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長夜（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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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已過，聖城安切洛蒂城門大開，迎接每一位前來朝聖的信徒。

「走走，去看看。」

廖沈機催促着還愣在原地的斯塔威爾跟上大部隊。

前來朝聖的人實在太多了，馬車專用道上也都是人。盤旋而上的通路一路延伸到聖丘頂的聖城，駐足眺望，遠處萊納德城內燈火通明。

不知為何，廖沈機心中反而升起一種不祥的預感。擁擠的人群一撞打斷了思緒，他深吸一口氣，才發現自己不知不覺間屏住了呼吸，這陰沉的天氣讓人呼吸都不順暢。

而此時萊納德城內，有一個人就不只是呼吸不暢這麼輕鬆了。

「今天是誰負責城市照明管控？現在！立刻！馬上！給我接通！」歐文對着電話那頭的接線生咆哮道。

等待從來沒有這麼漫長過，他四指焦躁地敲打着桌面，腦海里反覆咀嚼著那個糟糕的想法。

現在城內的照明還未完全開啟，只要他夠快就還來得及。

電話很快被接通，那頭傳來一個快活的聲音。

「喂？是誰呀？」

「我是聖裁所的歐文，現在馬上給我關閉全城照明！」

「是歐文大裁判官啊，有什麼事犯得着這麼着急？今天可是個愉快的日子，哈哈！」

「沒有時間解釋別的了，出了什麼事情我全權負責！現在馬上關閉全城照明！」

「現在？現在可不行，今天萊納德的燈不會關，哈哈！」

歐文拳頭捏緊，又輕輕放在桌面上，耐下性子說：「事出緊急，請馬上關閉城內的照明，不然會有十分麻煩事發生，因此造成的任何損失我會全權負責。」

「麻煩事？什麼麻煩事？今天萊納德的燈不會關，哈哈！」

「你是聽不懂嗎？馬上關閉照明！」

「今天萊納德的燈不會關，歐文裁判官。哈哈哈」

歐文暴躁地扣下聽筒，他披上大衣快步走出辦公室，早已等在門外的大波浪卷的女人緊緊跟上。

煙灰缸里滿缸的煙頭還未完全熄滅，滾落的聽筒中依然傳出那歇斯底里的笑聲。

哈哈哈哈。

已經來不及了。

「能……能請你和我一起去聖火台觀禮嗎？！」

喊出這句話的女生身體都有些發抖，看來光是站在斯塔威爾面前就已經耗盡了她的勇氣。

「可以。」斯塔威爾平靜地說。

目送著逐漸遠去的一男一女，廖沈機愣在原地一下子沒搞清楚狀況。

木頭他……和女孩子約會去了？

「你不知道嗎？聽說在聖火台前表白，百分之一百能走到最後。」一個熟悉的的聲音說。

「欸？欸——欸？你們怎麼在這？」

將天曄抱着刀笑眯眯地看着廖沈機，旁邊站的修拜因也是似笑非笑。

將天曄：「那個女生那麼大聲音，怎麼會不注意到你們。」

廖沈機：「我不是指這個，你不是應該在長明老師那裏嗎？」

將天曄：「跟老頭子吃飯有什麼意思，早跟長耳朵出來了。」

廖沈機只是簡單地應了一聲。

朝聖的階梯延伸至宏偉的神視廣場，這裏是聖丘的頂端。萬天眾神高大的純白雕像圍繞着廣場，俯視着每一位前來朝聖的信徒，高居首位的至高之神面前則是熊熊燃燒的聖火台，白金色的火光照耀天際。

將天曄：「想不到斯塔威爾人看着那麼老實，居然也會答應女孩子去觀禮。」

修拜因：「那不是很正常嗎，誰不想要甜甜的戀愛？」

將天曄：「要說他平時可是一臉……」他歪頭朝着一個方向伸脖子，「你看那是誰。」他拍拍廖沈機板過他的腦袋說。

「嗯？誰？」廖沈機不知所謂道。

人群中，灰發的女孩兒順着人流向前走去，纖細的身影快要隱沒其中。雖然有着重重遮擋，但是像她那樣特別的存在絕不會有人認錯。

「快去啊。」將天曄推了一把廖沈機。

「去......去什麼？」

「還去什麼？拜託，裝什麼傻，誰都看得出你什麼心思。」

「啊？」

「快去！」修拜因也忍不住笑着推了一把。

也許是今天特別的氣氛，也許是朋友的鼓勵，也許是別的什麼，他有點頭皮發麻，總之他上了。

擠開前面的人往前走的時候廖沈機還有點掙扎，這是他第一次做這種事，他也不知道對不對，待會怎麼開口？見面怎麼開口？他一概沒想好，掙扎著掙扎著，人已經在面前了。

於是他伸出了手。

「你怎麼在這裏？」她問。

「我......我來參加年會觀禮。我想請問你......」

「你知道傑拉德在哪嗎？」

「傑拉德？他應該在聖城裏面吧，我記得他說他今天要負責聖城的治安調度。」

格蕾絲點了點頭沒說話。

心跳得比剛才還快，此時廖沈機幾乎無法思考，接着又問：「你......」

他忽然感到一股惡寒，迅速扭頭朝後看去，可是人海茫茫哪有什麼奇怪，倒是吸引了幾個無關路人看着他的怪異舉動。

而那陰冷濕暗的目光中包含的惡意仍然扎在廖沈機的背上。

這種感覺如此強烈，讓他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發癢的背，那是他第一次感受到如此純粹，如此毫不掩飾的惡意。

等他回過神來，哪還有那個女孩兒的身影。

白金色的聖火靜靜燃燒，一襲金色長袍的教皇站在聖火台上宏聲宣講著禱文，十二位身着金甲的聖騎士圍繞在他身後，在金碧輝煌的神廟襯托下，宛如下凡的天兵。

此時的布萊德·克拉布羅特臉上戴着一張天使面具，氣息也與平時截然不同。他的身形也許不如身後的騎士高大，但是身上散發的氣場毫無疑問就是神的使徒，是至高之神在人間的信使。

穿上莊嚴華麗的教皇袍后，校長布萊德已經完全轉變成了教皇布萊德這個人。

宣講的洪聲響徹在廣場上，廖沈機只是茫然地望着台上那個人，並沒在意其中的內容。

也許是傻了也說不定。

他看到了在很遠的廣場外圍，正在安排現場的傑拉德，心裏不停比較。

也不是完全沒有可比性嘛。

「看。」將天曄喚回他的神。

聖火台上，教皇高舉著雙手，宣講即將結束，觀禮的人群逐漸激動起來，躁動的氣氛即將到達高潮。

此時此刻，所有人都注視着台上的光芒萬丈，唯獨廖沈機看着場外，他發現了一件奇怪的事情。

「願聖光指引我們的前路，神佑眾生，萬神同在。」

「萬神同在！」

絢麗的煙花升上天空，轉瞬即逝的花火在夜空綻放，巨大的震聲將歡呼都淹沒，朝聖年會開始了。

煙花的震聲帶動心臟跟着亂跳，這樣的感覺加重了廖沈機不好的預感。

煙花的閃光照得廣場忽明忽暗，他看見大量的教會騎士被傑拉德安排到廣場周邊，並且還有一些騎士直接強硬地深入人群，可以看見有些人不滿的人已經和教會騎士起了爭執。

要知道這裏可是聖城，是教條大結界的中心區域，沒人敢在這裏造次，更別說在場有很多都是普通人，那為什麼還需要這麼多人？

一定有什麼事情發生了。

「將天曄！將天曄！」就算是面對面廖沈機也不得不大聲吼叫才能讓對方聽見。

「幹什麼？！」還在歡呼的將天曄說。

「我去找傑拉德！」

「你去幹什麼？！」

「我說！」他指著一個方向喊著，可是整個廣場都忽明忽暗的，根本看不清他在指哪裏，「我去找傑拉德！我覺得有情況！」

「找誰？！你在說什麼？」

這個時候廖沈機打人的心都有了，還好修拜因意識到有點不對，問道：「怎麼了？」

「你們小心一點！我去找傑拉德！」說完，他重重拍著修拜因的胳膊，擠開人群走了。

廖沈機伸手進口袋，沒有摸到手機。

手機在出門前被畏寒宅家的白曉天要走了，偏偏在這個時候聯繫不到雷絲讓他不由得有些心煩。

他習慣性地撫上琥珀吊墜，可是被嘲笑了。

「三隊從廣場西部分散進入人群，發現可以人員立即制服！通信員在哪裏？聖裁所有沒有傳來新消息？」

不遠處傑拉德指揮調度的聲音穿過隆隆震聲隱約傳來，廖沈機忽然在人群之中發現了她。如晴夜的顏色融入了周遭，纖細的身體已然淹沒在人群的陰影中，實在不是能引起注意的存在，可唯獨這個人廖沈機絕不會錯過。

他更煩躁了。

他扳過格蕾絲的肩膀，迎著女孩兒驚愕的臉說道：「你怎麼在這裏？將天曄他們在那裏，你快去和他們會和，我感覺有事情要發生了。」

廖沈機認真地看着少女銀亮的眸子，再次驚嘆於這雙眼睛的平靜，煙花就像從天而降的卡西法，在這潭秋水上跳動，於下一刻驚起無聲的波瀾。

「走開，不要碰我。」格蕾絲少見地蹙眉，甩開廖沈機的手。

「你聽我說，一定有什麼事情不對勁，你快去和將天曄他們離開這裏。」

格蕾絲後退幾步，一種陌生的感覺迅速湧上心頭，那是被她捨棄許久的煩躁。

「格蕾絲？」

「走開！」她大喊。

眼下兩人的狀況實在很容易讓人誤會，也非常吸引別人的注意，而顯然少女也意識到了這一點。

她推開廖沈機，幾個閃身就消失不見。周圍的人為廖沈機空出一點可憐的空隙，不時側目這個驚愕在原地的大男孩，他仍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可他知道現在不是在乎這些的時候。

轟隆一聲巨響，人群四顧，逐漸平息的煙花聲中，有誰說了一句：「看！萊納德着火啦！」

滾滾濃煙帶着致命的氣體從西城區一角升上天際，高壓電弧在熾烈的大火中竄動，緊接着以爆炸區域為中心，開始了全城範圍大停電。

不安和躁動在人群的驚呼中擴散。

傑拉德揮手將騎士分散，他朝人群中看去，那兩人已不在那個位置。

同一時刻，萊納德西城區。

還未完全冷卻的炮口收回到重型盔甲背後，一塊晶板彈出，放出大量高溫氣體。歐文一腳踹在那個神罰者身上大罵道：「瘋子！誰讓你把控制中心都炸了！？」神罰者不為所動。

失去強光的照射，聚集在電力控制中心下面的瘋狂人群停止了攻擊，不過仍舊處於瘋狂的狀態，他們逐漸分散開，遠處的街區傳來驚恐的尖叫聲。

恐懼開始在萊納德蔓延。

遠遠的高空上，凱士林看着下面忙着滅火的歐文，搖頭輕嘆：「動作比我想像的要快，不過光是這樣是阻止不了癲狂者的。」

他割開自己的手腕，從中流出不是鮮血，而是一灘黑色的粘稠液體。

液體從空中落下，融入到地面消失不見。

「開始第二階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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