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第 5 章

清晨,二公主是被嚇醒的,夢裡她要嫁第四次了,舉國老百姓拿著臭雞蛋砸她,那畫面實在是太恐怖了,醒來后她什麼都沒穿上就跑去了書房,猛的推開門,都顧不上陸啟詫異的目光,翻出佛經后,拿過筆,要落下時愣住了。

「咦……」將秀髮挽過耳後,好看的眉頭皺了起來:「怎麼……怎麼抄完了?我記得……」前幾頁的字跡跟鬼畫符似的,第五頁開始是俊秀的正楷小字,再往後翻……她猛的抬頭看向了屋裡的另外一個,她進來匆忙,都沒反應過來陸啟也在。

「你……你抄的?」

陸啟輕輕點頭,揉著後頸,他就方才睡了一小會兒然後渾身都不舒服了,可能是身體真的不如從前了。

二公主又翻了幾下,很是不情願的說:「算你還有良心,知道幫我一把……」

「大清早的,」陸啟有心無力的訓她話:「跟個孩子似的。」

「那還不是賴你老娘!」二公主懟回去,抱著抄好的佛經走到他面前。

他笑了,也有了幾分興緻:「你很怕她啊?」

二公主哼唧一聲:「我現在已經臭名昭著了,若再讓你們趕出去,豈不是……我可不想被扔臭雞蛋。」

陸啟臉上的笑意僵住了,那張半開半啟的唇良久未落下。

在二公主走到書房門口時,隱約從背後聽到一句:「我還沒死呢。」她腳步微微一沉,側了點身回頭看他,陸啟低眉笑了笑,補充道:「哪怕是我不在了,陸家都有你的地。」

一瞬即逝的淚光隱在了空氣中。

當二公主拿著佛經去交差時,陸老夫人一眼就瞧出來陸澤和陸啟的字跡了,白卉便將陸啟昨夜挑燈夜戰的事情交代了徹底,陸老夫人聽完后只是掃了二公主一眼,接著就傳陸啟過來談話。

陸老夫人一股子委屈的哽咽著:「陸啟你可真是好樣的,竟然幫著她一起來對付你老娘……」

陸啟:「……」

「是誰十月懷胎生下的你?」陸老夫人越說越委屈了,偷偷的揩了兩顆淚珠子:「我只不過是讓她抄一本佛書罷了,這是行善積德的好事,你倒說我不對了。」

「我何時說過您不對了?」陸啟實在冤枉,他從頭到尾都沒有對此事發表過意見,更莫遑批評她了。

陸老夫人肩膀一聳,不叫陸啟去碰:「你們合起伙來對付我。」

陸啟:「……」

難怪孔夫子說「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由此觀之,確實是這麼個理啊,無論是年紀大一點的還是年紀小一點的。

「母親,」陸啟甚是無奈的扶住陸老夫人的肩,細細與她道來:「你要管教你的兒媳婦,這事我管不著;可是我心疼心疼自己的夫人,這事……母親……」

陸老夫人當即叫他的這番話給噎住,自知不佔理也沒再多說什麼了。

經此一事後陸老夫人也沒有再整什麼幺蛾子去故意為難二公主,既然陸啟要護著,她這個當娘的去插手也不對。

因為佛經這事,阿弗差點就忘記了陳念真手裡頭的畫,想起來,第二日天還未亮她便跑去了葛覃園,她已經迫不及待的想要看到那一幅畫了。

因為陳念真還沒有起來,丫鬟們讓請她在外房裡坐著等,等了不到片刻她便瞧見了放在桌子上的小畫,興高采烈的打開,畫里只有陸府的水榭樓台和青草紅花,半點不見她的釵裙鬢髮。

恰時陳念真也出來了,只盯了一眼,嘴巴便結巴了:「阿……阿弗,我……」

阿弗一甩那畫便沖了出去。

陳念真想要追卻讓丫鬟給攔住了,她剛起來,衣服都還沒穿整齊呢。

阿弗一路狂奔,沒看路就撞了人,倒在地上,淚珠一顆顆的往下砸,聽見頂頭一聲糯糯問她話,可她什麼也聽不進去,腦子裡只有一個想法「我要咬死陳念真,薅乾淨她的頭髮」,再後來一隻軟綿綿的小手給她勾去了眼尾處的淚珠,朦朧的視線中也多了張清秀純真的臉蛋。

是一個小女孩,穿著藕粉色的小裙,一隻壓髻的海棠步搖,唇角是咬唇妝的粉脂,打扮樸素無華。小女孩從懷裡拿出手絹給她擦眼淚:「可是我撞疼你了?」

阿弗抓著她小手搖頭,珠花上的流蘇沙沙響。

這時候來了下人,正是那羅婆子,羅婆子哎喲一聲:「紀小姐您怎麼坐在地上啊?」趕緊給她從地上抱起來,掏出懷裡的手帕給她擦鼻涕。

被羅婆子收拾乾淨后,她扭著身子出來指小女孩,小肉手又短又肥,聲線也是哭過後的奶糯:「她是誰啊?」

羅婆子給她細緻的擦著五指,懷裡軟綿綿的人讓她此生都沒有享受過兒女成群的人心尖一軟,笑著道:「住在舜華軒的謝小姐,紀小姐第一次見吧,只大你一歲。」

謝依涵歪著腦袋看她:「那你就是新娘子的女兒吧?你長得可真漂亮,不過哭起來可就不漂亮了哦。」

「我沒有哭。」阿弗粗暴擦臉,一縷鼻涕蟲爬回鼻孔,撐著大眼睛努力往回控眼淚水。

「那這是什麼呀?」謝依涵給她看指腹上的水滴。

阿弗抓著她的小手擦,毀滅證據似的:「才不是嘞,就是沒有哭。」

謝依涵也不逗她了:「哦。」

羅婆子一臉歡喜的揉著阿弗的腦袋,一邊走一邊跟她們說:「你們倆個年紀相仿,以後可以一塊玩。……紀小姐就住在侯爺的周南居里,謝小姐應該知道路。……謝小姐住舜華軒,不過最近不住那兒了,紀小姐若想找她,得來這裡。」

三個人停在了垂花門下面,紅棕木的牌匾上寫著「琬琰」二字。

羅婆子招手來了為衣著不似尋常丫鬟的女子:「以後裡面就由謝小姐看著了,迎蓉你且在外面侯著,不許去裡邊叨擾,謝小姐有什麼吩咐你就聽著。」

迎蓉略帶敵意的掃過謝依涵的臉。

待羅婆子走後就只剩她們三個人了,房間的門死死的關著,阿弗方要伸手推開便叫迎蓉扯著領子甩在了地上,又聽得一句:「哪裡來的小丫頭?若是出了事,你如何擔待?」

阿弗讓她這一聲訓斥給嚇懵了,雙手撐著地面一時也不知應該如何回話。

謝依涵蹲下扶著她:「這位是侯爺的女兒,摔壞了你也擔待不起。」

「侯爺的女兒?侯爺什麼時候來的女兒?」這些日子迎蓉一直待在這裡,自然不曉得阿弗的身份,不過她到底是聰明的,一聽便明白過來了:「難不成你是……紀小姐?奴婢有罪。」

她當即跪了下去。

阿弗站起來后拍拍褲腿,什麼話也沒說,這種人她在宮裡見識得多了,眼前這位同宮裡的那些拜高踩低狗仗人勢的傢伙比起來那可真是小巫見大巫了。

謝依涵看著迎蓉問:「少瑄哥哥可醒來過?」

迎蓉緩緩搖頭:「就前兒個夜裡手指動了一下。」

「少瑄哥哥?」阿弗牽著謝依涵的小手往黑黑的屋子裡走,房間里只點了幾根紅燭用來照明,窗戶嚴嚴實實的掩著,空氣里流動的空氣陰沉沉的,牆壁上貼著囍字,與陸府里婚娶布置同樣的裝扮,可放在這樣的氣氛下怎麼看怎麼詭異,但小孩的感覺不大,她們就喜歡喜慶的東西:「哪位是少瑄哥哥?」

「少瑄哥哥就是陸侯爺的孩子,他病了,所以你沒有見過他。」謝依涵輕撩掩床的紅羅垂地帳便瞧見了一張毫無血色的臉:「你瞧,這位便是少瑄哥哥了,他是不是很好看呀?」

阿弗蹲下,盯著床上的人看,越看越歡喜,回頭重重的點:「嗯嗯。」

謝依涵也跟著蹲了下來:「你要不要上手摸摸看?要是他醒著,肯定不會准人摸的。」

阿弗有點猶豫了:「可是他好像很尊貴,迎蓉都不允許我進來。」

謝依涵用手指點著自己那張粉唇,一塌一陷中奪目亮眼:「唔,他確實是挺尊貴的,陸府上下都怕他,不過……我說准就准了。」

阿弗楞楞的問:「為什麼啊?」

謝依涵略顯羞澀的笑了兩下,湊近貼著她的耳邊說:「因為我以後長大了是要嫁給他的,我是他的人,他也是我的人,所以我說可以摸,就可以摸。」

謝依涵自幼與陸執定親被養在陸府,只是她現在年紀尚小不能婚配,所以如今陸執得了重病,陸府上下拜託謝依涵以陸執妻子的身份為他拜遍大康的寺廟求平安。

阿弗嘿嘿笑了兩聲:「那你不就是我的小嫂嫂嘍?」

一聽,謝依涵更羞了。

阿弗轉回頭看著床上眉眼如畫的男子,他的呼吸很淺很淺,不仔細聽都難以發現,未合攏的胸口上有一個發黑針眼,像是被暗器射入的傷口,一看就很疼,盯了會兒后,她控制不住的伸出了罪惡的小手。

謝依涵瞧著她那隻猶豫不決的小手樂了:「跟你說啊,要是他醒著,我都不敢看他。」

阿弗抽回了小手,嘿嘿樂了兩聲。

謝依涵趕緊問她:「什麼感覺?」

阿弗捻著指腹的觸感,努力的給她回憶:「冰涼涼的,彈彈的。他很兇嗎?為什麼你那麼怕他?你不是他的妻嗎?」

謝依涵背過身靠著榻坐著:「少瑄哥哥他……他很忙,不愛說話,這麼多年,我同他講過的話也就……」伸著手指數了數:「反正沒超過一百句。可我二姑姑說,我以後是要嫁給他的,還要給他生孩子,這麼怕他是不行的,可我還是好怕好怕啊。」

阿弗似懂非懂的點頭:「這麼好看的也怕?」

「就是好看才怕的好嗎?」謝依涵講:「他若是不好看,我也不會這麼怕了。」

聽不懂……

阿弗戳戳自己的肉臉,忽然發現陸執臉上沾了片白色的羽毛,她抓了兩下都沒有抓住,反而吹得那羽毛在空氣中飛了起來,趴在榻上去擒,不待擒手撐床的手一松,大腦袋對著陸執的肚子砸了下去,下一秒她樂呵呵的握住了羽毛。

不知為何房間忽然安靜了,而那些影影綽綽的紅燭也十分應景的滅了一根,一道怪異的妖風不知是從哪處吹來的,撩起了少女的裙角。

謝依涵瞳孔瞬間慘白,趕緊伸手拉她起來,害怕她真把人給砸壞了:「小心砸壞……啊——鬼啊!!!——」接著就東竄西竄。

這一聲驚天地泣鬼神,嚇得阿弗臉上的肉跳了兩下,感覺到不對勁,身體僵化,表情一愣,她順著腰上的力看下去,放大的瞳孔瞬間跳了兩下:「啊——娘親!!!——」

守在門口的迎蓉聞聲推開門闖入。

謝依涵衝過去便抓住了迎蓉的衣袖,臉紅耳赤,額頭上大顆大顆的汗珠要往下掉,她口齒不清的往內房裡指:「阿弗……被……被抓了……鬼……鬼……有鬼啊……不對,不……不是鬼,是少瑄哥哥,是少瑄哥哥醒了,是少瑄哥哥……」

隨即內房裡傳出來聲。

「啊——娘親——救命啊——」

一雙近乎透明的手往上抬了一下,墨色的睫毛輕輕顫動,鼻息間的氣息忽然沉重且費勁,毫無血色的薄唇露出一道縫,胸口便跟著一起一伏了。

阿弗揮著拳頭將快要起來的腦袋砸回了榻上。

迎蓉當即嚇傻了眼。

「……紀……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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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個廢物又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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