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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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oseDemon酒吧。

下午四點多的酒吧還沒開始營業,色調還算明亮,沈淵走進去以後在吧台看了眼,調酒師揚子已經在整理酒櫃,看到他來了揮手打招呼,「沈哥,找淼哥嗎?」

「嗯。」

「樓上休息呢。」揚子說:「上午陪嫂子逛街來著,回來一直在補覺。」

「知道了。」沈淵聽到李淼在補覺也就沒上樓,乾脆坐到吧台那兒讓揚子調杯酒。

揚子拿了瓶藍色的威斯忌:「風雪之巔怎麼樣?」

沈淵正低頭戳手機,給李思涵發消息問她回家沒有,發完以後把手機放到櫃檯上,「可以。」

揚子雖然年紀小,但調酒的能力很強,據說是那會兒上課不好好聽課,就知道轉筆、轉可樂罐練出來的,反正在他那兒,萬物皆可轉。

後來高中畢業就開始學這個,沒多長時間就很熟練了。

不一會兒,一杯湖藍色的風雪之巔就擺在了沈淵面前。

揚子繼續忙自己的,沈淵坐在櫃檯前慢慢喝酒。

手機沒有消息,他也不知道在想什麼,反正腦海里來來回回就那一句話,像是被摁了循環鍵一樣重複播放:有時候沒戳破的關係,也算不得前任吧。

她刻意挑釁的時候,那笑真的很刺眼。

偏偏聲線又涼薄,聽上去讓人不舒服得厲害。

沒戳破的關係算不得前任,那他們之間算什麼?

曖昧?苟合?還是他單方面的自以為是?

那她做得又算什麼?給他買絕版的唱片,陪他去南京看五月天演唱會,甚至他們住一個房間睡一張床,就算他留了幾分底線,剋制住了最後的那一步,但親吻是真的,碰觸是真的,她身體的溫度也是真的。

她主動追他的時候、陪他去書店的時候、在他懷裡眯著眼笑的時候、在天台彈吉他給他唱《喜歡你》的時候,甚至抱著他的腰踮腳去吻他的時候可沒說沒戳破的關係當不得真。

時過境遷,這時候撇了個乾淨。

也倒是言忱能幹出來的事。

這女人,向來沒有心。

當初說走就走,連高考都不參加,說好要跟他一起來北城上大學,卻是音信全無,銷聲匿跡。

這會兒重遇,又能面不改色地說以前當不得真。

呵。

敢情只有他一人認真了啊。

那她當初看著他時眼神里的炙熱也都是假的?倒是很能裝。

酒喝了一半,忽然被他重重放在桌上,發出的響聲讓揚子都忍不住回頭看,「哥,怎麼了?」

沈淵的舌尖兒抵著牙齒,繞了半圈終究只說:「沒事。」

話音剛落,樓上李淼懶洋洋的聲音便傳來,「這是哪陣風把我沈哥給刮來了?你是不是饞酒了就到我這來讓揚子給你開小灶?」

沈淵回頭看他,還是很辣眼的色系搭配,綠襯衣開了兩顆扣,五分長的黑色短褲,穿著人字拖不疾不徐地走過來,「沈哥,你答辯完了?」

「14號。」沈淵回答。

李淼問揚子要了杯密語,轉頭和沈淵聊道:「你畢業旅行去哪想好了嗎?」

「還沒定。」沈淵說:「我舍友說長沙和昆明二選一。」

「那去昆明。」李淼這些年來陪女朋友各地混跡,對全國各地的旅遊城市比較了解,「五月中下旬去長沙有些熱。」

「到時候看。」沈淵對這些倒不是很在意,他來找李淼也是有別的事想說,或者是只想跟他喝點兒酒。

李淼高中雖跟他不在一個學校,但對他和言忱之間的事也了解一些。

身邊的朋友來來往往,從小到大一直聯繫的也只剩李淼,他心裡悶了事也只能來找李淼,但見到了也不知道從哪裡切入開口,乾脆只喝酒。

他一連喝了三杯,李淼終於察覺出了不對勁兒,「哥你這是借酒澆愁呢?」

「沒有。」沈淵修長的手指摩挲過玻璃杯,加了冰塊的雞尾酒連杯壁都泛著冷意,他舉杯又喝了口,但剛放下杯子就被李淼搶走。

「走吧。」李淼搭上他的肩膀,「樓上說。」

沈淵那雙黑如點漆的眼睛掃過他的臉,隨後跟著他上了樓。

李淼從小到大都說自己不是讀書的料,上完職高以後知道沈淵要考北城,他也隨便報了個北城的大專,學得是園藝設計,差點一路高掛到畢不了業,那段時間無所事事就成天在酒吧混跡,後來等沈淵來了北城,兩人合計著開了個酒吧。

沈淵從小就有攢錢的習慣,而且他媽是導演,經常全國各地跑,一個項目拍一年半載是常事,給他打的錢很多。李淼越發不用說,家裡是做建築材料批發的,怎麼也算是個小老闆,他家人資助了一部分,他倆的錢出了一部分,在李淼畢業那年這酒吧就開了起來。

之後李淼一直在做這一行,還因此認識了現在的女朋友,長得漂亮,還是川大畢業的,就是比李淼大兩歲,但兩人處得不錯,結婚估計也就這一兩年的事兒。

李淼說他的人生就這樣了,安安穩穩的定下來就行,而且還一直催沈淵再談個女朋友,但沈淵一直也沒聽他的。

沈淵平常忙,很少過來,就偶爾李淼喊他,兩人一塊兒吃個飯。

雖然見得少了,但兩人關係沒疏遠,這會兒李淼把他喊到包廂里才把酒遞給他,看了眼那酒杯又從柜子抽屜里取了兩個更大的,而且還拿了自己珍藏的好酒出來,笑著揶揄他:「這是打算酒後再吐真言?」

「屁。」沈淵把那杯酒一飲而盡。

「那是怎麼了?」李淼笑道:「學校里遇到事兒了?還是有人跟你告白?總不能還是跟你爸吵架吧?這都多少年了,你跟你爸不是能勉強維持表面父子關係了么?怎麼還能吵起來?」

「不是。」沈淵輕嗤:「兩個月都沒聯繫,想吵都沒機會。」

李淼:「……」

李淼給兩人倒上酒,舉著酒杯輕輕晃動,褐色酒液經過燈光的折射顯得更純粹,也更漂亮,他輕聲問:「那是?」

沈淵只喝酒,沒回答。

這麼多年過去,當初的毛頭小子也能安靜下來等他慢慢想好了回答。

等了很久很久,李淼感覺自己倚在沙發上開始犯困,晃酒杯都變成了機械性動作,沈淵的聲音才在包廂里響起,「我遇到她了。」

「誰?」李淼懶洋洋地問。

但沒換來沈淵的回答,十幾秒后,李淼忽然驚醒,他的酒杯砰地放在桌上,大聲喊道:「你遇到言忱了?」

震驚、憤怒、氣惱……

種種情緒交疊在一起,李淼又大聲問了一遍:「是言忱?」

沈淵又灌下一杯酒,苦笑道:「是啊。」

李淼忽然就語塞詞窮,不知道該說什麼好,隔了許久,他才吐了口氣,惡狠狠地說:「她這是詐得哪門子屍!待在她的平城不好么?來什麼北城!又來找你做什麼!她是嫌害你……」

「你知道她在平城?」李淼的話忽然被沈淵打斷,沈淵皺著眉問他:「你怎麼知道?」

李淼沉默地望向他。

在很長時間的對峙之後,李淼輕呼出一口氣,「半年前我去平城玩,在一家酒吧里見到她的,她在駐唱。」

沈淵的眼睛瞬間就紅了,聲音不自覺拔高:「你當時怎麼不告訴我?」

「告訴你做什麼?」李淼瞪大眼睛,在這事上半步不讓,「你不上學然後去平城找她?找到她以後呢?你是不是就跟在她身邊不回北城了?還是要去跟她重續前緣,再讓她把你當傻逼一樣的玩完甩掉,你死活走不出來!一個月進三次醫院差點死在病床上嗎?」

李淼說著掉了顆淚下來,他轉頭用手背擦掉,久久不語。

包廂內是死一樣的沉寂。

沈淵的手機響起,他拿出來看消息,然後戳屏幕很快回復,把手機放回兜里后就聽李淼問:「怎麼?是言忱嗎?你們這麼快又都聯繫上了?」

「不……」沈淵想回答卻被李淼打斷,他情緒激動,「沈淵,我告訴你,你他媽要在同一個女人身上栽兩次,別怪我不認你這個兄弟。我就一個忠告,離那女人遠點兒!這輩子都他媽不要見了!」

沈淵的手握成拳,又慢慢鬆開,那雙微紅的眼睛看向李淼,「當初就那麼糟糕么?」

「那不是糟糕。」見證了一切的李淼此刻嚴肅地說:「那是糟透了。你差點死了你不知道嗎?她一走了之,管過你嗎?這種女生沒有心的,沈哥,及時止損,別再跟她有聯繫了。」

沈淵低頭沉默。

他記得那段日子。

差點沒熬過來的那段日子,是李淼一直死皮賴臉待在他家,生怕他出點意外。

那會兒好像就是陷入了一種思想上的惡性循環,什麼都聽不進去,也不去想以後,整個人都在偏執和崩潰的邊緣遊走。

隔了會兒,沈淵把話題從言忱身上岔開,順帶跟李淼解釋了剛才的誤會,「我沒加她,剛剛在回李思涵。」

李淼聽到這個解釋心氣才順了點兒,但隔了好久才把這個名字從腦海深處扒拉出來,「是你老師的女兒?」

「對。」沈淵點頭。

「我記得她好像喜歡你。」李淼挑眉問他:「姑娘長得也挺漂亮,家世也好,你不考慮一下?」

「不。」沈淵又給自己倒了杯酒,「今天我和她說清楚了。」

他其實能隱約感覺到李思涵喜歡他,但她一直沒說,他也就沒回應,就當普通朋友那樣相處。

但那天在唱片店之後,她說周六一起看電影,有事情和他說,當時他直覺李思涵應該是想告白,所以他說正好他也有事情要說,所以兩人約著看了場電影。

卻不料電影散場之後遇見了言忱。

之後李思涵還沒告白,他就說:「有些人在我這裡是特殊的,但有些人只是特別。思涵,你在我這裡特別是因為我很感謝老師,但這份特別永遠也不可能成為特殊,所以你還做你自己,遇到喜歡的男孩子就談戀愛,我相信老師會很高興。」

他第一次委婉又如此藝術化地拒絕女孩。

李思涵懂,但她臨分別時問他,到底誰在他心裡才是特殊的呢?是言忱還是前女友?

沈淵模稜兩可地回答:「都算吧。」

他沒送李思涵回去,但怕她情緒不好,就發消息問她到家了沒,這才有了之前收消息的事兒。

「你把人拒了?」李淼詫異,「一點兒機會沒留?萬一能發展發展呢?」

「又不喜歡,難道還留著當備胎?」

李淼:「……」

一陣無語過後,李淼輕哼一聲,「留著當備胎的前提是有個主胎。」

沈淵斜睨他一眼,沒說話。

「不是我說,你得多嘗試,戀愛多談幾次就不會對初戀念念不忘了。」李淼勸他,「你慢慢就發現,比她好的女孩太多了,她真就除了好看一無是處,你也別總在她那棵歪脖子樹上弔死。你長得好又有才華,要什麼樣的女孩兒沒有啊,輪得到她玩你?」

沈淵曲起手指敲了敲桌子,「差不多得了。」

李淼這話沒錯。

但比她好的人有很多很多,卻都不是她。

李淼還想說什麼,沈淵卻把杯里的酒一飲而盡,「行了,我自有分寸。」

李淼:「……」

這話真他媽耳熟!

-

言忱一下午跑了三家酒吧,結果都還不錯,衡量之後選擇了跟傅意雪公司比較近的謎語Club。

落實工作以後,傅意雪就開始在手機上看房,她租的這個房子很快就到期,到期之後不打算續租。原來是沒人幫忙分攤房租,她被迫無奈只能跟情侶合租,租的還是個次卧,現在有了言忱,她們兩個人租兩室一廳就可以。

但是繞了一圈,兩室一廳要麼太貴,要麼位置不好,附近的現有房源沒有合適的,只有一個中介那兒說是有個三室一廳的房子正在招租。

那房子大,而且新裝修過,價格中等,就是房東的要求有些多,要愛乾淨的女孩兒,單身,不能養寵物,得是上班族,學歷最低本科,據說是這房子以後要留給小孫子住,所以要沾點學霸的靈氣,種種條件加起來勸退了好多人,也不是不符合條件,就覺得能提出這麼多要求來的房東一定不好相處,所以半個月了都沒租出去,只有主卧住著房東家的一個遠房親戚,也是女孩。

傅意雪聽完要求也有點躑躅,跟其他人考慮的都一樣,怕這房東麻煩,但言忱實在認床,跟傅意雪睡一張床上並不習慣,再加上半夜時常聽到小情侶的午夜場,她這雙比狗還靈的耳朵半夜總是泛紅。

最後選擇去看了房,這次中介沒有誇大,房子確實不錯,地理位置也好,離傅意雪上班的地方就三公里,她買個小電動都可以避開早晚高峰。言忱說想見見房東再定,當天晚上房東就開車過來了。

北城的快節奏體現在生活的方方面面,譬如她們下午看了房,晚上和房東聊完,當場就付房租簽合同,房東說可以隨時搬進來,之後有什麼不懂的就問她那個一直住在這邊的遠房親戚。

房東要求雖然提得又多又離譜,但見了面才發現是個很好說話的人,最後商榷價格的時候只收了她們一半,還給免了三百塊錢。

房子定下來后,兩人就開始定搬家的事兒,傅意雪說只能假期搬,原本打算周日打掃完就搬,結果臨時接到領導電話,傅意雪在家裡把領導大罵八百遍,然後苦兮兮地跑去加班,

言忱叫了兩個保潔阿姨把那兩個卧室打掃完,然後又回傅意雪那兒把自己的東西收拾出來,她簡潔慣了,來北城也只帶了一個行李箱一個包,最重要的還是吉他,這會兒收拾起來也格外快。

收完以後打車去了新家,把自己的東西歸置完后又去商場買了新的床上用品和必備家居,最後還是回了傅意雪那兒。

晚上傅意雪回來,言忱讓她把自己的東西收拾好,明天喊搬家公司幫她搬走,傅意雪戳著手機想了兩秒,「搬家公司多貴啊,我這裡有免費勞動力!」

說完她就給傅意川打電話,喊他來幫忙搬東西。

傅意川嘴上說麻煩,但還是問了時間,傅意雪直接把言忱的電話給過去,「明天你言忱姐在,你過來以後聯繫她就行。」

傅意川:「我一個人啊?」

「你還可以喊你朋友一起來。」傅意雪豪氣地說:「最好來他一個連。」

傅意川:「……」

「對了。」傅意雪想起昨天的社死瞬間,壓低了聲音說:「最好是不要麻煩你那個特別忙的帥哥舍友了。」

「你說沈淵?」

傅意雪在電話這頭狂點頭,「對對對。」

傅意川:「他今晚在醫院值夜班,明天才不去呢。」

傅意雪鬆了口氣,「那就好。」

掛斷電話好,傅意雪和言忱吐槽,「我再也不會說他八卦了,也祈禱再也不要見到他。真的,那張冷臉好可怕。」

言忱笑笑沒說話。

傅意雪一邊收拾東西一邊道:「言寶你真的勇士。你怎麼能跟他針鋒相對噼里啪啦擦出火花還能全身而退的?難道這是你們冷臉人之間的默契?」

言忱幫她收拾東西,低頭說:「還好吧。」

她見過他真正生氣的樣子,要比這可怕得多。

他現在的冷臉最多算是鬧脾氣?

大概就是這個程度,所以言忱並未覺得有什麼。

傅意雪還在那邊碎碎念,言忱的思緒卻已經飄遠,忽然傅意雪喊她:「言寶,這是不是你的?」

她手裡拿著一個白色方形盒子,盒子里安安靜靜地躺著一枚用草編成的圓圈,看上去像戒指。傅意雪拿出來看,「我沒有這個……」

話還沒說完就被言忱一把搶過,「是我的!」

煙嗓因為情緒激動都到了破音的邊緣,把傅意雪嚇了一大跳,她傻愣愣地坐在那兒,「寶,你咋了啊?」

言忱把草戒指放進盒子里,重呼了口氣,「抱歉。」

傅意雪愣怔著問:「這誰送的啊?你這麼寶貝。」

言忱把盒子放到兜里,手指一直摩挲著盒子表面,說話時壓低了嗓音,聽起來繾綣又溫柔,「初戀送的。」

※※※※※※※※※※※※※※※※※※※※

大家晚安。

對了,這周日入v,零點更新兩萬字,希望大家還是多多評論呀。

所以明天的更新在中午十二點咯!

多餘的煽情話也不說了,反正我努力更新,大家好好看。

這個故事還是我一如既往的水準,慢、慢熱。

我努力多更一些,感謝大家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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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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