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園14
瑪格麗特沒有刻意壓低聲音，準確無誤地落到頭髮散亂、渾身狼狽的紅裙女子耳中。
她怒不可遏:「你說什麼！你以為幾個低級的魔法就能嚇到我嗎？碧翠絲，去教訓教訓這兩個卑鄙無恥的傢伙！」
要不是那個該死的女人弄了個屏障，讓她的馬一頭撞到屏障上，馬匹受驚，她才不會在大庭廣眾之下這麼丟臉。
她非要挽回自己的臉面才行。
被叫到名字的侍女卻有些猶豫，她會一些魔法，才被派來保護這位驕縱的小姐。可是她的魔法水平只是一般，哪裡比得過對方？
作為魔法師，她當然更清楚對面的年輕女子在幾息之間揮手布下反彈結界、連吟唱也不必的手段多麼難得。
對方的魔法造詣必然高出她不少。
侍女的遲疑使她更加憤怒:「你還在幹什麼！還不快去教訓她們！」
黛絲覺得這一幕有些滑稽:「她摔地上不疼嗎？」還能大聲嚷嚷。
事情變成這個局面之後，她一點也不畏懼對方了，還在心底覺得對方就像滑稽劇里的小丑一樣。初來乍到的不安也消失幾分。
原來郡城裡的人和羅斯子爵府邸上的也沒有什麼不同嘛。
瑪格麗特自己布下的反彈屏障，自然清楚它有多大的作用，不會將人重傷，但小小吃一番苦頭免不了。只是這位驕縱的小姐似乎不僅沒有吸取教訓，反而卯足了勁要報復回去。
她玩味地托著下頜，坐在馬車上視線朝下瞥去，與紅頭髮的年輕小姐四目相對。
「還不快教訓她們！」紅髮女子不顧形象大吼，不理解侍女為什麼突然不聽她的話了。
侍女雖有猶豫，但哪裡敢不聽從她的話，朝瑪格麗特走過去。
瑪格麗特:「走吧。」
黛絲:「啊……可是事情不是還沒有結束嗎？」
「和我們有關係嗎？」瑪格麗特狡黠地眨了眨眼睛。
「但不解決那個人不是會來找我們麻煩？」黛絲問。
「是麻煩自己找上門來的。」瑪格麗特輕描淡寫，「沒必要忍著。根據帝國法律，故意衝撞他人馬車造成的損傷需自己承擔，並且罰款五十金。」
「……你好懂法令條文。」黛絲乾巴巴地說完，才發現車夫已經載著他們走遠了。她回頭朝後望過去，只看見還坐在廢墟里的那個紅頭髮大小姐，指著她的侍女大聲責罵，訓斥她們為什麼不攔住馬車。
……就結束了？
她有點不可置信地想。按照她的想法，這件事應該交手個兩三回合，紅頭髮女人的侍女上完后她自己在親自上，然後被瑪格麗特打得哇哇大叫，跪地認錯，她們再意氣風發地走過去。
但是瑪格麗特她居然就這麼走過去了？
瑪格麗特也跟著她回望一眼，一隊騎士遠遠地走過來:「還好走的快，不然那些巡城的騎士們來了咱們就和她們一個下場了。無故阻礙道路正常通行可是要寫三英尺檢討並張貼在執政官府邸門口的。」
黛絲:「…………」這就是郡城嗎？
「誰定的規矩啊？」黛絲兩眼發暈。
瑪格麗特奇怪地看著她:「當然是法律大臣了。」
「……他真有想法。」黛絲艱難憋出一句。
*
*
一路上再沒有碰到其他意外，車夫繞了半個圈終於找到了行宮所在，瑪格麗特和黛絲拎著行李給門口的一位大約四十歲上下的夫人檢查過羅斯子爵的手令后，點了點頭，抬頭嚴肅地說:「你們都是神使候選人，該遵守的規矩一定要遵守。後天早晨執政官大人的夫人，卡洛琳女爵閣下會給你們訓話，不要遲到。」
黛絲乖乖點頭。
她交代完叫來身後一個年輕的女僕:「露西，帶這兩位小姐去二樓走廊盡頭的倒數第二個房間。」
行宮內不能帶自己的僕人，因此最後只有瑪格麗特和黛絲兩個人踏入了行宮，羅斯子爵送來的隨行侍女都得打道回府。如果候選人們沒有通過選拔，則會有專門的人護送他們回家。
一進門便是長長的一條長廊，腳下鋪著柔軟厚實的天鵝絨地毯，兩側懸挂著手工掛毯和風格各異的大幅油畫，多是風景人物。垂枝水晶吊燈高懸於頂，折射出熠熠光輝，半圓穹頂上繪製著色彩艷麗的圖案，栩栩如生，是這座行宮的第一任主人波洛莉皇后。她的眼睛、發冠、以及裙子上都鑲嵌著碩大的各色寶石，精緻的切面折出璀璨的光芒。
黛絲驚訝地打量這一切，感覺行宮內的珍藏看得她眼花繚亂，嘆為觀止。她扭過頭去想和瑪格麗特說話，緩解一下初次見識到如此奢侈富貴的不適應，卻發現瑪格麗特一點拘謹都瞧不出，神色自如，像是已經習以為常。
黛絲:好吧。
繞過迷宮一樣的路，女僕領她們來到房間，推開門:「就是這裡。因為行宮房間數不夠，所以每四位小姐住一個房間。每天早晨會有專門的侍女伺候大家梳頭洗漱，並且送上早餐。但是午餐和晚餐需要大家動身到一樓的餐廳里去。男性神使候選人的居住地在宮殿另外一側，連通的門平時會關閉，請各位小姐不要隨意亂走。」
黛絲連連點頭，就差沒拿出筆記下來了。
房間里早已經有了一個人，她聽到動靜走過來，曳地的裙擺行走時紋絲不動，只帶起淺淺淡淡的香水味，暗金捲髮用紅寶石髮帶束起，露出光潔額頭。她身材高挑，豐腴的恰到好處，只是一雙眼睛只向上看人，傲氣極了，一點也不好接近。
她挑剔地打量瑪格麗特和黛絲半晌，黛絲被她看的有點發毛，沒忍住往後退了半步，結果換來她一聲毫不留情的嗤笑:「如果你就這麼一幅畏畏縮縮的模樣，還是早點回家吧。免得被淘汰了哭鼻子。」
她說完又看向瑪格麗特:「你還行，勉勉強強吧。不過你有點像一個人，不過你遠沒有她那麼漂亮。我估計光明神大人不會選你做神使，其他神明倒是還有可能……算了，和你說這些有什麼用，這麼多人反正也選不上你。」
評價完兩人，她才想起來似的:「哦，我還沒有介紹我自己。我叫坎蒂絲，坎蒂絲·雅德。你們也可以稱呼我為巴其羅雅女爵。」
「巴其羅雅？」瑪格麗特挑了下眉梢，這是個地名，但是……「我記得它並不在懷特城的治轄範圍內，它應該在北邊。」
「算你有點見識。」她揚起下巴，「我剛好在這邊遊玩，就乾脆參加這兒的神使選拔了。反正我和你們可不一樣，我在哪裡都能選得上。」
瑪格麗特若有所思，不知道有沒有相信。
黛絲小聲插話，十分不好意思:「那個……你叫巴蒂還是芭絲來著？我有點沒有聽清楚……」
她是真的沒有聽清楚。這個什麼什麼女爵講話的腔調非常奇怪，音調偏高而聽上去格外尖利，尾音又粘粘膩膩含糊不清。
「坎蒂絲！我叫坎蒂絲！是被神明賜予祝福的意思！」她抬高聲調，強調自己的名字。「你有沒有禮貌？知不知道該好好聽人講話？」
聲音尖銳，黛絲揉了揉耳朵。
瑪格麗特向她投來目光。
黛絲有點委屈。
她沒有其他意思，真的沒有聽到而已。
坎蒂絲看見黛絲的動作，更生氣了。
「小地方來的傢伙就是不懂禮儀！沒教養！」
「哦？」瑪格麗特揚了揚唇角，「那坎蒂絲小姐的禮儀教養就是你刻薄的言語、刺耳的嗓音、僵硬的像個死人一樣的儀態嗎？」
黛絲看了看她們兩個，深以為瑪格麗特刻薄起來也不輸女爵，而且……完全沒有她說話的餘地了。
她弱弱地往旁邊退了一步，然後伸出手，捂住耳朵。
果然，坎蒂絲尖利的聲音幾乎刺破耳膜:「你說什麼？你膽敢這麼說我！」
同時響起的還有房間外的另外一道聲音。
「什麼？四個人住一間房？天吶！這是鄉下嗎！我在鄉下都沒有和三個身份低賤的人住一塊兒！我是來選神使的，不是來受難的。」
「不行，得叫人把她們趕出去，我怎麼可以和這些人住一起，我難道不該有一個專門的房間嗎？」
聲音由遠及近，羊皮鞋噠噠踩在地板，急促作響，人轉眼已到跟前。
入眼的首先是一頭紅髮。
瑪格麗特揚了下眉頭，原來還是個熟人。
——這一位不是別人，就是在城裡想撞她和黛絲的那位驕縱大小姐。她已經換了身新衣服，看起來沒有先前那麼灰頭土臉。
看見瑪格麗特，她眼底閃過一絲不可置信，手指著瑪格麗特:「怎麼會是你！你怎麼在這裡！來人啊！把她給我丟出去！」
坎蒂絲原本就被瑪格麗特氣得心情糟糕，眼下又來一個吵吵嚷嚷的，她腦海充血，怒從心起:「吵什麼吵？有這點功夫還不如把你身上又丑又臃腫的衣服換掉，紅配綠，像只戴著花的癩.□□，你怎麼有勇氣把這麼難看搭配穿著身上，也不知道是哪裡來的暴發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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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明:還是不選神使……了吧。
其他候選人（驚恐臉）:別誤會，只有她們才這樣。
恭喜大家達成宿舍第一次友好會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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