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長夜(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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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生了什麼?
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死了。
為什麼死了?
男的是強姦犯,女的發瘋把男的殺了。
為什麼女的也死了?
我殺了她。
為什麼殺她?
因為她瘋起來要把我們也殺了。
那個女人為什麼會瘋?
判斷為是源質造成。
源質是什麼?
不知道。
雷德雷克斯為什麼會知道這是源質?
不知道。
雷德雷克斯到底是什麼?
不知道。
斯塔威爾身上的藍光是什麼?
不知道。
……
雷德雷克斯、藍光和源質這三者是否有聯繫?
不知道。
千頭萬緒化作無數白字羅列在那無限延伸的黑板上,可是什麼用都沒有。
「廖沈機。」說話的人在他面前打了兩個響指,把他叫回了神。
廖沈機深吸一口氣。無法處理就不予考慮。他重新睜開了眼。
四周封閉只有一扇門的房間內,一個瘦高的男人坐到戴着絕靈銬廖沈機和斯塔威爾面前,說:「第一次進聖裁所的感覺怎麼樣?」
廖沈機:「算不上好。」
瘦高的男人輕笑一聲,他點了一支煙,稍微抽了一口,說:「想不到才第二次見面你就牽扯進這種事情里,而且還是作為第一嫌疑人。」
說話的男人是在斯卡納礦鎮有過一面之緣的歐文,在被教會騎士帶到聖裁所后,是他接手了廖沈機。
歐文又抽了一口煙,說:「從上個月末起,就時不時地發生,惡意傷人的事件。傷人者有老有少,都被描述成瘋瘋癲癲的樣子,而無一例外都是外來人口。不過……」他輪流掃視着廖沈機和斯塔威爾,「你說的身體變形和口吐黑色粘液,這種情況還是第一次發生。」
廖沈機定睛看着他。
歐文:「臨近年會,上頭可是壓得很緊,又不好大張旗鼓地調查,好不容易從你這找到個突破口,能作為證據的東西還被你燒得渣都不剩。」他把剩下的煙抽完,在煙灰缸里重重地碾著煙蒂,「為什麼唯獨到你這就不一樣?我直覺你們兩個還有什麼沒告訴我。」
在接受審問的時候,廖沈機大致講了事件經過,斯塔威爾身上的藍光他自己沒主動說,廖沈機也就沒提,而被雷德雷克斯標記的東西就更沒說了。
歐文:「說實話我不是很想放你們走,但是既然有人給你們擔保我也只好賣個面子。」
廖沈機:「擔保?誰?」他的第一反應是布萊德。
歐文:「就是帶你們來的那個騎士。」
廖沈機:「傑拉德?」
歐文點了點頭。
將廖沈機兩人帶到聖裁所的教會騎士正是由傑拉德帶的隊,
廖沈機知道傑拉德作為見習聖騎士在教會混得不錯,但沒想到面子竟然這麼大,不過想想也是,能當上見習聖騎士的可都不是一般人。
歐文從房間里出去,不一會就有人進來給廖沈機兩人除了絕靈銬。
從聖裁所的審訊室出來后,沒有看到歐文,倒是見到了傑拉德。這個耀眼的男人不管走到哪都是閃閃發光的存在。
見到廖沈機和斯塔威爾出來,傑拉德馬上走上前去,說:「完了?」
廖沈機:「嗯。」
傑拉德點點頭說:「那就好。我還有事,這就走了。」
「哎!」廖沈機叫住了他,說:「謝謝。」
傑拉德毫不在意地笑笑,空氣都彷彿閃著光,他很是輕鬆地說:「小事,就算沒我你們也不會呆多久的。」
出到聖裁所的大門口,這裏進進出出的人都不住打量廖沈機和斯塔威爾兩人。
廖沈機回頭看着聖裁所的大門,在那上面,審判雷鳴的標誌莊嚴肅穆。
回到校區后,斯塔威爾沒有和廖沈機返回他們的公寓,而是回到了自己家。
公寓裏,白曉天看着廖沈機變着法向雷德雷克斯詢問關於源質的事情,可是都只得到「沒有許可權」這一答覆。他打着哈欠在窗台上盤成一團,想着關於晚飯的事情。
收到來自上層網絡的信息
「上層網絡?誰發的?」
對象未知
雷德雷克斯這一突如其來的提示在廖沈機心中掀起滔天巨浪。
製造雷德雷克斯,也即「原型驅動器」這一裝置的種族,如終焉龍帝坎德瑞安所說,已經滅絕了不知多少歲月。而在遭遇了令雷德雷克斯警報大作的源質后,收到了這樣一個來信,是否說明還有止岸者倖存於世?
可是為什麼?
這一刻,廖沈機感覺自己在一團迷霧中,隱約見識到了屬於這個複雜世界的冰山一角。
他帶着難以言喻的心情打開來信,裏面沒有什麼講給他聽的長篇大論,只有一個坐標。一個指向教國以外的北方,幾乎快靠近帝國範圍的坐標。在地圖上那裏是一塊什麼都沒有的平原——亘靜平原。
那麼遠?那沒事了。
廖沈機倒在床上,停止了思考。
往後幾天,萊納德城內一如往常,也許在這風平浪靜的表明下早已經是風起雲湧,不過那都不是廖沈機該擔心的事了。
某日夜,聖裁所臨時收容室。
大門打開,燈光照進黑暗的收容室。兩個騎士押著一個憤怒的男人進來,那個男人拳打腳踢著,雙目赤紅。
騎士把那個男人用力按在地上,不一會,有個醫生模樣的人進來給那個男人打了一針,然後就逃也似的離開了,很快那個發了瘋的男人就不得不消停了下來。
有人打開了燈,本來已經安靜下來的收容室突然就充滿了各種雜訊。原來收容室里,各隔間已經關滿了人。
騎士打開一扇鐵門,將想衝出來的瘋子踢了回去,又將剛才那個男人一併扔了進去,重重關上的鐵門差點夾斷一個人的手指,還好他只是瘋不是傻。
歐文隔着鐵欄和那些發了瘋的人相望。咒罵聲,痴笑聲,哭嚎聲,拳頭不知輕重地捶在鐵欄上的聲音,人世間的醜態彷彿都被盡數被關在了那背後。
「這是第幾個了?」他問。
「這周第三個了,算上被燒死的那個是第四個。」一個大波浪卷的女人回答。
關上燈,那些人忽然就安靜了下來,安靜得不可思議,明明剛才那些雜訊還在耳邊迴響。
抽完的煙蒂被丟棄在黑暗中,點點紅光倒映在一雙雙猩紅的眼中,在燈光照不到的陰影中,他們又是一副什麼表情呢?
兩人離開,全副武裝的騎士合上厚重實心鐵門,要將最後一點光線隔絕。
「嘿嘿嘿。」不知是哪個隔間里發出一聲憋了很久的痴笑。
騎士打了個冷顫,將鐵門重重關上。
這個時候,誰也沒想到事情的發展將會超出所有人的預料,不管是那些有預謀的還是無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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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淡的時間很快過去。
朝聖年會前夜裏,空氣冷冽異常,天空灰濛濛一片,陰雲厚重得快要垂下來。
往常明亮的街燈今天特別黯淡,不僅如此,城內沒有哪家商鋪或者家庭亮着燈,彷彿是在等待什麼。
廖沈機伸了個懶腰,呼出一片白氣,然後打了個飽嗝,吃多了。
也不知是不是每家每戶在這天的晚餐都是如此豪華,也許和戈登莊園的晚宴相比也不會遜色多少吧,只是對於只有三個人來說,實在過於豐盛了。照斯卡蕾特的原話是說:「那個老混蛋每到這種時候就知道讓人做好一桌子菜,自己就不見人影。」
「為什麼不去那邊?」斯塔威爾突然說。
街道上人很多,所有人都在往一個方向走。
「嗯?哪邊?」廖沈機狀似無意地看向斯塔威爾。
而那根木頭也只是平靜地看着他。
廖沈機屈服了。他邊走邊說:「怎麼說呢,我和他們沒什麼好聊的。」
斯塔威爾只是歪頭點了點,也不知道明白了什麼。
有時候廖沈很慶幸斯塔威爾是這樣的性格,不然很多問題他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除了黯淡的街燈,路上唯一光源是成群結隊的孩子們手上聖燭的光芒。
現在是薪燈夜遊時間。
這是一個專屬於未成年的孩子們的活動。這一天夜裏,城內除了必要場所的照明,其他地方都不會開燈,未成年的孩子們會捧著聖燭從家裏出發,和其他孩子一起登上聖丘提前進入聖城,在神視廣場將聖燭投入聖火台中。而在今年成年的孩子則將在聖火台前接受神職者的祝福,然後把聖燭帶回家,回去後點亮家裏的燈。
雖然現在基本上已經不用燭光照明了,但是大家還是會走這麼一個形式。
這個時候城外已經聚集了很多人,都是來看燈游的。
孩子們手捧著聖燭,在父母的目送下和朋友結隊朝着聖丘出發。
連綿的燈火一路從萊納德城內延伸到聖丘下,再蜿蜒進聖城安切洛蒂的大門。
黑與白的視界中,地上燈火的長河逆流而上,在聖丘頂匯入天上的那條河。
天氣很冷,而且回來的路上一定會有風,要將火帶回來遠比去的時候要難。失去大部隊的支持,零星的燈火必須抱團,一個人滅了就由旁邊的人點上,相互扶持着走回來,抵達城內之後再各自散開。
時間已不早,已經有好幾家亮起了燈,不過萊納德城內依然很黑。
最後一批夜遊的孩子們也已經歸來,城外的人聚集到聖丘下,所有人都不再談話,都在等待同一個時刻。
凝滯的空氣變得和天上的雲層一樣沉重。
忽然間,所有人不約而同地抬頭望向聖丘頂,那裏隱約傳來一個聲音,一個沉悶的轟鳴。
在所有人的歡呼聲中,聖丘之頂燈火大盛,鐘鳴連成一片,聲傳百里。
西方人類的歷史,又翻開新的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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