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硃砂
「裴裴，幹嘛呢？」手機一接通，聽筒里就傳來了母親的響亮聲音。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山裡地廣人稀，大家都住的遠，所以需要扯著嗓子說話，不然都聽不見的原因，幾乎所有山裡人都有一副大嗓門。
下意識地看看周圍，蕭裴壓著嗓子答道：「在外面查資料呢。」
不以為意地笑了一聲，母親的音量沒有絲毫減弱：「吃飯了么？」
「馬上就去吃。」蕭裴說著順便看了一眼電腦屏幕上的時間，已經快下午六點了。
今天一天他就早上吃了一碗泡麵，此時還真有些餓了，也不想因為自己打電話影響了周圍的人，他乾脆關了電腦，邊打著電話邊向外走去。
「你這孩子，怎麼就是不知道按時吃飯。」早料到母親要這麼說，蕭裴都懶得解釋。出了網吧，立即被一團熱浪包裹，但此時他卻奇異地感到一絲溫暖。
見兒子不說話，母親也沒有繼續嘮叨，開始說起了正事：「你看你也馬上畢業了，又還沒找到工作，我前日跟你姨父說了一下，他說小王村還缺個代課老師，不如你就先過去干著……」
蕭裴的姨父是他們縣裡文教局的一個小領導，也是他們家族裡唯一一個吃公家飯的人。母親一貫好強，但唯獨對這個姨父讚賞有加，當時蕭裴大學報考的這個學校，也都是姨父給選的。
想著姨父那一副假模假式又高高在上的模樣，蕭裴下意識就想要拒絕，但話到嘴邊，他又給咽了回去。
他可以想到，母親為了這個代課老師的名額一定陪了不少笑臉，還有父親辛辛苦苦弄的那些山貨野味，從小到大，就跟他們家欠的一樣，每年都得乖乖地送去孝敬。
「工作應該問題不大，但如果畢業前解決不了，那我就去小王村吧！」蕭裴說著這話的時候，心裡有些梗，他可是記得當初上大學的時候還暗暗下過決心，一定要讓母親在這個姨父面前揚眉吐氣的。
「行的，能留在城裡自然是最好的。」母親的語氣聽起來有些高興，要說依她的性格，還未必就真的看得上姨父的為人，只是家裡從來都是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農民，對公家人有種天然的崇拜罷了。
「錢還夠用么？如果需要送禮，家裡還有些今年曬的松茸……」母親精明，自然懂這些人情世故，她聽蕭裴話里的意思怕是有戲，又張羅了起來。
「不用了。」肖裴哪裡還敢繼續接話：「我同學叫我吃飯，我就先掛了啊！」也不等母親再說，他就直接掛了電話。
也不是不怕母親多想，只是肖裴實在不知道怎麼繼續編下去了。
嘆了一口氣，蕭裴給韓曉打了個電話，這幾日老是麻煩他們，也該請人家吃個飯了。
「吃了么？」電話一通，蕭裴就直奔主題。
那邊韓曉還沒有出聲，就聽到小敏笑嘻嘻的聲音：「真是聰明，知道報答我了。」
然後他們就約在了校門口的一個小餐館，蕭裴到的時候，韓曉和小敏已經等了有一會兒了。
「怎麼不先點菜？」蕭裴坐下便問，他們都挺熟的，平時也沒見這麼客氣。
可兩人都沒有回答他，只是沉默地望著他，蕭裴覺得奇怪，不自覺緊張了起來。
「你……」小敏的語氣不複電話里的輕快，反而是有些凝重，剛剛聽她口氣應該是驗出了瓶子里的東西，此時這樣的神態，蕭裴一顆心都提了起來，可小敏不但不說瓶子里到底是什麼，反而是問道：「你說，你到底是去幹什麼了？」
「我……」蕭裴一時語結，他能怎麼說，他實在不知道自己到底幹了什麼，實在要說，怕只能說跟三個同歲的人去被一個怪女人嚇了一場吧！
蕭裴自然是看不到自己此時的表情有多茫然，他只看見小敏的臉越來越崩不住，最後終於哈哈大笑起來：「看來你真不是去當大仙划鬼符去了！」
「啊？」此時，蕭裴終於反應過來自己被兩人耍了，可他不但沒有搞明白，反而更加疑惑：「什麼大仙？什麼畫符？」
這下韓曉也被逗笑了，可到底是蕭裴的好基友，沒忍心再逗他，於是出言解釋道：「就這個，是硃砂。」
說著，便把那個裝著傳單的瓶子扔給了肖裴。
「硃砂！」接過瓶子好一會兒，蕭裴都還是懵的，好歹他也是個內心戲豐富的人，之前以為這是一出懸疑劇，但怎麼也沒想到演著演著就成了一出神話劇。
兩人笑了一番就開始點菜了，見蕭瑟還愣著，韓曉冷不丁地又問道：「你發的傳單就是這？」
「怎麼會？」也不知如何，蕭裴直接就否認了，好在此時菜也上桌了，韓曉也就沒再多問。
「蕭裴，你哪兒去找的這麼個東西啊？」小敏卻沒打算放過肖裴，吃了一口菜，繼續追問道。
「這不找不到工作么！又不想回老家，想著我們地理系好歹也學過些星相風水，當個大師說不定還能奔個好前程不是。」不知道如何作答，蕭裴便開始了鬼扯。
「那你還讓我化驗，逗我玩兒呢？」小敏自然沒有相信他的鬼話，依舊不依不饒道。
「不是怕買到假貨么？幫我驗驗怎麼了？」蕭裴也是鐵了心鬼扯到底了。
「別理他。」韓曉此時又來解圍了，他給小敏添了點飲料：「說說你今天看上哪家學校了？」
「別說，你那硃砂成色還真好。」小敏瞪了一眼蕭裴就被成功轉移了話題：「這是我看上哪家就能選的嗎？……」
看小敏開始滔滔不絕，蕭裴悄悄給韓曉遞了個乾的漂亮的眼神，然後也開始吃飯，雖然沒有明說，但蕭裴知道韓曉這麼做是為了緩解他找不到工作而去發傳單的尷尬，但他這要命的自尊心，此時卻越發難受起來。
想著剛剛母親的那通電話，蕭裴突然就明白自己為什麼從小更怕母親了。
可能正是因為這樣的期待和信任，讓他愈發不敢在她面前直面自己的失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