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阿陵，我給你帶了曲奇，我媽親手烤的，不甜。」周末放學時，秦蓁塞過來一個漂亮的鐵盒子。

「啊，謝謝？」江陵接過，有點迷茫地道謝。

這幾天，秦蓁一會兒給她小點心，一會兒給她借筆記，熱情周到得像是真把她當自家小妹一樣照顧，讓戴佳和尹伊人都驚詫不已。

秦蓁是那麼喜歡照顧人的類型嗎？何況江陵又不是可可愛愛的小孩子或是毛茸茸的寵物。

「明天早上八點集合……算了，我和佳佳過來接你好了，你就在江南水岸大門口等我，不用太早。」秦蓁叮囑道。

「哦。」江陵乖巧地點頭。

雖然不知道自己哪裡戳中了秦蓁的母性，但她又不是不懂人情世故，人家釋放了善意，那就好好接住，有機會的時候再還回去。

四人在校門口分手，戴佳和尹伊人有私車接送，秦蓁和江陵去地鐵站。

儘管兩人坐的不是一班地鐵，但也能同路一段時間。

秦蓁微微偏過頭，看著走在旁邊的女孩一臉無憂無慮的模樣，眼中卻有一絲擔憂。

江陵轉學的那天說過她見過兇殺案現場，秦蓁回家就順口問了父親，然而父親的回答卻讓她心裡激起了巨大的漣漪。

「江陵？哦，那個小姑娘啊，她身世挺可憐的，很小的時候媽媽就去世了，她爸是個賭棍加酒鬼，對她很不好，後來又染了一身病治不好了。她家也沒別的親戚，哎……」

「霖海集團的江總你知道吧？你和她女兒還是同班同學。江總大概是想以支持貧困地區教育做慈善，用那小姑娘給公司豎典型立形象呢。」

「江總收養了江陵，還出錢給她爸治病，好歹能拖些日子吧。」

「不過你也知道，一個山裡來的姑娘，豪門養女的日子哪有那麼好過。」

「就過年後沒幾天，那小姑娘準備跳樓過，被轄區民警勸了下來。現在一個人住，好端端地又目睹了那個孕婦開膛破腹案，真是作孽哦……」

當然，秦蓁做夢都想不到，父親跟她說的雖然都是事實，但卻隱瞞了關鍵的部分。

比如，江陵從不覺得自己可憐。

比如，江陵和江家，哪個更倒霉還說不準。

可惜秦隊也是簽過保密協議的，和玄學界有關的一切都不能透露給普通民眾以免引起恐慌，包括自己女兒。

於是，在秦蓁耳中，江陵就成了一個身世可憐、爹不疼娘不愛、寄人籬下的小可憐。

不得不說，這誤會……有點大。

第二天一早，江陵背著一個小包，提著傘站在小區大門口，路過的人都要多看幾眼。

少女穿了一身雪白，脖子上圍了一條毛茸茸的狐狸圍脖，襯得精緻的臉蛋看上去更小了，偏偏懷裡抱著一隻渾身烏黑的貓兒，黑白分明形成強烈的色差。

八點差五分，一輛黑色的保時捷緩緩停在她面前，副駕駛的玻璃落下，戴佳興奮地招手。

江陵打開後座上車。

「阿陵早。」坐在裡面的秦蓁打了個招呼，目光立刻被黑貓吸引了，眼睛都亮了，「這就是你養的貓？好乖啊。」

「是呀。」江陵拍拍黑貓的腦袋。

「喵~」黑貓不得不放下身段賣了個萌，隨即就被秦蓁抱了過去，一陣揉搓。

「真可愛！」秦蓁歡喜得愛不釋手，「只聽說狗可以帶出門，貓會跑掉，但是小白怎麼就這麼乖呢！」

副駕駛座上的戴佳也沒忍住轉過身來，扒著椅背拚命點頭：「這貓養得可真好，不過阿陵，景區不能帶寵物進去，我家那別墅不密封，你確定它不會跑？」

「不會，小白很聰明的，是不是？」江陵撓了撓黑貓的下巴。

「喵！」黑貓高傲地點頭。

「哎，它好像聽得懂啊！」兩個姑娘頓時笑成一團。

江陵也笑吟吟的，一手摸著肩膀上的狐狸「圍脖」。

沒辦法，帶只貓還能當寵物，可是誰家會養只狐狸呢？被人見到了得報警吧。於是白狐只能縮小了體型，趴在她肩膀上充當圍脖了。幸好白狐的天賦技能就是魅惑，就算想動一動，也會讓旁人無意識地忽略的。

戴家的司機將三人送到清溪峽別墅區，說好了第二天中午來接她們，便掉頭回了市區。

「進來吧。」戴佳和保安很熟，帶著他們登記訪客，隨即散步地走進去，一邊介紹，「這邊是三期，也是佔地最大的一塊，我家在最上面，從院子里就能隱約看見那座鬧鬼的別墅。」

「三期反而距離一期近？」江陵好奇地問了一句。

「嗯，一期在中間，二期在另一邊，從這邊看不見。」戴佳答道。

「你們兩個，不許打什麼歪主意，鬧不鬧鬼的我管不著，反正我們就是來遊玩加燒烤的，知不知道？」秦蓁警告。

「哦。」江陵無可無不可地應了一聲。

「知道了……」戴佳一臉的生無可戀。

整個別墅區就只有20座房子，雖然間距比較遠，但沿著彎曲的青石板路走到最裡面也不過15分鐘。

「我讓張姨提前打掃了房子，燒烤的食材下午送過來，保證新鮮。」戴佳帶她們走進別墅，很快又恢復了元氣滿滿的樣子，「我帶你們去客房，放下東西收拾一下，我們去清溪峽……對了阿陵，小白吃什麼？」

「我帶了貓糧。」江陵說著，得了黑貓一個白眼。

貓糧當然是掩飾，身為大妖的黑貓，就連吃人類的食物都只是和江陵在一起養成的生活習慣和口腹之慾。

「客房在二樓，蓁蓁還是住上次那間，阿陵就住旁邊吧。」戴佳忙著把鑰匙給他們。

「謝謝。」江陵走進客房，關上門，將書包扔到單人沙發上。

黑貓早就一個縱躍上了窗檯。

說來也巧，從這邊窗口望出去，下面就是準備用來燒烤的院子，一抬頭，就能看見戴佳說的那座別墅。

「奇怪。」黑貓看了一會兒，喃喃自語。

「怎麼了？」江陵走了過來。

「那座屋子，八成是真有鬼。」黑貓跳上她的肩膀。

白狐也伸了個懶腰，爬起來活動，一邊說道：「是啊是啊，鬼氣衝天，不止是有鬼，還有不止一隻鬼呢！」

「確實奇怪，為什麼官方會允許這座鬼宅存在？」江陵的眉頭皺得死緊。

在她看來，那座別墅根本就不是給活人住的，而是生生成了一座陰宅。

然而這種情況，PEI又是否知道？知道為什麼不處理？就不怕厲鬼禍害其他住戶嗎？按照戴佳的說法，清溪峽一期住的可都是江南市最上層的那些豪門世家，無論死了哪個，都要出大事的那種。

「阿陵，你說，那邊說的『和人有約不得進入』，有約的會是那座鬼宅的主人嗎？」黑貓緩緩地問道。

「不知道。」江陵搖搖頭，「不過，我既然接了委託，總要過去看看的。而且……」

「而且什麼？」黑貓問道。

「我感覺不到惡意。」江陵遲疑了好一會兒才找到了形容的方法，「明明鬼氣衝天，卻沒有傷人之意，感覺很矛盾。」

黑貓看了她一眼，有些詫異。

相處久了，它很清楚，這句話雖然也是事實，但並不是江陵最初想說的話。

江陵抿了抿唇，把另一句話咽了回去。

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那裡有一種很熟悉的感覺，彷彿有人在那裡等著她，已經等了很久很久……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戴佳的喊聲。

「來了！」江陵應了一聲。

「你去吧，我對那裡倒是有興趣了。」黑貓盯著鬼宅，舔了舔嘴唇。

「你們倆，別把人家家拆了。」江陵叮囑道，「我們現在挺窮的，賠不起，明白？」

「滾吧你。」黑貓怒道。

江陵一聲輕笑，拿起自己的傘走出去。

忽然間，耳邊響起一縷嘆息：「等待千年，你終於來了……」

「誰？」江陵一轉身，厲聲喝道。

二樓走廊空空蕩蕩，不見人，也不見鬼。

「阿陵？」隔了一會兒，樓梯口冒出秦蓁的腦袋來，疑惑道，「怎麼了嗎？」

「沒事。」江陵搖搖頭，重新邁步。

「我等你很久了……」那聲音再次響起，空靈，悅耳，就像是美玉的碰撞，餘韻悠長，又慢慢消散在風裡。

這一次，江陵不動聲色，只是腳下微微一頓就一切如常。

裝神弄鬼的……我一定會把你找出來，然後——

揍得連你生前的爹媽都不認識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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