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第七章

蓮花區農貿市場就在紅心孤兒院這條街的後面，步行大概十分鐘就到了。

這也是陶堰和霍百川穿越以來，第一次逛農貿市場。

九十年代的農貿市場，無論場地面積還是攤位規模，都比陶堰和霍百川想像中更加繁榮熱鬧。習慣了在整潔精緻到連每一根菜葉都處理的乾乾淨淨的大型超市裏買菜，陶堰和霍百川驟然來到這種人聲鼎沸充滿了原生態的農貿市場，竟然頗有些不習慣。

這裏的蔬菜都是成堆成堆的堆放在攤位上，根部還帶着泥土，也沒有陶堰熟悉的品類標籤，綠油油的堆放在一起，陶堰只能辨認出黃瓜茄子之類的家常菜；鮮桃西瓜等水果都是堆放在大貨車上直接叫賣；米面豆油全都是五十斤往上一桶或者一袋，並沒有陶堰想要的那種小包裝；雞鴨鵝都是活生生的捆住腳扔在攤位前，一邊撲棱著翅膀一邊發出嘰嘰嘎嘎的叫聲；各種魚蝦河蟹和海鮮也都活蹦亂跳的在水箱裏游來游去，時不時蹦躂兩下，濺出一地的水花；空氣里瀰漫着牲畜糞便和魚蝦的腥味，買菜的人擦著肩膀逛來逛去，一邊對攤位上的食材挑挑揀揀，一邊跟攤販們大聲講價……

「大蔥怎麼漲到五毛錢一斤了？昨天還四毛五呢！你這賣的也太貴了……」

「裏脊肉七塊錢一斤？我不要了。你給我稱半斤五花絞成肉餡，我回去包餃子……」

霍百川一邊捂著鼻子一邊問陶堰：「哪裏有賣澄粉的？我們買了涼皮趕緊走吧。這裏的空氣太鮮美，我受不了了。」

陶堰也很不適應。拽著霍百川穿梭在人群里，頂着吵雜的叫賣聲，買了半袋澄粉，十斤黃瓜，兩斤豆芽和一應調味料。路過一家滷肉店的時候，霍百川忽然停住了腳步，暗示陶堰：「吃涼皮是不是應該搭配肉夾饃？」

陶堰默默看了霍百川好幾眼，兩個人又大包小包的返回菜市場，買了兩個豬前肘，以及滷肉用的花椒大料陳皮冰糖等配料。

「十來個孩子再加院長和義工，這些應該夠吃了吧！」霍百川捧著沉甸甸的食材，心滿意足。九十年代的物價果然便宜，這麼多東西加起來才花了不到五十塊。

還剩下十塊多，陶堰想了想，索性又買了半袋土豆。可以給大家炸狼牙土豆當飯後甜點。

「這麼多土豆肯定吃不了，明天早上給我做土豆餅唄！」霍百川厚著臉皮得寸進尺，末了又補充道：「錢沒了可以再賺。大不了我們離開蓮花區，明天去遠一點的地方賣藝。」

陶堰略微無語的看向霍百川。霍大少爺賣藝還賣上/癮了。

兩人回到孤兒院的時候，正好是下午兩點鐘。一天當中最熱的時間段。霍百川熱的差點沒吐舌頭：「早知道就少買點土豆，再買個西瓜，放在涼水裏鎮一下，吃起來一定特別爽。」

陶堰莞爾：「有黃瓜。你可以放在涼水裏鎮一鎮，比西瓜解渴。」

老院長和幾位義工坐在樓下的陰影里，一邊給院裏的孩子們洗衣服一邊納涼聊天。瞧見大包小包趕回來的兩個人，面上都有些驚訝：「你們怎麼買了這麼多東西？」

「你們哪兒來那麼多錢？」

霍百川也有些奇怪：「那些街坊鄰居們沒來串門嗎？」

老院長茫然：「串什麼門？」

說到這裏，靈光一現，有些好笑的看着陶堰和霍百川：「你們兩個又幹什麼了？」

霍百川和陶堰對視一眼。陶堰立刻說道：「我先把東西送到廚房。晚上吃涼皮和肉夾饃，還有狼牙土豆。」

義工們面面相覷。下意識的站起身來，幫助陶堰和霍百川提菜。

老院長有些無奈的問道：「什麼是涼皮？你們兩個還會做飯？」

「陶堰不僅會做飯，他還做的特別好吃。」霍百川聞言，立刻炫耀起來：「我這輩子吃過最好吃的飯，就是陶堰做的。不過他這個人平時很忙，很少會下廚就是了。」

老院長看着洋洋得意的霍百川，有些好笑的問道：「你又想起來了？」

最近幾天一直以失憶自居的霍百川頓時不說話了。

陶堰和義工老師們把食材搬到廚房裏。看着角落裏過分原始的土灶台，陶堰有些犯難。

孤兒院的廚房是那種老式的大廚房，一共有兩個灶台，都是需要燒火的。煮飯燒菜分別用兩口鍋。除此以外，別說什麼電飯煲和天然氣了，廚房裏就連一個煤氣罐都沒有。

從來沒有使用過這麼原始的做飯工具，陶堰頓時就有些麻爪。

好在霍百川從畢業之後就沉迷探險無法自拔。常年累月的野外生活倒是讓他學會了不少生存技能，生火就是其中之一。

「別說這裏還有火柴，就算沒有，鑽木取火我也能給你生起一堆火來！」霍百川坐在灶台邊上，火苗都還沒點起來，先跟陶堰一頓吹噓。

陶堰抱着雙臂站在霍百川身後。就見霍百川鼓搗了一陣子，火還沒生起來，從灶台眼裏倒是冒出一股濃濃的黑煙。嗆得兩人直咳嗦。

陶堰先一步退出廚房。霍百川緊隨其後。一張帥臉被熏的黑黝黝的，只露出一口大白牙。

「……咳咳……這柴火是不是放久了變潮了？」霍百川一邊咳嗽一邊甩鍋：「夏天濕氣重。肯定是這麼回事。」

陶堰都不想說他：「潮不潮的，你點火的時候沒摸出來？」

霍百川啞口無言。臉上還有點不服氣。

義工阿姨忍俊不禁，開口解釋道：「這灶膛里生火跟野外生火可不是一回事。外面生火通風好，柴火很容易就燒着了。擱灶膛里生火可不行。要留出空來，柴火才會燒的旺。」

陶堰斜睨了霍百川一眼。

霍百川帥臉微紅：「你看我幹嘛？我又沒點過灶台。不知道也情有可原。你還一點都不會生呢！」

陶堰挑眉，故意問道：「你會生？你能生幾個？」

霍百川憤憤的瞪了陶堰一眼：「老子能讓你生一百個！」

見霍大少惱羞成怒了，陶堰也不再逗他。

義工阿姨一邊忍着笑，一邊投了一條濕毛巾讓霍大少擦臉。嘴裏念叨著：「我去廚房看一看，幫你們把火生上。」

幾分鐘后，義工阿姨笑眯眯的走出來：「火生好了。還有什麼需要阿姨幫忙的？」

陶堰笑着說道：「我需要把肘子過水焯洗一下。」

霍百川把兩個豬前肘提起來放到大鐵鍋里。豬肘在買回來之前，就已經讓攤主幫忙燎過毛了，所以現在摸上去非常光滑，還帶着一絲火燎過的肉香。陶堰倒了兩盆涼水沒過豬肘子，然後切了蔥段和薑片扔進去，又倒了一些白醋和料酒去除腥味。

灶膛里的柴火燒的旺旺的，倒進鍋里的水很快就開了。兩隻豬前肘在翻滾的熱水裏煮的噴香噴香的。霎時間肉香四溢。

由於是第一次使用鐵鍋灶台做飯，陶堰有點掌握不好火候。好在滷肉相比炒菜來說，對火候的掌握要求相對的不那麼高。

陶堰將煮熟的肘子從鍋里撈出來，讓霍百川把鐵鍋里的水倒乾淨，又倒了小半鍋熱油將兩個肘子重新炸了一遍。

「我的天老娘哎！」義工阿姨剛切完黃瓜絲兒，回頭就見霍百川捧著油桶咕咚咕咚倒了小半桶油下去，頓時心疼的臉都皺了：「你們這是做御宴吶！這得浪費多少油！真是不當家不知道柴米貴！哪有你們這樣糟踐東西的！」

義工阿姨捂著胸口，氣的臉都綠了：「你們知不知道這小半桶油，都夠咱們孤兒院吃兩個月的了！你們就這麼倒進去了？」

霍百川見狀，嬉皮笑臉的說道：「您就別心疼了。這點油一會兒還要炸土豆呢！再說你們天天吃開水煮青菜，一丁點油水都沒有，難道還沒吃膩？這一頓就當改善生活了！」

義工阿姨沒好氣的瞪了霍百川一眼：「咱們福利院每個月都要包上兩頓餃子，大傢伙兒吃的都挺好的。這年頭誰家不都是這樣？啥家庭能扛得住你們這麼糟蹋？就是國營飯店，也沒說燉兩個肘子要放進去半桶油的！」

義工阿姨的不滿聲討引來了院子裏的其他幾名義工。大傢伙兒紛紛走進廚房探頭探腦的，還沒說話就被滿廚房炸肘子的香氣引誘的直吞口水。

「什麼東西這麼香？」

「這是烀肘子？這味道也太香了吧！比衚衕口老李家的滷肉店還香！」

「費了小半桶油炸肘子，能不香嘛！」義工阿姨一邊說話，一邊憤憤不平的翻白眼：「就沒見過這麼糟蹋東西的！」

正說話間，陶堰將炸的滿面金黃表皮脆生生的兩個豬肘子撈出來擱置在一邊控油，然後將鐵鍋里的油倒出來，扔進去幾塊冰糖炒糖色。

義工阿姨瞧見陶堰扔冰糖也扔的彷彿冰糖不要錢的架勢，只覺得心口窩兒疼的更厲害了。

「你們兩個就作吧！這哪是孤兒院的孩子呀！這分明就是資本家的大少爺！」

霍百川笑嘻嘻的看着義工阿姨：「您現在心疼的厲害，一會兒吃的更香。」

沒等義工阿姨說話，霍百川又說道：「再說這個油也不是用過一次就扔掉了。你可以拿它炒菜，炸過肘子的油多香呀！炒菜都能帶着肉香味兒。」

義工阿姨聽到霍百川這麼說，頓時覺得好像也是這麼個理兒。悻悻的看了兩人一眼，不再說話了。

陶堰將兩個控好油的豬肘子扔進鍋里，就著融化了的冰糖再一次翻炒一遍，又將早已準備好的花椒大料陳皮香料扔進鍋里不斷翻炒，直到兩個肘子均勻上色。然後注水沒過肘子，倒進生抽，老抽和其他香料，蓋上鍋蓋，大火燜燉兩個小時。

義工阿姨情不自禁的又捂住了胸口：「要燉兩個小時？這得費多少柴火？你們是不是覺得柴火不要錢呀！」

霍百川笑嘻嘻的不說話。

陶堰在廚房裏左右看了看，本來還想煮幾十個雞蛋扔進去做滷蛋，不過看義工阿姨這麼心疼的樣子，大概是不會同意他糟蹋孤兒院裏的雞蛋的。

可惜這麼好的一鍋滷肉湯，不煮點別的東西也浪費了。陶堰想了想，從兜里摸出僅剩的一塊五毛錢，遞給霍百川：「你去市場買點豆腐乾豆腐泡，扔進滷肉鍋里也好吃。」

霍百川接過錢應了一聲。

義工阿姨捂著胸口大聲問道：「還要買東西？」

「別買了。家裏有豆腐。」義工阿姨說着，走到角落裏的櫥櫃里拿出幾塊豆腐：「本來是想晚上給你們做小白菜燉豆腐的，現在也用不上了。正好扔進去鹵個味兒，免得過夜放酸了糟蹋東西。」

陶堰看了一眼阿姨手上捧著的顫巍巍白嫩嫩的幾塊滷水大豆腐，只覺得這豆腐鹵起來雖然沒有豆腐乾和豆腐泡那麼好吃，倒也不浪費。

「有砂鍋嗎？」陶堰問道。滷水豆腐質地嫩，如果放在滷肉鍋里燉上兩個小時，只怕豆腐都要燉爛了。

不如等肘子燉好以後，把豆腐放在砂鍋里燉著吃，味道顯然會更好。

「砂鍋倒是有。不過這砂鍋都是用來給孩子們熬藥喝的。」小孩子的免疫力本來就不如大人，更容易生病。孤兒院裏的孩子又多，偶爾有人感冒發燒，義工阿姨就會用砂鍋燉姜或者中草藥給孩子們喝。

那就只能用鐵鍋了。陶堰嘆了一口氣，工欲善其事，奈何器不利。

義工阿姨見狀也跟着皺了皺眉，暗暗嘀咕道：「要的傢伙事兒還挺全。也不知道做的怎麼樣。」

燉肘子期間，陶堰還要做涼皮。

將澄粉和麵粉以十比一的比例倒入面盆里，然後加清水攪拌成糊狀。

「有沒有大一點的盤子？底部要平的。」陶堰再一次跟阿姨溝通。

阿姨雖然覺得陶堰和霍百川浪費糧食不會過日子，可是兩個孩子剛來孤兒院，就願意買這麼多東西給大家做飯吃，也是一番好心。總不能打消孩子們的積極性。當下板着臉，不知道從哪個犄角旮旯里翻出兩個大圓托盤：「這是我們平時蒸米糕用的，你看行嗎？」

陶堰看了一眼，笑着點頭：「也行。」

他把托盤平穩的放在案板上，用勺子舀了粉糊均勻的鋪在托盤上，然後掀開另外一口鍋，倒水，把成了粉糊的托盤安安穩穩的放進去，蓋上蓋子生火蒸粉皮。

等到涼皮成型以後，連着托盤放在冷水裏一起冷卻，然後重複以上行為，直到做出足夠量的涼皮。

期間陶堰又動作熟練的調好了吃涼皮用的調料和做肉夾饃用的面饃饃。將將做好這一系列準備工作，就聽院子裏忽然傳來一陣興奮的吵鬧聲和孩童歡呼尖叫的聲音。

孤兒院裏的孩子們也從公園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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