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清溪峽風景區在江南市很有名，然而大冬天來玩的人不算多。

山清水秀，遠處的山尖點綴著零星白雪，溪水上飄著浮冰，水流平緩的地方還有大塊冰面，偶爾能看見冰下魚兒悠然自在地甩著尾巴。

江陵對欣賞風景沒什麼興趣，上一世她捉妖除鬼走遍國內外，有時候深入渺無人煙的雨林和大山，見識過無數瑰麗的風景，都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相比起來，清溪峽這個半人工的景區也就那樣。

不過，她對和同學出遊這件事本身還是挺有興趣的。她從來沒有同齡的朋友，沒人會挽著她的手說說笑笑，沒人會不帶任何目的地花時間陪她，玄學界傳說她江陵常年與妖怪為伍，早已半身化妖，根本不算人。那些討好的，恐懼的，裝模作樣的表情讓人作嘔。

這樣普普通通的聚會出遊，就……挺新鮮的。

因為冬天的關係，景區的小木屋都不開放，篝火晚會也暫停了。

逛完景區，還不等太陽落山，三人就回到了別墅。

空蕩蕩的別墅里已經熱鬧起來，保姆正在院子里搭燒烤架，布置桌椅，準備飲料。當然，也不能全吃燒烤，小桌上還擺了蔬菜沙拉和各種水果。

別說三個人，就算再多一倍，也很豐盛了。

「張姨辛苦啦。」戴佳笑嘻嘻地說道。

「不辛苦不辛苦。」四十多歲的保姆慈眉善目的，手腳麻利，一個人很快安排妥當，又有些擔憂地說道，「那隻黑貓一天也沒吃什麼貓糧，會不會是不適應？」

「小白挑嘴鬧脾氣呢，一會兒喂條魚就好。」江陵趕緊說道。

「可是……魚都殺好腌制入味了，早知道該給它留一條的。」張姨懊惱道。

「沒事，它喜歡吃烤魚。」江陵淡定道，「它以前是流浪貓，吃慣了人類的食物，沒問題的。」

「這樣啊……」

「好了好了，快過來烤肉！你們要什麼？看我戴大廚的手藝！」那邊，戴佳說著，已經脫了外套，擼起袖子準備動手。

「真的不用我幫忙？」張姨不放心地問道。

「不用不用，燒烤就是要自己動手才開心。」戴佳立刻道。

「好吧，那……有事喊我。」張姨猶豫了一下，憂心忡忡地進屋去了。

然而，江陵剛把白色的羽絨衣脫下來放到旁邊椅子上，鼻子里就聞到一股焦味——

「哎呀，翻面翻面！你別一直烤這邊！」秦蓁喊道。

「啊？這樣？哎呀好多煙！」

「焦了啊！快點拿起來！」

「不是你讓我翻面的嗎？」

江陵總算理解張姨離開時的眼神是什麼意思了，搖搖頭，拿起一把烤串，熟練地放到架子上。

那邊的秦蓁和戴佳還沒爭論完，被香氣吸引，回頭一看，不禁目瞪口呆。

看著江陵那堪稱大廚的漂亮手法，秦蓁忍不住道：「阿陵，你經常燒烤嗎？」

「是啊。」江陵丟了一條烤魚給黑貓，淡定道，「當然，不是你們這樣什麼都準備好的燒烤，以前在山上，就自個兒打野雞野兔子，撿干樹枝生火烤，連香料都是直接從林子里現采現烘的，身上只要帶一包鹽就可以了。」

秦蓁怔了怔，神色複雜。

江陵不知道她腦補了一個家裡窮沒肉吃，大冬天跑到山林里去抓兔子烤的小可憐，手一伸，一把烤好的肉串遞了過去：「吃嗎？」

「吃！」戴佳扔了手裡已經變成黑色的肉串，興奮地跑過來。

江陵笑笑，又在燒烤架上鋪了幾條魚。

黑貓吃了兩條香噴噴的烤魚，終於大發慈悲地叼了一條去花叢後面的隱蔽處給另一隻不方便露面的狐狸。

嗯，自家小弟……不，小妹，還是要照顧的。

「阿陵，你別老給我們烤了，自己吃。」秦蓁提醒道。

「在吃呢。」江陵一手繼續烤雞翅，一手拿著一個蘋果啃。

「看你瘦的，別想著減肥了，多吃點肉！」秦蓁叮囑。

「倒不是減肥。」江陵笑笑。

她原本就是喜歡蔬菜水果的，只是自己不會做，外賣都油膩，只能多吃水果補回來了。

「今天起霧好早啊。」戴佳忽然說了一句。

「什麼？」江陵抬頭。

「山裡晚上都有夜霧，但平時都半夜才起，今天還不到八點呢。」戴佳說著，抬頭看向遠處沉浸在夜色中的山脈。

「不就是起個霧嗎？山裡的天氣百變。」秦蓁不以為然道。

「說得對，吃比較重要。」江陵微微一頓，拿了兩串烤雞翅給她們，不動聲色地帶過了話題。

「啊，我要那個烤蘑菇！」戴佳果然也被帶偏了。

又過了一會兒，兩個女孩開始頻頻打哈欠。

「好睏啊。」戴佳揉著眼睛，「才八點多，我平時看書看到半夜都沒這麼困……」

「我也……唔……」秦蓁跟著打哈欠，眼睛也漸漸合了起來。

江陵放下烤串，扶著她們在椅子上坐下，給她們披上外套。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夜霧已經蔓延到腳下，彷彿有生命一般，一圈一圈打轉。

江陵小心地滅了炭火，穿上外套，進屋轉了一圈，果然，張姨也靠在沙發上睡著了。

不知不覺間，周圍一片寂靜，連樹葉都紋絲不動，風聲、夜蟲聲、偶爾傳來的人聲都消失得無影無蹤，就好像世界被按下了暫停鍵，而唯有她一人被排除在外。

「這是挑釁嗎？」黑貓和白狐一前一後走過來。

「走吧。」江陵拿起自己的傘，神色淡定。

「我們去把挑釁的傢伙揍一頓是不是！」白狐跳上她的肩膀，很是興奮。

「有機會的話。」江陵含糊道。

「什麼叫有機會？」白狐不解。

「我們是來幹什麼的？」江陵問道。

「玩！」白狐脫口而出，隨即用尾巴蓋住了眼睛，怏怏地道，「來捉鬼。」

「錯。」江陵否定。

「啊？」白狐愣住。不是來捉鬼嗎？

「我們是來賺錢的。」黑貓眼中碧色一閃，別墅的大門開了。

白狐：……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不做白工是我的原則。」江陵理直氣壯。

「監控沒用了，上來。」黑貓掃視了一圈，一弓腰，身體迅速變大。

江陵立刻跨坐到它背上。

黑貓輕輕一躍，無視了地形，直線朝著鬼宅的方向跑過去，跳過通了電網的圍牆，進入別墅區內。

也有幾幢別墅亮著燈，卻不聞人聲，隱約可見路邊睡著兩個人，看打扮似乎是巡邏的保安，手電筒還滾在一邊。

「等等。」江陵忽然開口。

「怎麼？」黑貓停了下來，扭頭問道。

江陵從它背上跳下來，檢查了一下昏迷的保安，臉色凝重起來：「不對，這兩人不太一樣，是被活人打暈的。昏睡符，是同行。」

「玄學界來人了？」黑貓驚訝道。

「嗯，看起來今夜的客人，不止是我們。」江陵皺緊了眉頭。而且，PEI既然委託了她，應該不會再找別人又不通知她，所以，來人應該不是官方身份，那目的就耐人尋味了。

黑貓「嘖」了一聲，一臉嫌棄。

就在這時，天空中毫無預兆地劈下來一道紫雷。

白狐一聲尖叫，整個身子縮進了江陵的頭髮里，尾巴死死勾著她的脖子，瑟瑟發抖。像它這樣的小妖怪，最怕的就是蘊含天地正氣的天雷了。

「你想勒死我嗎！」江陵扯了好幾下才把它拽下來，團了團，塞進羽絨衣外面的大口袋裡。

「我們幫哪邊？」黑貓卻躍躍欲試。

「哪邊都不幫！」江陵給它一個白眼，沒好氣道，「我們就來抓個走丟的鬼，如果有其他人想要和鬼宅主人過不去，我們正好坐享其成。麻煩嘛，少一點是一點。」

停頓了一下，她又嘀咕了一句：「最好打個兩敗俱傷，都別打擾我賺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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