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蘇顏知道許多事不能操之過急，這次不行，還有下次，只好拿著藥方悻悻離去。

但她終究不是老客，拿著藥方轉悠了半天，沒找到拿葯的地方，一臉欣喜地打算回去找宋晏，還能多一次刷臉的機會呢。

還沒回去，先在門口碰到於盈盈了。

她換下了護士服，一身便裝，蘇顏沒認出她。

「咦，你們怎麼還在這？」這護士是個自來熟，完全沒意識到他們只是見過一次面的陌生人，大大方方地問他們。

蘇顏恍惚了一下，才認出她，晃了晃手中的藥方，開口：「沒找到開藥的地方。」

於盈盈伸頭往前廳瞥了眼，空無一人，解釋：「嗐，丁叔他們可能吃飯去了，我帶你們去吧。」

心中計劃頓時落了空，但也不好打擊她的熱情，只能跟著去了。

「你們下班了嗎？」蘇顏找話。

「其實沒呢，」於盈盈湊近她，幸災樂禍地說，「那個女人鬧事，宋醫生索性讓我們提前下班，美名其曰休息，就是在拖時間唄。嘖嘖嘖腹黑啊。」

唔，還有幾分脾氣。蘇顏覺得更對胃口了。

她大笑起來：「這會兒估計在看了吧，也是不容易，讓我們下班了，借口用完了，他一個人還得繼續給他們看。」

「一個人？孤男寡女的，這怎麼行！」一個不假思索，語氣都激動了。

於盈盈似笑非笑地看了她幾眼，彷彿已經司空見慣，最後給她一個「我都懂」的眼神，不說破：「哪來的孤男寡女，不是還有她的兒子么？」

說著，目光又被正正吸引：「哇，小朋友好可愛啊，你叫什麼名字呀？」

正正開口：「姐姐好，我叫徐正。」

一聲「姐姐」叫得於盈盈心花怒放。

「我兒子，可愛吧。」被前面的「孤男寡女」一刺激，蘇顏起了玩心。

可惜沒和小蘿蔔頭竄通好，小朋友不解地看向她：「小姨，你在說什麼啊？」

蘇顏尷尬地笑笑。

「到啦。」

讓她沒想到的是，於盈盈帶她來的是旁邊醫院的藥房，看蘇顏一臉不明白的樣子，於是靠近她神秘兮兮地說：「老客福利，宋醫生的診所列在這裡的醫院，可以用醫保報銷，下次你來可以直接在這裡挂號。」

原來如此，私人診所大多價格昂貴，可剛剛進門時看到的患者卻是中老年人偏多，原來是這樣。

蘇顏朝她道了謝，帶著正正去取葯。

取完葯路過診所，靠近馬路的這扇窗戶沒拉窗帘，一眼就能看到裡面的場景。

那個女人大概是走了，只見宋晏摘下口罩靠在沙發上閉眼小憩。

沒有口罩和帽子的遮擋，整張臉暴露在空氣中。五官分明，稜角凌厲。

原來他不止只有眼睛好看，每一樁每一樣都像是根據她的喜好長的。

宋晏靠了一會兒，起身去洗手。

不知怎麼的，明明他什麼話也沒說，安靜地垂眼洗手，蘇顏卻無端感到一陣落寞。

「小姨，你怎麼不走了？」正正見她駐足許久，目不轉睛地盯著窗戶里看，可他太矮了，跳起來也看不見，終於忍不住好奇地問。

蘇顏被他一叫，回過神來，摸了摸他的頭髮，一本正經地教壞小朋友：「正正想不想有新的夥伴？小姨給你拐個姨夫回來好不好？」

正正第一次接觸到「姨夫」這個詞，對他來說無比生疏，但看著小姨眼睛亮亮的，總不會是不好的東西。

他興奮得跳起來：「好耶好耶！」

*

正正的牙齒漸漸好轉，也消炎了。接下來的幾天，蘇顏始終沒找到借口去找宋晏，連個聯繫方式都沒有。

她突然有些後悔那天沒死皮賴臉要到他的聯繫方式。如果再有下一次機會，她一定不能再錯過。

這天，蘇棠為了正正上幼兒園的事情，買的學區房總算裝修好了，請了幾個熟識的朋友去參加她的喬遷宴。

蘇顏正好沒什麼事，去酒櫃挑了一支勃艮第干紅，包裝好后，出門。

蘇棠新買的套間是在天幜園，所屬的學區里有祁海市最好的幼兒園、小學和中學，她想得周到，給正正鋪好了將來十幾年的路。

46幢602。

蘇顏確認了蘇棠發來的地址，抱著酒上了電梯，電梯里有一對小情侶，你儂我儂地粘乎在一起，蘇顏非禮勿視，沒多想按了正對面的數字6。

好在他們在4樓就到了，蘇顏靜靜地等電梯跳到6樓，不久「叮」一聲，到了。

「叮咚」。蘇顏按下門鈴。

出乎意料的是，足足等了幾分鐘都沒人開門。

不應該啊，哪有主人邀請客人自己卻不在家的道理，她又按了幾聲。

又等了將近五分鐘，蘇顏等不下去了。

她改換單手抱酒，另一隻手抽出手機給蘇棠打電話。

沒響幾聲，電話接通：「姐，你在家嗎，我在門外了，你倒是給我開個門啊。」

蘇棠疑惑：「我沒關門啊，你出了電梯直接就能進來，我沒看見你，你是不是走錯了？」

蘇顏一驚，如果說是她走錯了地方，那她剛剛按的是誰家的門鈴？

「等等，你是不是去了……」

正值此時，面前的門開了。

蘇顏視線從下往上看，面前這人個子很高，腿很長，應該是剛洗完澡，穿著白色T恤灰色長褲，脖子上搭著一塊白毛巾，未乾的碎發還在滴水，身上有一股好聞的茉莉清香。

最主要的是，那雙熟悉的眼睛，這不正是她這幾天想見面又找不到見面理由的宋醫生嗎！

蘇顏第一反應是果然如她所想，他們一定是命中帶緣，連老天爺都要給他們創造見面的機會。

第二反應是還好這幾天睡得很好，皮膚狀態不錯，今天妝容也精緻妥帖，穿了一條顯身材的黑色一字肩連衣裙，紅唇捲髮，還有淡淡的無人區玫瑰香水味，可以給自己打個滿分。

這才稍稍鬆了一口氣。

「宋醫生，好巧啊。」蘇顏先打開話題。

「嗯。」宋晏不輕不重應了一聲，「有什麼事嗎？」

他剛洗完澡出來，聽到有人按門鈴，以為是物業，透過顯示屏卻看到一張年輕漂亮的陌生面孔。

隱隱有些眼熟，卻想不起來在哪見過。

畢竟是不認識的人，他猶豫著要不要開門。只見來人似乎有些等急了，又按了幾下門鈴，一隻手略顯吃力地抱著紅酒打電話，他才姍姍來遲地開門。

聽她講「宋醫生」，宋晏想，哦，那大概是某個看過診的人，難怪有些眼熟。

蘇顏正要開口，電梯「叮」得一聲開了。

蘇棠走出來，看了眼站在門口的兩人，略帶抱歉地對宋晏說：「抱歉，打擾了。我是蘇棠，剛搬來602，這是我妹妹，她第一次來，不知道這是一梯兩戶的設計，走錯了地方。」

蘇顏內心掩不住雀躍，滿眼透露出兩個大字——鄰、居！宋晏居然住在601！

「你好，我是宋晏。」

簡單的幾個字后，陷入了長長的沉默。

蘇棠平日里應酬慣了，什麼場面都看過，這樣尷尬的氛圍，被她幾句話解了圍，告別了。

重新坐電梯到602，果然如蘇棠所說，她只請了幾個親近的朋友，陪正正玩樂高。她轉了一圈，爸媽都沒來，也不知是蘇棠沒請還是人不願來。

徐瑞均也沒來，蘇顏舒一口氣。

那個人，看她的眼神，總讓她覺得不舒服。

蘇宅的王姨也來幫忙了，拎了兩大袋饅頭，上面還蓋了紅色的印花，騰騰地冒著熱氣。

這是祁海市的習俗，喬遷宴必定要給鄰居以及親朋好友分饅頭，寓意共享福氣，

不知道王姨在哪訂的饅頭，比尋常的饅頭要大幾圈，兩個裹成一袋，等著蘇棠去分。

留了幾袋自己家裡分之外，蘇棠正準備下樓給46幢的鄰居以及門衛送饅頭，還沒等她提起來，蘇顏自告奮勇地說：「你是今天的主人公，我去分就行。」

「你不是不愛和生人打交道嗎？」蘇棠狐疑地看她一眼。

蘇顏欲蓋彌彰：「隔壁的宋醫生不算生人，就是它給正正看牙的呢。」

蘇棠這才明白原來前幾天正正回來后一直念叨著「姨夫」的醫生叔叔，就是住在隔壁的宋晏。

「我還沒說哪個生人呢，你就知道是宋醫生？」

「是啊是啊，我別有用心。」蘇顏大大方方地承認。

「認得倒快，你了解他嗎你就喜歡。」

「我雖然很難看得上一個人，」蘇顏眼神堅定，「但喜歡就是喜歡，沒那麼多稀奇古怪的理由，有什麼好拖泥帶水的？」

蘇棠被婚姻所困，一向果斷利索的她，偏偏在感情上疑竇叢生。別人對她好，是別有用心;別人不對她好，反而寬心。

蘇顏提著兩大袋饅頭分遍了樓上樓下，總算體會到了為了給一個人巧克力愣是分遍了全班的滋味。

最後才來到601門口，打開手機前置攝像頭檢查儀容，確認非常完美后，笑臉吟吟地按下門鈴。

宋晏吹乾頭髮后，空腹喝了瓶冰水，等待虛假的飽腹感逐漸消失，打開手機點外賣。

空曠的房間里只有電視傳出來的聲音，乍一聽有幾分人氣，實際上更加冷清。

門鈴就是在這個時候響起來的，宋晏幾乎被嚇了一跳。

往常他在家休息的時候，除了物業或者外賣以外，從不會這樣頻繁地響起，今天倒是很熱鬧。

他走過去一看，門外的人打定主意他會看似的，鏡頭感十足地沖他嫣然一笑。

怎麼又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