腥的畫面一幕幕閃過。

或許是牽動了神龍的記憶,神龍忽然在他體內掙紮起來。

「雲河,你怎麼了?!」鐵寧玉見雲河面色慘白、像是在忍受著巨大的爆發,就握住了他的手,「龍血珠?」她察覺到了神龍的力量,心中立即明白了他此時所受的痛苦,就用乾坤玉將自己的靈力渡了過去。

雲河與神龍都緩緩平靜了下來,而同時,赤焱、長生和其他諸多妖族也開始列舉了凡人們曾經的所作所為。

百姓們更加憤怒了,妖族也即將暴走,唐坤使者和神武門等門派竭力維持著穩定。

「那麼你們想要怎樣?!」百姓們吼道,「既然雙方都有罪,那你們也動手吧,大不了我們和你們一起死!」

「動手無法解決任何問題!」長生用上所有力氣在吵鬧聲中說道。

「約法三章。」雲河強自忍住了記憶和神龍帶來的劇痛,用妖皇令壓制住了妖族,對著凡人冷冷說道,「那就約法三章,雙方的仇恨一筆勾銷,此後也不得無故開戰,再有——」他頓了頓,痛苦地閉上雙眼,道,「你們凡人歸還從妖族掠奪去的一切,皮毛、角、骨頭,現在有多少歸還多少。」

百姓們冷笑道:「一筆勾銷?你們能忘記曾經的仇恨嗎?能嗎?!」

雲河沉默了,他要聽各族的意見。

「我們能。」長生上前一步說道,不久前黎光死去的景象在他眼前一閃而過,他一時淚眼摩挲。

「我王……」言麓輕聲安慰道。

「我沒事。」長生回應。

「我們也能!」赤焱一手握拳,一手收起了火焰彎刀,堅定地說道。

此時此刻,除了忘記,還能怎樣呢?為了抗魔大業,也為了雲河的面子,那些陳年恩怨,該放下就放下吧。

「我們也是。」妖族們接二連三作出了答覆。

雲河欣慰地微微一笑,看向了唐坤的使者和百姓們。

百姓們質疑道:「可是我們該怎麼信你們的一面之詞?!」

唐坤的使者們上前道:「那便由我等代表皇上,站在大祁百姓的立場,與各門派、各妖族定下誓約,三方都不得無故開戰,若有違反,其餘兩方可隨時懲處違約者。誓約定下后,我等會將這個消息散播出去,以免各位在東去途中再受阻撓。」

皇帝的使者表了態,百姓們便不敢反駁,所有人都想起自己也曾殺過不少生靈,只得憤憤作罷。

於是,雲河代表妖族,鐵寧玉和威赫代表各大門派,唐坤所派的幾個修鍊之人代表大祁君民,一同訂立了誓約。

隨後雲河當著百姓的面,廢去了此次大戰中罪行嚴重的幾位妖王,選取性格仁善者為王,自己則代替離疆重登狐王之位。

眾凡人都為雲河此舉感到慶幸,唯獨幾位被撤的妖王敢怒不敢言。

離疆心中的怒火更是差點讓他失去了理智,在幾位九尾長老的眼神示意下,他才按捺住了要殺死雲河的衝動。

漸漸地,百姓們和唐坤來使都離去了,離去前威赫與門下弟子給眾人傳授了鎮魔印,囑咐他們千萬要用心修鍊。

眼前只剩了修鍊之人和妖族,雲河放眼望了望所有人,眾人用歡呼表達了對他歸來的興奮,他點頭將大家的喜悅之情一一收了,便伸出右手捧住了鐵寧玉的後腦勺,將額頭靠在了她的額頭上。

這是他給自己解決了人、妖兩族舊怨的獎勵,這絕無僅有的時刻如曇花一現,因為很快,所有人都要去面對那幫想要毀天滅地的敵人,大家是死是活,誰也無法預料。

鐵寧玉怔住了,她察覺到周圍的空氣都凝固了,不管是凡人,還是各妖族,都用不解甚至仇恨的眼神看著兩人,但她也微笑著抱了抱雲河。即使就要去面對強敵,但從此刻開始,她的心變得無比踏實。

雲河啊,我的狐王,你是天上地下、曠古絕今的優秀男子……

鐵寧玉閉上眼,臉上傳來了雲河臂上的溫度。

赤焱和威赫、向大海都對這兩人不忍直視,氣憤地扭過頭去。

「修鍊之人,要斷絕七情六慾!她這算什麼?!不成體統!」向大海忍不住輕聲罵了起來。

青眉看了眼明迦,他已離開眾人幾十步、對著屍體念起了往生的咒語。她不禁溫柔地一笑。

金鸞和玉瓔等人看著雲河,心都要碎了。

「那、那裡發生了什麼?!啊!讓我再暈會兒!」花神一轉醒就看見了讓他大受打擊的一幕,又暈了過去。

「他們是在療傷吧?」花潮喃喃著,也靠上了花神的額頭,「咦,花神怎麼還不醒?快醒醒啊!」

紫藤和喇叭花、食人花都不由拍手道:「好新奇的療傷辦法哦!」

雲河察覺到有人在拉他的衣角,他放開了鐵寧玉,看見是小軻正仰著頭沖自己笑,他心中一暖。

「雲河哥哥,我們上路吧,我有很多話要對你說呢!」小軻朗聲說著,做了個調皮的鬼臉。

「那就出發。」雲河便洪聲下令。

所有人往東而去,很快,他們就會與那道黑色的洪流相遇。

凡界的存亡,就要見分曉了。

*

眾人不知疲憊地一路東去,雲河提起了自己在妖皇谷的見聞,想向眾人徵詢意見,是否要聯合魔族對抗天界。

眾人得知了神族的真實面目,都訝然無語,久久不願相信雲河所說的話。

明迦沉默片刻,終於說道:「妖皇所言應當不假,回顧平日所記誦的各種典籍,其中確實沒有萬年前關於凡間的任何記錄。」

明連和明遠也點頭道:「當時我們還詫異,為何所有典籍都是從幾千年前開始記載,據書中描述,萬年前的凡界確實剛經歷過一場大災難,文明被摧毀,凡人與妖族都脫離了教化、沒有了之前的記憶,他們衣不蔽體、無處居住,同類之間相互殘殺而食……如此看來,竟是妖皇所說的那個緣故了。」

羅浮山和神武門弟子都嘆息著點點頭,原來典籍中所記載的遠古事迹竟不是杜撰,同類而食的慘劇竟是由天神一手造成!

青眉便也聯想起與族人四處流浪時的所見,但凡是人類的建築,不論是民居還是邊防工事,都只有幾千年的歷史,幾千年對於凡人來說或許太過漫長而不可考,但對於妖族來說,要辨認那些建築上的歲月痕迹,是再容易不過了。

玄女忽然開口:「在我族關於月神的傳說中,月神是幾萬年前被天界封了神位,當時的凡間早已脫離了蠻荒,可見萬年前的慘象確實是有人刻意為之,而凡間所有生靈的記憶都在那一場大難中被抹去了,只有我族僥倖保留了月神的傳說!」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提起了各種可疑的事迹,來印證雲河說的話,最後卻讓所有人都迷茫了——既然凡間還會迎來更大的災難,那麼他們該以怎樣的態度來面對魔族?

看著眾人猶豫不已,雲河說道:「有人特意將天界往事泄露給我,是希望我們能與魔族聯手顛覆天界神族。但是魔族狼子野心,如果我們與他們聯手,他們隨時會將我們引入魔道。」

「你所指的那個人,就是魑魅吧?」鐵寧玉問道,「原來她步步算計,只是為了把你引到她的復仇計劃中去。」

赤焱恨恨看了眼不遠處的銀狐族,說道:「她能走到今天這一步,還不是利用了某些人的私心,讓雲河失去了……」赤焱還沒說完,就被一聲尖叫打斷了。

「啊,這麼說,雲河哥哥你……」小軻突然激動地喊了起來,卻被玄女拉住了,他只得退後幾步,讓眾人先商量正事。

「往事不用再提。」雲河淡淡說道,「諸位不妨說出你們的考慮,是否要聯合魔族,我們一起商議。」

「不能和魔族聯手!」威赫第一個發聲。

「可是威赫前輩,我們和魔族一戰後,是否還有能力再戰神族?」玉瓔忍不住說道。

各門派和妖族都加入了爭論,暢所欲言,東行的腳步就稍稍慢了下來。

鐵寧玉說道:「不如這樣,我們且先到歸墟海,看看魑魅是否說服了魔族,如果她沒能說服魔族,那麼我們也不必猶豫,該戰就戰,如果她說服了魔族……」

各門派都一臉不以為然,他們大多不願與魔族聯手;而妖族卻期待鐵寧玉接下來的話,因為妖族與凡人仍有隔閡,所以任何事他們都傾向於與凡人對立。

「說服了魔族,我們就和他們聯手?!」向大海是個直腸子,不耐煩地說道,他知道自己這個師侄為了達到目的,可以不拘小節。

「不,我們將計就計,假意與他們言和,然後……」她的眼神一冷,眾人都明白了她的意思。

修鍊之人都點頭贊同,妖族在雲河的約束下無法出聲反駁。

主意已定,威赫便督促眾人在趕路時儘快修鍊鎮魔印,鐵寧玉則將乾坤玉交給眾人輪流使用。

小軻終於有了說話的機會,追上雲河嘰嘰喳喳說了好多話:「雲河哥哥,你和赤焱哥哥、青眉姐姐那麼久都不回來,我以為你們、你們……嗚嗚嗚……我好幾次都差點要去找你,可是又跑不出去!後來還是玄女姐姐聽說外面大亂,她想辦法打破了結界帶我們出來找你們……沒想到雲河哥哥現在成了妖皇啦,再也沒有人敢對你說不啦!對啦雲河哥哥,你的那個……嗯,那個沒有給別人吧?」

「我的什麼?」雲河將心思放在了對抗魔族上,對小軻的話沒有多想。

一旁小星聽見了兩人的對話,她不知道小軻指的是長生咒,不由就想到了男女之事上去,想起方才雲河與鐵寧玉相擁的情景,她的臉忽地紅了。

「就是……那個啦……」小軻向雲河靠近了,低聲說道。

雲河先是一驚,露出「你小小年紀怎麼知道這些」的表情,接著面色恢復了平靜,說道:「已經給別人了。」

小軻大驚失色:「給、給誰了?!雲河哥哥你怎麼可以……怎麼可以……嗚嗚嗚……」

雲河對小軻安慰地一笑,道:「給了鐵姑娘。」

小星更加確信兩人談的是男女之事,而小軻哭成那樣,莫非他對雲河也……小星自己悲傷之餘,也替小軻難過了一陣。

雲河知道小軻關心自己,心中感動,但想起所有人就要面臨生死大劫,他分外珍惜現在的時光,就微笑道:「小軻,成熟一點,你看看鹿王長生多麼穩重。」

「哦哦哦,雲河哥哥喜歡老氣橫秋的孩子……我、我這就去學學……」小軻說著,向長生那邊跑去,不一會兒他就出言嗆起了長生。

長生紅著臉,有些應對不過來。

雲河對長生歉然一笑,長生微笑著搖搖頭,就耐心地與小軻「爭論」了起來。

很快花神恢復了清醒,花族也開始活躍起來,說著許多不著邊際的話,讓周圍的妖族都忍俊不禁,眾人暫時忘卻了面對大難的沉重。

**

黑色潮水洶湧西去,屍體依次立起,從妖族之戰中生還的百姓驚叫著奔逃,但無一不被潮水吞沒。

前方地平線上塵沙漫天。

「他們來了。」魔帝在坐騎上橫起了極夜天槊,漠然說道。

冷烈罕見地露出了暢快的笑容,說道:「用殺戮去激發他們的仇恨吧!用仇恨讓他們自願投入魔道!」

魑魅卻皺了皺眉,自己處心積慮得到了龍血珠,就是為了能在對抗神族的時候擁有足夠強大的力量,沒想到魔族卻為了壯大他們自己的力量,不惜與雲河他們交鋒,而那樣的後果便是魔族和凡界的力量都會被減弱,最終讓神族坐收漁翁之利!

「你們真的不考慮與凡人握手言和?」無奈之下,她再度提起了月神,「哪怕月神的轉世就在他們之中?」

魔君滯了滯。

「不可能!沏雪沒有死,何來轉世!」魔帝厲聲喝道。

心魔給了部下一個眼神,讓他們把魑魅帶下去。

雙方大軍在隆隆地靠近,已經能看見對方的臉了。

雲河知道對方殺意已決,便用妖皇令開始發話:「運起鎮魔印,不可懈怠!強者在前,弱者在後!全力伏魔,不可投降!」

號令一出,所有妖王立即完成了排兵布陣,戰力最強的銀狐族、獅族等猛獸加快了衝鋒速度,而鹿族、羊族等也做好了赴死準備。

他在奔騰的大軍中沒有看見狼族的蹤影,心中一涼,知道他們已經遇難。

乾坤玉已傳回了鐵寧玉手中,作為凡人之中的最強者,她與雲河並肩沖在了最前方。

「設結界!」她一邊大喊著,一邊當先為眾人設起了結界,接著鎮魔印和劍光向著魔族飛出,立時就有不少魔族被擊飛出去。

赤焱、玄女、威赫、花神相繼上前,各族妖王也趕了上來。

雙方衝到了一起。

花族當先施放毒氣,卻對魔族沒有任何影響。花神一驚,才知道魔族都是被心魔操控了魂魄的癲狂之人,就令部下設藤蔓阻攔,然而也只是稍稍減慢了魔族的腳步,花族上下無不呼痛。

開天戟和極夜天槊所向披靡,令眾人幾乎沒有抵抗之力,只能堪堪自保;而冷烈以凡人之軀揮舞著雷鳴劍,無數雷電滾落,造成了不少死傷。

「妖族散開,設鎮魔印!」雲河暗自下令,一時間妖族巧妙地突破了魔族圍困,衝到外圍,金光如網一般織在了魔族頭頂。

「擒賊先擒王!」混戰中,鐵寧玉高喊一聲,向著冷烈奔去。

兩人交上了手,一個是不死之身,一個能不停地死而復生,戰得異常激烈,其餘人無法插手,便分別去對抗魔帝與魔君。

「都給我用上鎮魔印!」眼看越來越多的人就要抵擋不住黑色魔氣侵蝕,威赫就大聲吼道。

外圍的鎮魔印向著中間收攏,魔族被逼得步步後退,與敵手展開了更加慘烈的廝殺。

「捆住他們!」花神清越的聲音變得高亢,但他發現部下們已經在第一次出手時傷得差不多了。

他將繁花披風展開,花族只剩了他一人孤軍作戰。

鎮魔印的金光就要蓋過黑氣,然而南方有許多黑色蛟龍急速衝破了妖族的包圍圈。

「是海巫!他們逃出了囚龍谷!」雲河皺眉說道。

同時,四周突然湧來許多凡人軍隊。

威赫扭頭看見舊朝皇帝蕭永業在坐騎上高聲發號施令,不禁大罵:「該死的狗皇帝!勝天王朝已經覆滅,他卻還能召集軍隊!」

局勢突然反轉,妖族頓時腹背受敵,凡人大軍雖然人數不多,但都裝備精良,勁nu對著妖族發射,妖族用結界也無法完全抵擋流矢,轉眼就是死傷一大片。

「都讓開!」雲河現出了原形,九條巨大的銀色尾巴迎風飄蕩,他像閃電一般往軍隊的將領奔去。

看見族人被屠戮,離疆也不甘示弱,在另一個方向發起了衝鋒。獅王、豹王等紛紛往外衝殺。

見所有人都陷入了苦戰,威赫指向蕭永業,大吼道:「殺了那個狗皇帝!」

「殺!」神武門弟子肅然吼了起來,一直以來清心寡欲、心懷仁慈的修行之人霎時間彷彿化作殺神,不顧一切地向蕭永業衝去。

然而幾支利箭射向了蕭永業,有普通的箭矢,也有玄女的黑箭。

蕭永業搖搖欲墜,威赫手泛金光,一掌將蕭永業拍下了坐騎,年輕的舊皇帝沒來得及被魔族復活就斃命了。

這時,最外圍突然有千軍萬馬疾馳而來,是唐坤得到了消息,派急行軍趕到,他們軟硬兼施,將蕭永業的軍馬擊得潰不成軍,便立即收入麾下,繼續往前衝鋒。

雙方再度勢均力敵,並以相同的速度在折損著。

銀狐族用上了吸取對手靈力的術法,便給了魔族可趁之機,魔族紛紛向他們湧來。

「不要碰魔族!小心入魔!」離疆驚覺事態不妙,大聲呵斥著族人。

那邊冷烈避過了鐵寧玉的一劍,勒著坐騎倏然後退,笑道:「看看那是什麼!」

雖然知道這是心魔有意要轉移眾人的注意力,然而所有人還是不由自主地向著冷烈的目光看去——

鹿族、向大海、金鸞以及許多戰力不夠強的人,正被無數黑色身影環繞,那些身影像是幾千幾萬年沒有進食過一般,尖叫著、爭搶著、奮力啃食著被圍困的人。

「長生!小軻!」雲河突然覺得一陣天昏地暗,他大步流星地前行,雙手大開大合,將靠近的魔族擊飛開去,一身白袍在黑色洪流中光華耀目。

「師叔!師妹!」鐵寧玉使出一招血虹裂天,斬開了無數魔族。

赤焱和玄女也並肩往前衝去,想要去拯救族人。

羅浮山上下念起了鎮魔的咒語,一時間低沉的吟誦聲讓天地失色,讓所有魔族的動作緩了一緩。

所有修鍊之人和妖族都怒吼了起來,他們眼前出現了親人被屠殺的幻象。

怨恨在醞釀,形成不可見的力量被魔族源源不斷地吸取。

只有羅浮山和神武門還保持著清醒。

威赫大肆殺戮,明迦卻迎上了魔君的開天戟。

他的胸口頓時鮮血四濺,懸空盛開成蓮花,魔族之力暫時受到了些微壓制。

時光彷彿慢了下來。

雲河擊開了還在不斷啃噬的魔族,看見了鹿族一具具發黑的屍體,而魔族還想收取他們的魂魄、想讓他們入魔。

雲河看見長生的魂魄在竭力反抗著,但是魔族的力量太過強大,許多魂魄即將向魔族屈服。

血戰中,凡人和妖族的目光都怔住了。雲河與鐵寧玉遠遠對視著,他們再度為開戰的決定懊悔不已。

即使戰前有再多的豪言壯語,再堅定地認為所有人都能寧死不屈,可是看見同胞們被殺害,他們還是忍不住地心悸。

或許與魔族聯手,才是更好的選擇?

可是他們不知道魔族的計策已定,是戰是和,由不得他們。

「呵啊——」怒火燃起,雲河發出了震天動地的嘯聲,方圓幾十步內的魔族都被震開。

然而魔帝和魔君像是夢魘一般,悄無聲息地靠了過來,將手中武器指向了鹿族屍體。

「你們休想、招他們入魔!」雲河低吼一聲,沖向了兩人。

「那邊……是什麼?」突然有人指著遠方,失魂落魄地說道。

鐵寧玉放眼望去,看見更多的黑色身影在靠近。

「是魔族!是魔族!」遊俠們驚恐地喊了起來,想要撤退。

鐵寧玉卻把心一橫,就算來人是魔族,自己也要血戰到底!她狠下心不去顧及向大海和金鸞的屍體,轉身奔向了冷烈,英姿勃發,讓遠處魔帝和魔君都怔住了。

太像了,那個凡人不顧一切也要護住凡界的表情,和當年的沏雪真是太像了……

難道沏雪真的已經死去,轉世成了凡人?

*

開天戟又一次擊在了明迦身上,漫天蓮花消失,魔族的動作恢復了狂暴。

凡人、妖族和魔族不斷地倒下,喊殺聲震天憾地,戰場已逐漸擴張到了方圓百里,附近的百姓早逃了個乾淨。

從遠方而來的黑色身影減慢了速度,在戰場上收集著死者的魂魄。

最外圍,妖族與唐坤大軍迎上了大部分魔族,這些魔族小兵像是陰魂一般,打不死、驅不散,魔族將領一揮手,他們又能凝聚成形繼續戰鬥,無極派也在其中。妖族和凡人軍隊體力有限,很快就要支撐不住。

「妖皇令的力量在減弱!趁現在,撤吧!再這樣下去我們都要死!」妖族中悄悄有了這樣的想法。

「先退到外圍再撤,不要被妖皇發現!」

有幾個妖族且戰且退,將大部分敵人留給了剩下的妖族。

而神武門、羅浮山和青秋山等門派,使出了種種鎮壓邪魔的法術,才將所有海巫堪堪鎮住,海巫的術法實在詭異,隨時能讓對方陷入幻境。鎮住了海巫,各門派和所剩不多的遊俠們便去相助妖族和皇帝大軍,將局勢扭轉了回來。

「怎麼!有妖族跑了!」威赫察覺到有力量在悄悄離去,大聲吼道,「雲河!雲河!」他邊戰邊去看雲河的身影,見對方正沖向魔帝和魔君。他料想雲河雙拳難敵四手,就率領了幾名修為高深的弟子,往雲河那邊趕去。

而花族和赤焱、玄女、青眉對上了魔帝手下徵和徹的部眾,壓力巨大,一旦被他們突破了防線,雲河與鐵寧玉更加難支三位魔王的攻擊。而威赫趕到后,他們壓力一輕。

魔帝和魔君看著鐵寧玉沖向冷烈,都為她的堅毅震驚,當年的月神也是這般模樣,雖然她的力量不及這個陌生的凡人,但兩人寧死也不願凡界被毀的決心何其相似!

正在發怔,兩人聽見了海巫的聲音:「兩位魔王,請助我救出我的族人,雲河這邊我來應對!」

兩人回過神來,海巫悄無聲息地將雲河引入了幻境。他們便往鐵寧玉那邊趕去,一槊一戟及時攔住了雷鳴劍和硃砂的交鋒,他們心中都是一震——這兩個凡人的力量竟如此之強!

遠處魑魅用妖獸擊開了困住她的魔族,翩然而至,對著鐵寧玉溫柔一笑:「月神,沒想到,神族還是把你殺了。」

**

「長生!小軻!」雲河眼前的戰場不見了,只有一望無際的叢林,螢火蟲在面前飄飛,他看見了鹿和小白狐的背影。

他加快腳步追上去,對迎面而來的靈力視而不見,道路也更加狹窄難行。他身上已經傷痕纍纍,卻絲毫沒有察覺,腦海中只有那兩個孩子的音容笑貌,使得他的腳步越來越快。

「不要去!前面危險!」他大聲喊著,看見那兩個若隱若現的身影跑得飛快。

「雲河怎麼了?!」赤焱瞥見雲河在戰場上旁若無人地穿梭,眼看他就要衝到一個魔族將領面前,赤焱忙將花神拉了過來,「你在這裡頂一下!」就忙去追雲河。

花族戰力本就不強,花神伸出無數藤蔓,啪啪地打著每個衝上前的魔族的臉,罵道:「打、打、打,打你們的大頭鬼!喜歡吃本花神的耳光是不是?!來啊,再來啊!」轉眼就激怒了他們,紫藤和花潮拚命保護花神。

青眉對敵人使出了媚術,玄女頻頻射箭,然而幾人還是被逼得步步後退。

「食人花!喇叭花!出來!你們的大嘴該派上用場了!」花神跺了一腳,將隱在地下對魔族下絆子的兩人召了出來,花潮和紫藤二話不說將兩人扔向了魔族。

「吃了他們!」花神大聲說道。

「這麼多魔族!這麼多魔族!我一次只能吃下一個啊!我消化不好啊!為什麼我的消化這麼不好啊!可惡!」食人花看見這麼多食物卻無法一一吃掉,又是興奮又是沮喪。

威赫帶著弟子們一路殺來,穿過花族殺向雲河。

雲河轉過一個彎,突然,一隻被剝了皮的母狐血淋淋地展現在他眼前。

「雲河我兒,不要忘記是誰殺了我……不要忘記啊……只有殺了我銀狐族的仇人,我才能安心轉世……」母狐淚光閃爍,無力地說道。

「母親!」雲河衝上前去,接著他看見在一旁有許多凡人支起了烤架,在火上烤著什麼。

「老大,你要先吃鹿肉還是狐狸肉?!」

「鹿肉能強身健骨,狐狸肉有什麼好吃的,騷得要死!扔了扔了!」

「那老大剛剛為什麼堅持要烤狐狸肉?」

「老子高興!怎麼?!」

聽著凡人們的對話,血色浪潮衝上雲河心頭,他怒不可遏,長嘯一聲就提刀衝去。

眼前的一切突然燃起了烈焰,幾支黑箭射來,將火焰后正要對雲河下殺手的魔族將領射倒。

雲河清醒過來,看見赤焱趕來將他往後拉了一步,而威赫正帶著弟子在與海巫周旋。

「有妖族跑了!」威赫往雲河這邊簡短地吼了一聲。

雲河被方才的幻境刺激得心力交瘁,過往的所有悲痛和仇恨讓他無法提起精神。

赤焱知道雲河在為長生和小軻的死難過,就暗自忍了心中痛苦,洪聲道:「雲河,振作起來,你看那邊!」他向著鐵寧玉那邊指去。

雲河心中一窒,怔怔說道:「是她殺了母親……」

「這小子,要入魔了!」威赫高喊著,就命弟子們將雲河圍住,運起了鎮魔的靈力。

**

「不可能!沏雪沒有死!」魔帝對著魑魅怒道,「你休想借沏雪來利用我們!」

「月神早就受罰而死了啊……天界保留了她的屍身,只是為了在你們攻上天界時威脅你們……你們還不明白么?」魑魅柔聲說道。

許多往事湧上魔帝和魔君的心頭,讓他們根本無法分辨魑魅說的是真是假。

鐵寧玉見機,趁著冷烈還沒恢復,便後退一步,對著幾人設下了一個封印。

「是真是假,一試便知。」魔君說著,開天戟打破封印、刺向鐵寧玉,魑魅根本來不及阻擋。

鐵寧玉皺眉,眼看三位魔王同時對自己發動攻擊,驚慌之餘,心念電轉,知道自己不可能同時對抗三人,便集中力量對準了冷烈——其餘兩人尚且有弱點,唯獨心魔,能抓住並利用所有人的弱點!可是如果能鎮住心魔,餘下的兩人很有可能會擒住自己,可自己偏偏是不死之身,若是入了魔道……

「啊啊啊啊,鐵姑娘!」花神大驚,拼盡全力往那邊奔去。

雲河被花神這一聲高呼驚醒過來,本能一般也往前衝去,而同時,神武門和羅浮山也趕了過來,合力擋住了三位魔王,雲河堪堪拉住了鐵寧玉。

「魔族的援兵就要來了,先鎮住心魔他們!」鐵寧玉說著,與眾人對視一眼,立即排列開來。

魑魅笑道:「那哪裡是什麼援兵,是冥王親自來接死者。你們要是再戰下去,雲河那邊只會有越來越多的損失,魔族這邊也得不到好處。我這可是為你們著想啊。」

花神終於磕磕絆絆地趕到,對魑魅沒好氣地說:「傾歡,你真的是為了我們著想嗎?那你為什麼要煽風點火說月神已經死了!」

心魔一劍揮向魑魅,將她推了下去,沉聲對魔帝魔君說著「別再糾結兒女情長」,就當先發動了攻擊。

魔帝和魔君也起了殺意,揮起武器帶領大軍前進。

雲河還沒緩過來,長生和小軻死時的模樣在他眼中一閃而過,他竭力不讓自己分神,用妖皇令召回了逃離的妖族,就與眾人一齊對上了三位魔王。

鎮魔印的金光不斷亮起,卻只能讓心魔三人受傷而已,魔族部眾源源不斷為三人輸送來新死的魂魄,讓他們吸食后越戰越強。而雷鳴劍、開天戟和極夜天槊起起落落,雙方都險象迭生。

「該死!光這三個人就這麼難對付!那個姬雲境尊者是怎麼把他們困在歸墟海的?!」威赫不解地吼道。

「姬尊者將魔族分而戰之,借了歸墟之力才將他們推下去。魔族在歸墟之下養精蓄銳,力量比之前又強了不少,威赫師兄不必氣餒。」明迦強忍胸口的劇痛,耐著性子安慰道,心中卻忐忑不安。

雲河運起了神龍之力,橫掃四方,然而每當靠近心魔,他就一陣恍惚,屢次差點傷及自己人。

鐵寧玉、花神、赤焱等人還要提防雲河的攻擊,對魔族的進攻就轉成了防禦。

「不錯,你竟然得到了神龍!」魔帝冷笑著對雲河說道。

雲河不語,與鐵寧玉等人堅守著防線。

而冥王和冥使終於穿過了激戰的雙方,來到了戰場最中央、戰鬥最激烈的地方。冥使們分散開去抓捕就要被魔族吸取的魂魄。

冥王一襲黑袍,臉隱藏在風帽下,緩緩向冷烈他們走去,然後在十步以外止住了腳步:「魔族,以此為界,停下你們的腳步。」

「冥王,你不是與神族有約,不得插手凡間事么?」冷烈冷冷一笑,「你不怕三界會因為你的插手而失衡,最終導致冥界覆滅?!」

冥王淺而薄的嘴唇勾了起來:「如果我再不出手,三界才真的要完了。這一戰,你們是不會勝的。」

雲河的心神開始激蕩起來——冷烈和剛逃出封印的海巫一族又對他展開了蠱惑。

「雲河!當心!」鐵寧玉一手將他扶住,眾人又後退了幾步。

冥王一步上前將眾人擋在了身後,冥使們開始與魔族對抗起來,局勢再次轉變。

魔君收起了開天戟,抬手示意部下們停止前行,問道:「冥王,請問沏雪是不是真的已經……」

冥王寥寂淡淡一笑:「千萬年來,轉世的凡人不計其數,區區一個風沏雪,我不曾留意。」

魔帝將極夜天槊盪開,沉聲道:「不要用那種語氣說沏雪!你在挑戰我的底線!」便一馬當先沖了上去。

而冥王頭也不回地對雲河等人說道:「撤退。」便緩緩伸手撤下了擋住他大半張臉的風帽。

鐵寧玉料想冥王既然能摧毀煉妖塔,必定也能抵擋住魔族,便對威赫、明迦說道:「我們撤,休整過後再戰!」

恍惚中,雲河召集了妖族,與各門派和唐坤大軍退潮一般離開了戰場,留下無數屍體。他們回頭看時,無不痛心疾首。

花族在花神的示意下,將凡人和妖族屍體拖下地去,就當是為他們埋葬了。

冥王張開了雙臂,不計其數的冥使像一縷縷煙塵般拔地而起,攔在了魔族前進的道路上。他狹長的雙眼睜開,終於露出了淺灰色的眼眸。

「冥王之眼!小心冥王之眼!」冷烈大聲提醒著部下,右手將雷鳴劍橫在了胸前,空中雲海頓時雷電隱隱。

魔軍開始四散奔逃,幾位將領根本無法組織有力的對抗。

冥王目光落下之處,大地震顫,修為低的魔族便化作黑煙被吹散,連三位魔王也感受到了那股摧毀一切的力量,魔族寸步難行。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狐王傳·長生咒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玄幻奇幻 狐王傳·長生咒
上一章下一章

權衡之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