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而為後（8）

雲菲來到邊關已有大半年，全然摸清了現在的情況。

如今姜國錢糧不足兵力不足，雖有良帥但也無計可施，而遼國佔盡優勢，耶律古從雲錦瑟那裡了解到姜國的軍事活動，針對性的設下陷阱，故意拖延時間想要活活耗死姜國。

想要解決姜國現在的困境，就要在最短的時間內擊退遼軍，顯然在敵我優勢相差太大的情況下，想要做到這點太難了。

如今想要擊退遼軍必然要行奇兵詭道。

雲菲有千百種方法解決此事，但那是她的方法，不是原主的能力。

她思索片刻朝著兵營走去，好歹也在這裡待了幾個月，對這裡也該有所了解吧。

沈慕白拿著刀跟在隊伍後面巡邏，曾經白皙的皮膚也被曬得發黃，不復以前的儒雅，眉眼中多了幾分血性。

他上過戰場，殺過人，早就不是當年那個自視甚高紙上談兵的沈慕白了。

雲菲徑直走過來，對著他說道：「你跟我走一趟，我有話和你說。」

沈慕白抬起頭，不知道她想要和自己說些什麼。

自己的好友耗子在一旁擠眉弄眼，提醒他把握機會。

耗子一開始也覺得沈慕白娘里娘氣的一點兒都不爽快，熟了之後才發現這人很特別，看上去應該是為世家出生的公子，和他們這些鄉野出身的野腿子完全不同，談吐斯文有禮，擅長奇謀，在戰場很有遠見，好幾次看破危機，救了他們的小命。

幾人不知道他一個公子哥為什麼會來這裡，但感念他的救命之恩，對他很是照顧。

沈慕白略微思索片刻，腳步堅定跟著雲菲離開。

雲菲的房間和其他人沒有多大區別，唯一的不同就是在屋腳多上一個精緻的青銅香爐，淡淡的艾草香氣從裡面散發出來。

沈慕白有些詫異，他認識的雲菲驕奢淫逸，用的是最好的香，穿的是最昂貴的錦緞，沒想到她還會有這一面。

雲菲來的時候除了必要的糧草藥材也帶了一些昂貴香料來，軍中困難，她便將那些香料都分下去，裡面不少都是一些昂貴藥材，就算沒有合適的藥材放在病房熏一熏也能驅邪氣。

沈慕白主動開口，「好久不見，你過得還好嗎？」

雲菲很是驚訝地打量他幾眼，「稀奇了，你還會關心我過得好不好，不該關心關心我那個好妹妹嗎~」

聽到雲菲提起那個人，沈慕白臉臊得通紅，再次低下頭去。每一個漆黑的夜晚，他都在後悔，那沉重的後悔和愧疚像是無數只螞蟻啃噬著他的心，每每想起都是撕心裂肺的疼痛。

他第一次愛上一個女人，明知三皇子也喜歡她，他和她沒有在一起的可能，他還是彌足深陷，在心裡暗暗承諾會守護她一輩子。

自詡天才的他從未想過如此下場。好友慘死，他此生無法受到重用，沈家也因此蒙羞。

他的祖父面見陛下后回來，看到跪在祠堂里的他，只是搖搖頭，讓他起來，沒有絲毫責備他的話。

就是這般讓沈慕白心如死灰，他知道他讓祖父失望了。

這是他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跪祠堂，之後再也沒有資格。

這般沉痛的下場讓他足以銘記於心，他想他這輩子都沒有辦法再愛上一個人。

他沒有問雲錦瑟如何，他已經離開了京城，也還有一兩朋友經常會給他稍些消息，讓他了解沈家以及京城的情況。他知道雲錦瑟如願嫁給了三皇子，三皇子遷怒於她，對她很不好。可不管雲錦瑟現在如何，都是因果報應。

三皇子婚後一直流連風月，成為京城內青樓雅館的常客，他已經不在乎自己的名聲也不在乎雲錦瑟的名聲甚至夏侯定死後，他也沒有前往夏侯府祭拜，言談間還多有抱怨和辱罵，甚至覺得自己是受到夏侯定和雲錦瑟的牽連，才被陛下厭棄。

得知此事之後，沈慕白頓感失望，對三皇子最後一絲的挂念和感情都煙消雲散。

雲菲看出了他的想法，事實上，她對三皇子也是很失望的。

夏侯定和沈慕白幾個男配因為雲錦瑟的事情受到了影響，但他們都慢慢走出陰霾，不忘初心，依舊是那個忠君愛國的少年。

夏侯定甚至以身殉國，哪怕因情所困出現失誤，他也是在斬殺敵首后英勇而死。

沈慕白也進入了他曾經進入的戰場，或許當初正是有夏侯定的幫助，他才能在不被任何人發現的情況下隱姓埋名進入軍隊，這是他唯一一條路。

唯有三皇子自暴自棄，他倒也不忘初心，畢竟本來就是一個渣，又渣又廢，狂妄自大，暴戾無能，除了顏值還能看之外，渾身上下沒有絲毫優點。

雲菲之前就覺得雲錦瑟這樣的女主已經夠low了，現在一看果然沒有最low只有更low。和三皇子這個渣一比，雲錦瑟簡直正常多了。

兩人都不願意再想那個糟心玩意兒。

雲菲也不和他繞彎子，開門見山，「不日，我便會帶軍前往函谷關。」

前不久，鎮守函谷關的李將軍被敵人重傷，雲菲將接替他鎮守函谷關。

沈慕白是個聰明人，他猜出雲菲的意思，猛地抬起頭，眸眼滿是震驚。他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麼。

雲菲伸出手制止了他的話，「你隨我同去。我直白告訴你，我想做的不是鎮守函谷關，而是借函谷關對付遼國大軍，不惜一切手段，哪怕下毒屍橫遍野。我不想聽什麼仁義道德，這是戰爭，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如果你能接受，我會命你為我座下軍師，如果你不能接受，請出門左轉，當我沒找過你。」

沈慕白微微一愣，雲菲說的隱晦，他已經感受到她的果斷決絕，她果然是衛二娘的女兒，一樣的將帥之才。

沒有多少猶豫，他心甘情願跪地，「屬下拜見主將。」

「好！」雲菲嘴角微勾，笑容明媚大方，雙眸之中帶著讚許，「我就喜歡你這樣爽快的男人。我給你機會，能做到什麼程度就看你自己的能力。」

她盯著跪在地上的沈慕白意味深長地說道：「能否洗刷恥辱就看你自己的能力了。」

沈慕白抬起頭，直視雲菲的雙眸，目光前所未有的堅定，「是！」

沈家丟掉的榮譽他會重新撿回來！！

三日後，雲菲重整大軍前往函谷關。她來到這裡的大半年也不是那麼順利的，但她證明了自己的實力。

十幾日行軍之後，雲菲一行人趕往函谷關。

雲菲帶著沈慕白去見了李將軍，李將軍正值壯年，因為身受重傷，嘴唇蒼白的可怕，軍中的醫師在一旁給他換藥。

雲菲揮揮手讓其他人下去，只留下沈慕白陪伴在自己身邊。

不用她吩咐，沈慕白便拿出了一個醫藥箱，熟練地拿出酒精給李將軍清理傷口。

酒精是雲菲蒸餾出來的。她進入這個世界也有兩年多了，入軍前就做出了一套蒸餾用品，不過因為時代原因，製作工藝有限，目前酒精不算太多。

她已經讓人去研究蒸餾工藝了，應該很快就有結果。

沈慕白將傷口上的葯清洗得乾乾淨淨，才給李將軍重新敷上藥箱里的傷葯。

雲菲之前在各個世界專門學過醫學，精通中西醫學，也只要各種配方，給李將軍敷的藥粉就是雲菲改良了她所知道的雲南白藥的配方配置而成。

李將軍也瞧出端倪來，沉痛的嘆了一口氣，「他在軍中多年。」他說的他是那位一直給他治病療傷的醫師。

「人心易變。」雲菲從懷裡掏出一顆黑色藥丸給他服下。

她看到李將軍第一眼就發現他被人下毒了，除此之外傷口上的傷葯裡面有刺激傷口讓傷口潰爛的藥材。

一個合格的醫師是不可能出現這樣的失誤，唯一的可能就是這個醫師是遼國的姦細。

李將軍連連嘆氣，看起來他十分信任這位醫師。他也不是一個糾結的人，他轉頭看向沈慕白問道：「這位是？」

「這是我的軍師，穆澄。」雲菲簡單的介紹了一下。

沈慕白也對著李將軍點點頭，並未說話。

李將軍其實和沈慕白有一面之緣。

只是現在的沈慕白曾經白皙的俊臉被邊關的風沙陽光磨成了小麥色，溫文儒雅的氣質也在戰場的廝殺下變成了鐵血堅毅，提筆的手早已布上了老繭。

相差太大，李將軍才未認出他來。

李將軍看了一眼說道：「看上去有些年輕。」

「我比他更年輕。」雲菲聽出李將軍對沈慕白的能力有些懷疑主動解釋。

李將軍微微一愣，隨即便笑了。是他太過小看人了，江山代有人才出，他們這些老傢伙也可以休息休息了。

雲菲轉頭對沈慕白說道：「接下來的事情你自己處理，無論是殺雞儆猴還是引蛇出洞，不要放過任何一個人。」她的眉眼冷冽，帶著幾分冷血殘酷，和沈慕白記憶中的女子完全不同。

如今的沈慕白早已習慣了現在的雲菲，只把以前記憶中的女子當做是她的偽裝。

他點點頭，大步走了出去，腳步堅定。

李將軍看到他的背影，莫名覺得有些眼熟，便問道：「你這位軍師從哪兒找來的？瞧著有幾分眼熟。」

「在軍營裡面撿的，你見過他一面。」雲菲沒有說清他的身份。沈慕白也不想讓別人知道他的真正身份。

李將軍沒有細究，閉上雙眸靠在床頭，他深吸一口氣才說道：「事情處理好了通知我一聲吧。」

那位醫師十歲的時候被他從野外狼口下救了回來，撫養長大，可以說是他半個兒子了，他萬萬沒想到他會背叛自己。

他現在已經不想聽什麼解釋，背叛就是背叛，他託付信任的人想要害死他，就是這麼簡單。

作為將軍，沒有私情，只有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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