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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晏打開門,客氣而疏離地問:「有什麼事嗎?」

蘇顏心想這人真古板,問來問去就這一句話。身體卻很誠實,沖他打招呼:「對了宋醫生,剛剛忘記自我介紹了,我叫蘇顏。」

本來沒想握手,但難得看見他一次,不佔點便宜就虧了。蘇顏故作大方地伸出手。

「宋晏。」他看了一眼她的手,大有不握就一直舉著的趨勢。終究還是迎了上去,一碰即離,點到為止。

得,更簡潔了。

許是他剛洗完澡不久,手還是溫良的,在暑熱的夏季格外想讓人靠近。

「對了,這個給你,」蘇顏提起饅頭,王姨為了顯得喜慶,特地用大紅色的塑料袋裝著,「印花是用可食用色素蓋的,無毒。」

宋晏看她一身紅唇黑裙打扮,拎著個大紅塑料袋,怎麼看怎麼不搭,偏偏她沒有半分窘迫,自然得彷彿還以為就該這樣搭配。

「謝謝。」他接過袋子。

「你吃飯了嗎?」蘇顏在門口站了半天,可惜這家的主人話少,也沒有眼力見邀請她進去坐坐,她只能自己找話題,同時眼睛趁機往裡瞟。

被他人擋住,只能隱約聽到一些聲響,像是從電視里傳出來的。

音調高昂,讓她想起了那天在診所放的狗血家庭倫理劇。

他居然好這一口?

蘇顏有些想笑。

宋晏不懂她的想法,只靜靜地看著她的視線往裡鑽,沒回答她的問題。

沒人接話,蘇顏眼睛重新定在他身上,乾笑幾聲:「那……不打擾了。」

緊接著,蘇顏看著面前這人乾巴巴地說了一句「再見」就關上了門,還帶起了一陣風打在她臉上。

「還真是不解風情啊。」蘇顏撇嘴。

說不氣餒是假的,她想起從前和陸文洲他們去山上拍日出。日出這東西,並不是想拍就能拍到的,有時候天氣不好,大霧瀰漫積雲厚重,或者角度沒把握好,再或者快門按得不夠及時,都拍不到想要的效果。

所以,往往拍一個鏡頭就得花上一個月。

山裡氣溫低,陸文洲他們有時忍不住抱怨幾句,唯獨蘇顏越挫越勇,天天雷打不動的,凌晨就起來架好三腳架,一聲不吭地等太陽升起的那一刻。

現在也是一樣,宋晏越不理她,她反而覺得這才是不被色相迷惑的好男人。

回去后,蘇棠正在門口等她。

等她走近,蘇棠拿出手機,舉到她眼前,語氣很淡:「戶主群里的。」

蘇顏有些沒明白,接過手機定睛一看,是一個微信號,微信名是一個「.」,頭像是一顆牙齒的剖析圖。

不用她多說,蘇顏就已經明白了,這是宋晏的微信號。

「你要是真有意思,我也不會反對。」蘇棠在她去分饅頭后,獨自想了許久,隨即去戶主群里翻找出了一個微信號。

她心裡並不安寧:「只是,那位宋醫生,看上去太內斂了。」

蘇顏不假思索:「油嘴滑舌花言巧語的男人有什麼用?」

話畢,蘇棠略微變了臉色,蘇顏也意識到了自己語氣太沖,讓她想起了徐瑞均。

「是啊,油嘴滑舌花言巧語的男人沒用,還不如沉默內斂的呢。」只一瞬,蘇棠便恢復如常。

蘇顏將手機還給她,自信地一笑:「不用,你給我的聯繫方式,哪裡有讓他自己給我來得印象深刻?」

就好像看到別人拍的日出照片,無論對方如何感嘆構圖之精美,也比不上自己親手去山裡拍上一個月來得念念不忘。

另一邊的宋晏接過饅頭回去后,苦惱不知道該怎麼處理它。

他第一次收到這樣的東西,有些不知所措。只好先從袋子中取出來裝盤,大紅塑料袋襯著墨色流理台,無端讓人想起蘇顏遞給他的模樣。

饅頭還有餘溫,宋晏撕下一小塊放進嘴裡,品出味道,豆沙餡的,很甜,但不膩。

宋晏就著水,吃完了兩個大饅頭。

不遠處沙發上放著的手機,還停留在某外賣軟體的頁面,久不經觸碰,自己息屏了。

*

夜深了,蘇棠的幾個朋友吃完飯離開了,王姨收拾好餐桌帶上垃圾也出去了,蘇棠去哄正正睡覺,不在客廳。

偌大的套間,突然變得安靜空曠了。

那瓶勃艮第干紅在醒酒器中沉澱了近一個小時,紅酒的芬芳沁人心脾。

時間差不多了,蘇顏取一支高腳杯,倒了滿滿一杯,往陽台走去。

一關上玻璃門,夏天特有的燥熱迫不及待地撲上她,即使深夜,依舊不減熱氣。

陽台上擺放了各種綠植,在這個季節尤其招惹小蟲子,不一會兒蘇顏裸露在外的肩膀和小腿就被蚊子叮了好幾個包。

她將紅酒放下,想撓又怕抓破皮膚,只敢用指尖去蹭,無奈只是杯水車薪。

終於忍不了了,回到客廳在身上噴了厚厚一層驅蚊水,又披了件蘇棠的披肩,還不忘拿了塊毯子,才回到陽台上。

把自己裹得嚴實了以後,又熱得慌。

於是就成了在打蚊子與蓋毯子交替輪換的怪異場景,一時間連酒都沒心思品了。

本來只想吹著夜風品酒的,卻不料一個人演了出「二人轉」。

「好熱啊!」她嚎出聲。

蘇顏氣鼓鼓地扭頭,哀怨地盯著蘇棠的那幾盆綠植,猶豫該怎麼殘忍地把它們處理掉。

就在這時,她驀地發現旁邊似乎有人。

蘇顏嚇了一跳。

套間挨得近,陽台與陽台之間不過隔了幾米的距離。

隔壁601陽台上亮著一盞暖燈,有個人靜靜地躺在搖椅上。那人閉著眼睛,濃密的眼睫在燈光的投射之下拉出一道長長的投影。

不是宋晏是誰?

蘇顏條件反射地回頭,懊惱地灌了一大口紅酒。

後知後覺剛才的一系列舉動是多麼的滑稽,忐忑不安地想:他一定是看見了!可他是閉著眼睛的,說不定沒看見……個鬼!動靜那麼大,睡著了也會睜開眼睛吧。

該怎麼樣才能含蓄體現出平常的她是穩重大方的呢?

蘇顏不確定他有沒有睡著,不敢貿然吵醒他,乾脆坐下來欣賞他的睡顏。

與剛剛相反,靜下心后,沒那麼熱了,她時不時抿一小口紅酒。這酒並不合她口味,喝得更慢了。

時間好像定格住了,流逝得極慢,直至宋晏屋裡傳來一聲尖銳的喊聲,他才緩緩睜開眼睛。

蘇顏一聽,就知道是電視劇里的某個演員在誇張地表演。她不急著出聲,看著他的眼神一點一點變得清明。

她慶幸地想:所以剛剛應該沒看見我的「二人轉」吧。

正這麼想著,便猝不及防地撞上了宋晏的視線,蘇顏握杯的手情不自禁加大了力度。

「這麼巧,宋醫生,你也來吹風啊。」蘇顏漸漸習慣了由她打破沉默。

宋晏沒回話,好像回憶了一下她是誰,才淡淡地應了一聲。

蘇顏沒理會他的沉默,手臂撐在陽台上,迎著微風自顧自地說:「我也喜歡吹風,自然風比空調吹出來的冷氣寶貴多了。」

宋晏還是沒說什麼。他不善與人交流,除了診所的幾個人,日常也就家診所兩點一線,找不到話說的時候便習慣性沉默。

就如同剛才,他蘇顏的一系列怪異的舉動,雖然讓他有些不理解,但始終沒出聲。

「我還喜歡酒,」蘇顏繼續找話題,「宋醫生,你喜歡酒嗎?」

找話題這事幹得多了,她琢磨出一點心得,多用問句,方便對方回答。有問有答,也就不是一個人的獨角戲了。

從診所那時候就看得出來,宋晏家教很好,面對找茬的患者,也還耐著心診治。何況她並沒有得罪過他,相信能和她聊幾句。

宋晏思考了一下,他並不常喝酒,對酒也沒什麼了解,只有在不得不喝的場合才應付幾杯,但遇人提問,便禮貌性地回答:「還好。」

蘇顏眼前一亮,覺得找到了共同愛好一般如獲至寶,追問:「你喜歡喝什麼酒?」

剛才總結出來的一點心得頓時忘得一乾二淨,沒等宋晏回答,自己先開口了:「我喝不慣勃艮第,果味太濃,太甜,只是我姐喜歡,就拿這一瓶哄她開心。」

她迎著夜風,微微眯起眼,神情嚮往:「我最喜歡Blanton『sTheOriginalSingleBarrelKentuckyStraightBourbonWhiskey,這是我最愛的一款波本威士忌。加點冰化開,香草、漿果、杏仁還有焦糖味混合在一起,濃郁醉人,那才叫好喝呢。」

宋晏對酒沒有研究,沒出聲打斷她。露天里圍繞著她的聲音,還有屋內傳出來的電視聲,像被包圍在人群里一樣。

「就連設計也別出心裁,光瓶蓋就有八個不同的版本,不同的瓶蓋上騎士和馬的形狀也不同。可惜供貨量太少,我湊不齊一套。」蘇顏說著說著覺得有幾分惋惜。

「我背著陸文洲私藏了幾瓶,下次我請你喝酒好不好?」蘇顏轉頭看他,笑著問。

如她所想,有問必有答。

宋晏開口,只不過是拒絕的話語:「謝謝,不必了。」

蘇顏早就料到他會這麼說,為猜中了他的想法內心偷歡。

「酒我不喜歡甜,可我喜歡吃甜食。我骨架小,吃再多也不會長胖,只是會長蛀牙。牙疼不是病,疼起來真要命。這句話真是真理。宋醫生,是不是越早治療越好?」

「嗯,及早根治。」

蘇顏喜上心頭,總算抓住你了。

她雙目放光:「那宋醫生,我去你那治好不好?」

宋晏一愣,沒想明白話題是怎麼從酒轉變到看牙的。但作為醫者,他不會拒絕任何一個人治療的權利。

他不怎麼明顯地點了點頭,應了聲「好」。

蘇顏再清楚不過了,宋晏恐怕對任何一個人都會這麼說,所以不過分開心也不過分難過。

「今天太晚了,宋醫生,要不加個微信吧,下次去的時候我找你。」蘇顏笑得狡黠,不容他拒絕,先發奪人地亮出了自己的二維碼,往陽台外遞出去。

宋晏其實是想說「還沒看過牙齒情況不能知曉過程」或者是「你直接來診所」,可這些都沒能說出口。

因為蘇顏催促了一句:「快點啊宋醫生,我手都酸了。」

像被墨染過的夜色,一隻白嫩纖細的手臂支在空中。不知怎麼的,讓他想起她略微吃力抱著酒的畫面。

拒絕的話被堵過一次,再說不出第二次。

宋晏舉起手機,掃碼添加好友。

※※※※※※※※※※※※※※※※※※※※

然而實際的情況卻是宋晏掃碼時手機因光線不足自動開了手電筒,蘇顏被亮瞎了眼(狗頭)

蘇顏:要到啦,兩章之內。

宋晏:……

明天就要去看牙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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牙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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