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園13
「你說話可真叫我傷心。」瑪格麗特似笑非笑。
亡靈法師沉默片刻:「我只想問一問，你現在打算怎麼辦？」
「瞞是瞞不過的。」瑪格麗特低聲思索，「那些神明眼睛很尖利，魔法符文測試不是問題，但在一群神明眼皮子底下活動，年齡很容易露餡。」
「那就不瞞祂們了。」
瑪格麗特很快打定主意。
亡靈法師見她有了想法，便問:「那你需要我做什麼嗎？」
「暫時不需要。」瑪格麗特說。
亡靈法師欲言又止:「還有你的相貌，將來王都很多人都認識你，還有光明神……」
不論其他人，光明神一定對瑪格麗特記憶深刻。
瑪格麗特深以為然:「你說得對，所以需要一點小手段來遮掩。」
她口吻聽起來頗為輕快，看來這算不上什麼麻煩。
亡靈法師這樣想的時候，瑪格麗特已經坐到鏡子前給自己的容貌稍作修飾，叫亡靈法師好好見識了一番女人們出神入化的化妝術。
她臉部線條稍作修飾，拉長一分，便與原本的容貌大不相同，過人的明艷感削減幾分，寡淡不少，但依舊漂亮。她笑盈盈站在那，氣質柔和，鋒芒藏在纖長的眼睫下，叫人看了只覺得這是個和瑪格麗特有些相似的女孩子，不會覺得是她本人。
「怎麼樣？」瑪格麗特眨眨眼。
亡靈法師誠懇地評價:「您的易容手段不錯。」而且這樣就完全不存在任何可疑的魔法痕迹了。
瑪格麗特朝鏡子里瞥一眼:「還需要稍作修飾。到郡城的路上我會慢慢改變容貌，變成真正的『瑪麗』。」
瑪麗是瑪格麗特一早就準備好的假身份，這段時間對外宣稱也是這個名字。而且她有意避著府邸里的侍女，除了黛絲，其他隨行的侍女沒有誰能準確描繪瑪格麗特的樣貌。
光明神雖然見過瑪格麗特幾次，但時隔已久，且兩人也不熟悉。瑪格麗特並不擔心對方一眼認出自己。
何況，她未必有機會見到對方。
瑪格麗特拿過一頂鑲嵌有珍珠的帽子戴上，微微一笑:「那就拜託你在王都等我了。」
亡靈法師深深看了她一眼:「提前祝願您成功。」
…………
傍晚的時候，黛絲氣呼呼地從外頭回來，大步走到瑪格麗特面前，藍絲絨的裙子因為一鼓一鼓的胸脯前後晃動。
瑪格麗特放下書看向她。
黛絲也不和她說話，一個人坐在一邊的矮沙發上，拿過玻璃瓶里的新鮮玫瑰花，開始揪它們的花瓣。
「發脾氣可別糟蹋我的花。」瑪格麗特嘆了口氣道。
她親手到花園裡摘的花，真是可惜了。
黛絲聽她不僅不關心自己，還冷酷無情只關心花，不可置信地瞪圓了眼睛:「一朵花而已……你的頭髮！什麼時候變成了紅色？」
瑪格麗特攏了攏耳側垂落的一縷發，不在意地說:「哦，換了個新顏色。這個顏色好看么？」
「……還行吧。」黛絲停頓了下，結結巴巴地回答，「不過還是金色好看。」
「可我現在更喜歡紅色。」瑪格麗特朝她眨眨眼，問，「可愛的黛絲，你在為什麼事情生氣？。」
一說到這個，黛絲就忍不住嘟起嘴，大聲向瑪格麗特抱怨:「你可是不知道——羅斯子爵身邊那個騎士的女兒，知道我成為了神使候選人，說我這樣的身份根本不配面見神袛。就算我現在僥倖得到了名額，也馬上就會在郡城的選拔中被刷下去！我說不過她！」
原話比這還過分，說她一個情婦的孩子只會髒了神明的眼。黛絲當時被氣得差點哭出來。
瑪格麗特還沒有開口安慰她一句，黛絲表情便轉為得意洋洋:「不過我給了她一巴掌，叫她再也說不出話來。」
「就是我擔心她會到子爵面前告狀。」
黛絲撅起嘴。
瑪格麗特摸了摸她的頭髮，像給一隻貓順毛:「子爵不會拿你怎麼樣。」
「真的嗎？！」
微笑著點了點頭，瑪格麗特不緊不慢地說:「神使候選人的名字已經報上去，不可更改。如果你能藉機成為神使，身份地位截然不同。子爵不會在這時候得罪你。何況事情不是你的錯。」
要知道選中黛絲成為神使候選人，可是羅斯子爵自己的決定。他要是為了對方懲罰黛絲，豈不是承認對方說的不錯，是他自己眼光差？
真要去告狀，倒霉的還不知道是誰。
黛絲興奮起來:「早知道我就多打她兩巴掌再走。哼。讓她嘲笑我！」
瑪格麗特笑而不語。
果然到晚上的時候，黛絲就聽說對方被她父親狠狠責罵了一頓，一個月不準出門。
「真是大快人心！」她捧著臉，「明天我去了郡城，再也不用見到這個討人厭的傢伙了。」
瑪格麗特撐著臉，沒忍心告訴她郡城裡捧高踩低、明嘲暗諷的情況只會更多。
她屈指敲著桌面，是一首輕緩小調，慢慢合上眼睛。
*
*
抵達郡城是在六月底，天氣已經極其炎熱，將這座叫「懷恩城」的城市烤得馬上要融化。
車夫拿出羊皮紙手令，一行人低調地進了城。瑪格麗特端坐在馬車內，心不在焉地和黛絲說著話。她面容在這段時日里完全變了個樣，因為只每日稍作變動，潛移默化之下，與她最親近的黛絲也沒有察覺到她樣貌變化，只是偶爾納悶好像在羅斯城看瑪格麗特要更加漂亮一點。
不過黛絲沒有太多心情來思索這個疑問，不管哪個神明在上，要知道她暈了整整一路的馬車！現在還頭重腳輕，昏昏沉沉。
「終於到了。」黛絲慶幸地撫著胸口，「我快要死掉了。」
一路上的顛簸讓她極其痛苦。
瑪格麗特:「那先去行宮休息。」
懷恩城內有一座兩百年前修建的行宮，是當時的皇帝陛下送給他新婚妻子的禮物，以妻子的名字命名，被後來者稱為「波洛莉夫人宮」，建築奢華古典，內藏有許多著名藝術家的作品，向來只對皇室開放。只因為這次神使選拔的特殊性，才將它作為神使候選人們的居住和日常活動場所。
黛絲虛弱地「嗯」了一聲，伸手要去握瑪格麗特的手，忽見瑪格麗特面色一變，突然迅雷不及掩耳將她拉了過去，隨即馬車一陣劇烈顛簸，左右晃動，兩人重重叩在馬車壁上。
「嘶——」黛絲捂住腦袋，疼的眉頭皺成一團，朝外面嚷:「做什麼呢？要是摔到我們可怎麼辦？」
車夫緊張的聲音傳來:「不是我，不是我，是有馬車撞到了我們。」
瑪格麗特眼尾往下壓了壓，伸手挑開帘子朝外看去，黛絲也湊過來。
另一輛四匹馬拉的華麗馬車正停在道路中間，與她們的馬車對峙。瑪格麗特心下瞭然，對方想和他們搶道，不想避讓也不想協商，直接撞了上來，要不是車夫閃避及時，估計她們這簡陋的車駕能被撞個粉碎。
黛絲在瑪格麗特耳邊小聲嘀咕:「你看那個車夫神氣的和只大公雞似的，撞了我們也不道歉。」
瑪格麗特眼底的笑容微微凝結。她向來討厭這些不請自來的麻煩。
而更叫她討厭的在後頭。
對面馬車裡傳出一道嬌俏又有點尖利的年輕女聲:「凱奇，快點走！不懂得讓道的傢伙撞過去就好了！」
馬車夫應聲:「是，小姐。」他揮起辮子，狠狠打在馬背上。
馬車輪子飛快滾動，朝她們撞來！
黛絲:「瘋子！」
瑪格麗特冷聲微笑:「不是瘋子，有恃無恐罷了。」
對面馬車懸挂的紫羅蘭的家徽她剛好認識。這是郡城當地的一個家族，延續了好幾代，因為家族中的人長相貌美而聞名，和許多家族都有過姻親關係，還出過幾任王后王夫，而一直地位頗為顯赫。這個家族的人行事作風一貫張揚跋扈，瑪格麗特年幼時還被他們家的人當成普通小孩挑釁過。但因為很多大貴族都和這個家族有關係，許多人也只能忍氣吞聲。
何況眼下王都風頭最盛的、現任女王陛下的寵臣、極可能成為王夫的帝國財政大臣就出自這個家族，使這個家族頗有依仗。
大貴族們不屑和他們計較，普通小貴族則不敢隨便得罪他們，叫他們越加肆無忌憚。
一人得道雞犬升天的典型。
瑪格麗特話音落下，對面的馬車已經直直撞了上來。黛絲兩腿發軟，現在逃也來不及，只好抓著瑪格麗特的衣袖絕望地閉上眼睛。
嗚嗚，希望等下摔到地上的時候不要傷到臉……
「砰——」
……被撞飛了，摔地上好疼……誒？怎麼一點感覺都沒有？
黛絲睜開了眼睛。
才發現被撞飛的不是她們，而是對面。華麗的車廂被撞得四分五裂，從一堆廢墟里爬出來兩個打扮相似的高挑侍女，她們又急忙攙扶起一個滿頭珠寶的紅髮紅裙女子。
「剛剛發生了什麼？」黛絲呆愣愣地扭頭看向瑪格麗特。
瑪格麗特漫不經心撥了撥手指上的海藍石戒指:「哦，可能是哪位好心的神明看不下去這種行徑，降下懲罰讓他們自食惡果吧。」
黛絲:「…………」
我覺得你在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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趕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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