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中野亂戰 上 第十一章 風暴前夕(2)

第一部 中野亂戰 上 第十一章 風暴前夕(2)

上午十時。中城的大鐘樓敲響了第十下鐘聲。鐘聲遙遙傳向遠方,停在了西城的邊緣。

西城的格局總是與別處不同。不同於燈紅酒綠,人氣旺盛的東城,也不同於莊嚴肅穆的專屬於王室的鐵騎莊園,這片城市最邊緣的地區,充斥著黑白混雜的各色人等。如果某個進城的過路人途徑此地,也許還能在交錯複雜的小巷裡目睹著暴力美學的上演。

兩座老舊的縫紉工廠嚴絲合縫地並在一邊,只留出一道狹窄得只能容納小孩體型的通路。滿載著焦黑煤炭的馬車賓士而過,在那道通路前,不知何時冒出了一個身著華麗襯衫的少年。少年搖頭晃腦地望了幾眼周邊,卻是莫名鬆了口氣,整個人鬆弛下來。

「呼,幸好沒讓他們發現。」

伸手抹了把汗,少年這才發現自己渾身都被汗水沾得濕漉漉的,被打濕的衣服冷卻后變得冰涼,再加上天氣漸熱,身上不知何時散發著一股濃烈的汗臭味。少年皺了皺眉,取下外衣正要丟在一邊,又像是想起了什麼,急忙在內襯裡翻找著。

直到翻找衣物的手碰到了一處堅硬的所在,少年又鬆了口氣,徑直從衣物里取出了一捲髮黃的舊書。少年拆開捆書的細繩,映在眼帘的正是這本名為《魔神》的舊書的大名。

「今兒可真是奇怪,平日里可沒人在檢查這行李的,差點就讓他們發現這玩意。」少年嘆了口氣,取起外衣抖了一抖,隨意地披在肩上,徑直衝進了通路深處。「今兒到底出了什麼事兒?」

「算了,還是趕路要緊,那幫小崽子可正求著我呢!」

通路越陷越深,彷彿沒有出路似的。少年繞過轉角,眼前的景象卻像是變了一般。原本留出的工廠間的通路,如今擺在面前的,卻是夾雜在無數低矮老舊的房屋之間的錯綜複雜的迷宮。

踩著殘留的積水,呼著污濁的空氣,嗅著難聞的污穢,拐過幾個路口,又繞過了幾個拐角。少年終於停下了腳步,面前是最熟悉的面容,耳邊是自己最熟悉的聲音。

「這居陽興可是天下無敵。不止是稱霸魔界,我還聽說,這一千年過去,他便會藉助天機重生,把人間攪得天翻地覆!」

「不對!居陽興哪裡有這般弱小!你不知道嗎?不止是要搗亂人間,還要把當初將他打入魔界的兇手殺個精光!將他們大刑處置!」

「不要吵!如果他的故事是真的的話?我們該怎麼辦?」

高個子的男孩與小個子的男孩吵得不可開交,旁邊一個髒兮兮的小孩加入其中,又把局面變得更加混亂。少年無奈地嘆了口氣,只得輕聲咳了幾聲打斷了幾個小孩的爭吵。

「巴爾德老大!」三個小孩不由得眾口同聲地叫出聲來,個個都是滿臉歡喜。並且在目光被少年手中的書籍吸引住的同時,三個小孩更是歡呼雀躍。

名為巴爾德的少年把書仰天一擲,爭得幾個小孩伸長了手準備接住。高個子接住了書,沒料到小個子踩住了他的腳,不慎落空。一高一小兩個小孩正要爭吵,臟小孩舉起了書,徹底吸引了兩人的目光。

「別搶!」「給我!」「我要看!」

目睹著三個小孩的高漲精力,巴爾德急忙上前攬住了三個爭得不休的小孩:「這本書我也是偷偷借來的,你們三個可別弄壞了,到時候我可賠不起。」

「老大是從哪裡找到的書啊?」小個子問道。

巴爾德笑了笑:「老相識。」他頓了一頓,又接著說,「一個你們老大剛認識不久的老相識。」

「老相識?和我們一樣是老大的兄弟嗎?」高個子急切地問道。

巴爾德愣了一著,摸著高個子的頭長長出了口氣:「那當然了!我們四個可是好兄弟。既然你們管我叫老大,我這個做大哥的,就該把你們好好管好。」

「那老大你進了莊園,我們還能管你叫老大嗎?」臟小孩問道。

「……」巴爾德輕輕點了點頭,「我永遠是你們的老大。無論我們活著,還是死了。這個道理,不會改變。」

五分鐘后,幾個小孩拿著舊書歡聲笑語地離開了巴爾德的視線。直到最後一個小孩離開了巴爾德的視線,他這才鬆了口氣,順手從褲兜里掏出一個發黃的懷錶。然而還沒打開錶盤,巴爾德突然大驚失色,不由得一聲驚呼。

「完了!都過了四哥約好的時間了!」

匆匆四顧觀察著周邊的景象,腳下卻早已生風,一路沿著扭曲的道路奔出了扭曲的迷宮。不知過了多久,直到眼前出現了一條極為寬闊的大道,巴爾德又加快了腳步,心裡一陣喃喃自語:

「沿,呼……沿著沿河大道一直……一直向東,看見事務所的招牌,往,往後門進……」

叨念著前往目的地的話語,奔跑在漫長的大道上,直到身形經過了第三條橫跨河面的白色石橋,眼前果然出現了一座掛著「王國律師事務所」招牌的建築物。雖然看上去平平無奇,可巴爾德心知肚明,這座距離鐵騎莊園不過數百米的建築,到底有多麼的藏龍卧虎。

繞過平平無奇的正門,巴爾德繞進了一條幽暗的小巷,又走了大概幾步,巴爾德這才停在了一面銹跡斑斑的鐵門前。三長兩短的敲門聲后,黑衣打扮的男人拉開了一條門縫。

「原來是九爺。快請進。」男人簡短地介紹,直到巴爾德徹底進入了鐵門深處,男人向外望了幾眼,重重地扣上了厚重的鐵門。

沿著階梯一路深入,道路卻分出了一上一下兩條通路。上去的路乾淨整潔,卻顯得十分肅穆;下去的路,髒亂不堪,卻是人聲不斷。巴爾德停了一著,雖然腳步往上方去,視線卻總不自覺地向下移去。

他還是屈服在旺盛的好奇心下。巴爾德收回了上去的腳,正要把身子向下移去。向下邁出了第一步的同時,一隻大手突然拍住了巴爾德的肩膀。巴爾德吃了一驚,沒來得及觀察來者,卻聽到來者低聲在自己耳邊說著什麼:

「咳,我記得我的辦公室可不是往下面去啊?小弟?」

「索,索穆尼哥……四哥?!」

巴爾德驚詫的聲音回蕩在空曠的空間,停在了他身後披著黑色外衣的青年男子。雖然周邊一片昏暗,男子一頭金髮仍然十分顯眼。

「走吧,時間都遲了很多了。」

男子一把抓住巴爾德的肩膀,幾乎是拖著沿著向上的通路一路行走。踏到最後一級階梯,男子伸手抓住面前的把手,一把拉出了豁然開朗的景象:一間收拾得十分整潔的書房。

注視著巴爾德拉出椅子坐下,名為索穆尼的男子大手一撇,剛才的通路已被嚴絲合縫地合住了,只展現出外表的一排打造精緻的書架。

「很遺憾,今天大老遠叫你過來,還是因為家裡的事情。」索穆尼無奈地笑笑,從抽屜里取出一份信函,遞給了巴爾德,「待會兒你和我一道去吧,老爹的莊園就離這兒不遠。」

「知道了四哥。」巴爾德嘆了口氣,隨口應和,隨手把信函擲還給索穆尼,「鬧了半天是這種事情,早知道我還用不著這麼大費周章地趕路呢!」他整個人懶洋洋地倒在沙發上,左手磕在扶手邊,卻聽見什麼東西倒下的聲音。巴爾德俯身看去,卻是一把沾滿血跡的奇怪長刀。

「四哥,這……」

「別亂動啊,小弟,」索穆尼將信函收回抽屜,頭也不抬地應道,「這把武器可是屬於我好不容易請來的大師,這長刀可是大師的寶貝,弄壞了他,連我都擔待不起。」

巴爾德早已撿起了這把長刀,第一眼看見的是被血沾得滑溜溜的劍柄中間,刻著一個風格迥異的文字。雖說巴爾德不識此字,腦中突然回蕩著《魔神》的其中一句話,書里唯一的一句東方文字。而那句話,他可是背的滾瓜爛熟。

「盤間容水,水亦容月。水滿則溢,月盈則缺……」

……

上午十一時。將軍府。

「你打算在我這兒躲到什麼時候?」

勞諾品著熱茶,打量著埋伏在辦公桌下面正鬼鬼祟祟的佩洛德,活像在觀看一出滑稽戲。直到佩洛德第三十七次搖頭晃腦地觀察著周圍的環境,他這才鬆了口氣,整個人癱軟在一處長條沙發上,和正在呼呼大睡的米海爾倒在了一側。

「我說你!」勞諾顯然有些不太耐煩,粗暴地放下熱茶,徑直在佩洛德身旁落下,「兩口子鬧得挺歡呢!感情真不錯,連我也開始羨慕你們新婚小夫妻了,嘿嘿!」

「過獎了。」佩洛德並未理會,同樣也是嘿嘿一聲,心裡卻樂開了花。

「還過獎了?」勞諾輕蔑笑了一聲,「你也太沒有男人氣概了。當初我可是聽說你被領回家的那幾天,可是她一個人忙裡忙外顧慮吃穿啊。」勞諾頓了一頓,又道,「所以,這就是你寧願跑來我這兒,也不想和她呆上幾分鐘的原因?」

「是啊,都是我的錯啊。」佩洛德並沒有回應,只是嘆氣,「要是我的身手還能再精進一步,也許我們一行人就不必遭到這般殘忍對待了。」右手捏著拳頭髮出一陣咔咔聲,又道,「莎拉是個好女孩,像她這樣優秀的女孩寄身於我本就是個大大的損失。唉,我配不上她。」

「得了吧。」聽了這話,勞諾很是不屑,手裡的拐杖又往地上猛戳一番,「要是配不上她,你早該離開她了,還會去起早貪黑,去作什麼馬車夫嗎?這般操作,還不是要讓自己變得配得上她,不是嗎?」

一時語塞,佩洛德倒開始不自在起來,伸手撫摸著下巴的胡茬。勞諾很清楚,當他這位好弟弟摸著下巴的頻率突然變得頻繁,正是戳中他的難處,他才會用這種方式表露自己的難堪。他又苦笑了幾聲,長長地嘆了口氣:

「可能也是她吃了太多苦了,她也是看不得別人吃苦,寧肯把擔子自己扛。可她扛得住嗎?她為這個家付出了太多,是我一輩子無法償還的。我也想為這個家做點什麼,可當我跟她隱瞞了什麼,她天天就會認為我偷偷擔走了什麼擔子,不肯讓我分擔一點痛苦……

「她像話嗎?真以為自己是什麼聖人嗎?一天天地只想著自己一個人扛起這個家,她,她也不想想自己有多大的能耐?她不可惜自己的身體,可我可惜!你以為我想看著她這樣嗎!累壞了身子,像什麼話……」

一連串話語倒讓勞諾渾身不自在,斜眼看著自己這個兄弟,勞諾心裡也是一陣苦澀。

「果然是家家有本難念的經……」

「好了好了!不提這種事情。」勞諾向佩洛德擺擺手,「放寬心!莎拉麗絲肯定是為了你我幾個好,才會這麼不辭辛勞……何,何況待會兒我們幾個還要去趟莊園呢!到時候肯定又要和咱們幾個家人聚上一聚了吧。」

又是一番轉移注意的方式,佩洛德回過神來,不覺摸著下巴:

「連他們都回來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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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附身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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