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第 4 章

景巧與白卉端著凈手的東西進來了,簡單伺候他們清理后鋪了床鋪,白卉想要帶阿弗出去,可是阿弗不走,死死抱著二公主的大腿,白卉便勸她,可怎麼勸都沒用。

景巧也蹲著與她道:「阿弗小姐,奴婢帶您去別的地方休息。」

「不嘛。」阿弗蹭著二公主的手:「阿弗膽兒小,不要離開娘親。」

「這……」景巧不知該如何是好的看向正坐的陸啟,不過他並沒有什麼反應。

白卉接著勸:「在永安城時阿弗小姐不也是一個人睡的嗎?來,奴婢……」

「才不是嘞。」阿弗甩開了她的手:「在永安城時阿弗就跟娘親睡,李爹爹他跟院里的小姨娘睡,大半夜了還要傳水,煩死人都。」

「……」

小孩不懂事,自然不知道自己說了怎樣一番不堪入耳的話,倒是叫兩未出門的丫頭染上了一層緋色,二公主也好不到哪裡去。

二公主摟著阿弗的小肩膀,理直氣壯的與陸啟道:「現下阿弗年紀尚小離不得我,還請侯爺見諒。」

洞房花燭夜那次他們不同床共枕就已經違背禮法了,現在又說出這麼一番話確實是……不過二公主哪裡管得了這麼多,她可不想伺候陸啟,這事光想想她就寒得慌。

且不說相隔了整整十五歲的年齡差,單是陸啟曾經的身份,那一張嚴肅而板正的臉,就讓她想起來許多幼時不好的回憶,同意嫁入侯府就已經花光了她所有的勇氣,至於其他的事,她自然不情願。

陸啟到阿弗面前揉了揉她的小腦瓜,直起身與二公主對視,眼神里是長輩的慈愛:「你好生照料阿弗吧。」

二公主微抬下巴嗯聲。

她這模樣有多倔強好笑他早些年就已經見過了,要換以前他萬萬不敢想,以後有一天兩人會在寢房相遇。

臨走之際陸啟盯著被揉擰得亂七·八糟佛書說道:「抄書,若不是誠心,想來也是無意,勞神傷財罷了。」

面如死灰的二公主瞬間喜上眉梢。

這話的意思差不多就等於「算了吧」。

目送陸啟離開后二公主面上卻沒那麼高興。

夜裡阿弗抱著二公主的手臂細聲問話:「娘親,陸爹爹真的會死嗎?」

二公主沉重深深的幽眸,從鼻腔里「嗯」了一聲無力的氣音。

這些年陸啟的身子骨一直不好,也是這個原因他主動請旨來了恆安城修養,前幾年,更是有江湖術士替他把脈斷言他活不過四十歲,算算時間,也不遠了。

「可是陸爹爹他人很好耶。」夜裡阿弗的眼睛格外的清澈,一望就能到底的真誠無暇,與二公主的那雙狐狸眼相較,阿弗就是多了幾分這東西,少了幾分女嬌娥該有的嫵媚。

二公主揉著阿弗的頭:「人各有命。」

第二日,二公主又起了個大早,因為睡過頭了,衣服都沒穿戴好,將阿弗從床上撈起來,火急火燎的往小梨園趕。

陸老夫人一伙人看見的則是,衣衫不整的二公主抱著只穿著一身白色中衣的小孩,往大堂方向飛奔而來,幾乎沒喘一口氣,到她跟前時,小人還在揉著睡意朦朧的眼,冒著熱氣的檀口打了個哈欠。

陸荷只是白了他們一眼,因為昨夜的不愉快,所以也沒有再說什麼了。

陸啟接過阿弗後下巴往二公主身上抬,話雖然聽著是責問,可語氣還是帶著幾分的溫柔:「不像話。」

「那阿弗呢?」阿弗又打了個哈欠。

「你呀……」陸啟笑著捏她的鼻子:「不像個人。」

「……哎?」她瞬間就清醒了,腦子懵懵的想:他這是在罵人?

「噗……」二公主也樂了,也湊過捏她的鼻頭,再抬頭時,含笑的狐狸眼正正的撞進了陸侯蓄光的眸子里,原本溫馨的氣氛也因此上升了幾分溫度,從遠處看,就是一幅家庭和睦的圖景啊。

「咳咳。」

也不知道是誰咳了兩聲,難得的好氣氛還未升溫就被打破了。

用過飯,陸老夫人將二公主留了下來,美其名曰是要檢查她昨日念佛的心得,其實就是為了給她一點下馬威瞧瞧,女人的這點心思,她早就摸得透透了。

阿弗最無憂無慮了,乖乖的坐在一旁吃東西。

「他說不讓抄了就不抄了?」忽然,陸老夫人就發火兒了,嚇得阿弗臉部的軟肉一抖,楞楞的盯著二人:「到底是你不想抄還是他不讓你抄?」

二公主:「……」

「我知道你是公主,可既然來了我們陸家,總得守點規矩不是?」陸老夫人捻著佛珠在手心頭數,緊皺的眉頭是個大大的川字,她年輕時也是個數一數二的美人,現在垂暮,臉上除了多了些皺紋外,依稀還有年輕時的風采,面色上倒是個慈愛的人。她閉著眼睛說:「我叫你抄佛書是為你好,又不是罰你,這個不依那個不行的……」

陸老夫人都這麼說了,只要二公主還想在陸家待著,這本佛書說什麼都得抄了。

這事折騰人嗎?折騰。可折騰的是二公主嗎?當然不是。

阿弗嘆了口氣:最後還不是得我來。

「娘親,阿弗手疼。」抄了兩頁紙后阿弗兩眼紅通通的,揉著小手與她抱怨道:「阿弗不想再抄了。」

二公主那邊已經睡著了。

她過去戳了戳,讓人無情的拂開。

恰此時,門外一道黑影跑過,阿弗尋聲出去就看見陸澤小少爺舉著風車在院子里玩呢,跑了幾下就讓下人給逮住了,下人們用「二公主可凶了」嚇唬他,不叫他胡鬧。

毛筆擠進青絲戳著頭皮,阿弗想到了一個好主意。

陸澤知道她的目的后一臉嫌棄的說:「你一個長輩,竟然還要你侄兒來幫你抄作業,也不嫌丟人。」

阿弗:「……」

她的個頭明明也就跟陸澤一般啊,為什麼陸澤要叫她小姑這事她也沒搞明白。

陸澤粗略的翻看了兩眼后,嫌棄的表情已經不言於表了,他師承恆安最好的教書先生,小小年紀就書法方面頗有造詣了,還是第一次看這麼不入流的東西,只覺得髒了眼睛。

阿弗見他要動手,立馬狗腿的遞上筆,趴在書桌前乖乖的等著。

她這模樣完全取悅了小男孩,只見狼毫浸染墨漬龍走筆蛇的在宣紙上揮灑了起來,字如游龍在天,無論是力度還是字形,都堪堪稱得上一個絕字。

到了翻頁,阿弗也是反應靈敏,立馬揭開,兩隻水汪汪的大眼睛滿是崇拜的盯著他看。

於是乎,陸澤更加來勁了,就這麼一頁兩頁的抄,忽然發現掛在桌子上的手垂下去時,他一臉無奈的嘆了口氣,硬邦邦的木板膈得阿弗不舒服,她動了兩下,面部對準了陸澤的方向,摳了兩下鼻孔,還流了一桌子的口水,小嘴巴似乎合不攏似的,露出兩顆皎潔的齒。

小男孩輕嗤一聲,故意拿著佛經放在她臉上,唇角多了些笑意。

黃昏的金撒了滿地的光,佛經又翻了一頁,聽見旁邊的人難受的變化著姿勢,他將一隻手伸過去,抬著阿弗的小腦瓜放在了自己的手心裡,他才四歲,小手還不足以托住阿弗整張臉,不過,柔軟度適中,很快就看見那對微蹙的小眉平坦了。

二公主從床上爬起來伸懶腰之餘,目光就被屋裡趴著的兩個小人吸引過去了,他們並排的躺著,呼吸均勻,一部分的晚霞吻在他們的臉上、鼻樑以及唇角,走近再看,陸澤的一隻手壓在阿弗的臉下,手腕處被桌子膈紅一大塊,另一隻手呈半拳狀握著,不遠處的地方有一隻墨跡未乾的毛筆。

陸澤被陸老夫人那邊的人接走時阿弗還沒有醒過來,他只是輕輕抬高她的腦袋把早已麻木的左手拿回去,口裡嘀咕了一句「啊,重死了」,揉了好幾下手都沒有任何感覺,手心那塊又紅又紫。

用晚飯時二人差點又因為兩塊點心「打」了起來,阿弗念在他手心有「傷」,又秉持著自己是大姐姐得愛幼的良好美德,就把糕點讓給了陸澤。

夜裡陸啟方歸,還沒進門就讓二公主用怨恨的眼神狠狠剜了一眼,他也是覺得莫名其妙了,在問清楚下人白日里的事情后,皺著眉頭笑了。

「你們母子倆一天一個樣!」二公主抄一個字損他一句:「哪裡是要我抄什麼佛經啊!分明就是使絆子!兩面三刀!不倫不類!!不清不楚!!!不要臉!!!——」

陸啟:「……」

她算是把自己生平學到過的所有成語都用上來了,也不管對不對,反正能罵人就行了,罵得口乾舌燥后她才算罷了,關上房門,粗暴的滅了蠟燭。

也是在月色里陸啟的笑容才漸漸清晰,更多的還是嘆氣和無奈,有句話算是說對了,這哪裡是娶了房媳婦兒啊,分明就是個祖宗。

已經換了第二盞油燈。

白卉撐不住困意,連打了好幾個哈欠,廚房裡端葯膳過來時,她差點沒拿住給撒了,秋嬤嬤連連叮囑她小心些,推開書房的門進去,屋內只有書桌那處還有一盞燈明晃晃的搖曳著。

「侯爺,用點湯吧。」白卉輕聲說:「公務可以明日再忙。」

其實自從陸啟得病之後,他再沒有夜裡辦過事了,只是不知道這一次是有什麼要緊的事,非得今夜辦了不可。

白卉將盛好的葯湯遞過去時特意留心了一眼,她自幼就被賣入侯府,之前在陸荷手下幹活,跟著學過不少書,也認得幾個字,零零碎碎的東西加在一起,她知道了,原來侯爺是在幫二公主抄佛經呢。

陸啟伸了個腰,捏著眉頭翻頁,抬頭再看她,一臉的困意和疲倦。

白卉輕手輕腳的帶上門口與一旁的景巧聊起了八卦。

夜裡兩個女孩子的花痴聲點綴了整個漫漫長夜。

「侯爺這也太溫柔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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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個廢物又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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