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青陽刀技
無名少年從伙房轉到書香院，負責整個書香院的打掃清理事務。
這是一個不大的院子，一共六間寬的正房，兩側各四間寬的偏房，是冷泉派的藏書之處。
院子里只有兩個人，一個是負責書院管理的弟子，另一個便是這無名少年了。
少年的事情並不多，每天要對院舍進行清掃，每個月對書架進行一次清潔。
每當大家問他姓名的時候，他依舊簡略的回答：「無名。」
卻並沒有人意識到他所說的無名，是指他沒有名字。
因為他忘了自己的身世，也忘了自己的名字。
於是，人們便認為他的名字便是「無名」。
「無名，別忘了今天是清理書架的日子。」書香院管事的弟子葉楓提醒道。
「是，葉師兄。」
無名自然沒忘。
書香院的藏書，也是分成三六九等的。
兩邊廂房，左為三品閣，普通弟子可以隨意借閱，書籍有經文子集，也有門派的武學典籍；右為二品閣，存有門派的一些紀要，及更高一層的武術功法類的書籍，只有入了青雲堂的優秀弟子才能進入閱讀，但不得帶出。
而正房為一品閣，只供掌門及長老級以上的門派高層進入查看。
二三品閣的書架，由於借閱往來較多，書架倒也乾淨。
反而是正房的一品閣內，根本很少有人進入，地面書架上經常落滿灰塵，偶而還會結幾處小小的蛛網，是無名清掃的重點。
無名雖失去了過往的記憶，在書香院清理書架的時候，無論是什麼字體的書面，都能很清楚地認出來，可見自己是識字的。
而且還識得不少。
但他日日糾結在自己的失憶，糾結在自己父親何大富的下落上，沒有心思去翻閱任何一本藏書。
甚至於一般弟子根本無法進入、帶有神秘色彩的一品閣藏書，他也不過看過封面的書名，卻從未生出去讀一讀的好奇心。
因為，這些書都是技法、心法修練一類的武學書籍，而他自認為自己不過是一個殺豬賣肉的屠夫的兒子，這些武學類的東西，原本跟自己也沒什麼關係。
今天，他依舊照例擦拭著一品閣的書架，在最內里的一個書架上，他看到了一張剛結起的蛛網，從樑上垂落到書架頂上。
他移了木梯過來，爬上去，拂去蛛網，卻發現蛛網的後面竟擱著一本發黃的舊書，上面蓋著一層厚厚的灰塵。
心道，不知是誰看了卻擱在這兒，一邊拿了抹去積塵。
《青陽刀技》
一瞬間，他恍惚想起自己似有兩把剁肉刀。
於是，把本來準備放入書架的手，抽了回來。
自己反正平日里也閑來無事，不妨看看能不能習點刀法，也可以打發一下自己沉悶的日子，另外，也可以分分心。
翻開此書，裡面的紙張都變成了暗黃色，一付古舊的樣子，透著無盡的滄桑感。
書很薄，不過十多頁，每頁有一幅圖，並配有文字，對圖中的刀法做了簡易的解釋。
今無名奇怪的是，這圖中人所持的刀，竟然與他恍惚中自己的剁肉刀沒什麼區別，而且也是雙刀，持刀任左右手各一，目光冷凝內視。
看來倒還真的適合自己，不過奇巧的是，這冷泉派的兵器都是劍，卻從未看過用刀的人，不要說還是這種厚重的剁肉短刀。
無名匆匆地把十多頁圖翻閱過去，眼前竟形成了一幅連貫的刀式，並從書中激蕩出一股濃烈逼人的刀氣，整個身體彷彿被書上透出的刀影連斬了十幾刀，渾身爆裂般痛楚。
眼前一黑，從木梯上直摔下去。
管事的弟子葉楓聽到動靜，忙沖了進來，在無名的人中上重重地按下，並從指尖將內氣輸了一些進去，無名才悠悠醒來。
「沒事吧？你怎麼這麼不小心。」葉楓只道是無名從梯上摔下來暈倒了，口中難免有些責怪。
無名扶著書架起身，道：「沒事，師兄。」
身上還是透著難抑的疼痛，上下左右摸了摸，卻又沒感覺到哪兒有傷。
無名轉頭髮現，那本書落在自己腳邊，書頁已經合上。
閉目思及，《青陽刀技》十五式又連貫地在眼前閃過，似是自己的記憶，又似脫離開自己大腦而獨立存在的一段影像。
他把書小心撿起來，卻發現書頁上並沒有冷泉派的藏書印。
而這書香院所有的藏書，在封頁上都會有顯著的「冷泉藏書」朱印，可見此書雖在冷泉派的一品藏書閣，卻又非冷泉派的藏書。
既然並非冷泉派的藏書，便是無主之物，且對自己有用。
無名笑了笑，便將此書納入袍襟之中，繼續清理一品閣的書架。
黃昏時分，無名回到住處，果然床頭放著兩把剁肉刀，於是將刀用布包了，別在腰間，一溜煙出了二道山門，隱入到叢林之中，找了棵千年的巨樹之下，借用那古樹蓬勃枝葉伸展所破開的一處空地，琢磨起《青陽刀技》來。
他沒敢去翻書，而是微閉了雙眼，任由那刀法的影像在面前顯現出來，如此兩三遍，腦中已是極熟。
他解開刀布，雙手握刀，一種熟悉的感覺湧上心頭。
這不是記憶，就是一種感覺，一種與此刀很親切、很熟悉、很歡喜的感覺。
心道：「看來我用這兩把刀定是剁過不少的肉。」
無名，又微閉了雙眼，隨著眼前的青陽刀技的影像揮起刀來。
初時，每一招、每一式都有些生澀。
當他停下來的時候，那影像中的人也跟著停下來，似乎在等他一般，等他再生起揮刀的意念，那影像中人如同感應到他的思維，即時展示出下一個動作。
過了不到一個時辰，無名將刀式已經能夠熟練、流暢地貫穿下去，速度也越來越快，快到他幾乎看不到自己手中的刀影。
併產生一種奇特的感覺：不是他在揮刀，而是刀意帶著他的身體。
有上縱時的輕躍，有下墜時的凝重，有出刀時的狠力，有收刀時的自如，有旋轉時的收縮，有騰挪時的舒展，或刀依人，或人隨刀。
而且，隨著招式一遍遍地深入演練，他竟然發現自己不僅可以很好地駕馭招式，而且體內有一種劇烈的氣息，竟可凝結並聚於腕部，並直達刀上。
出刀時，氣息隨刀而出。
收刀時，氣息隨刀而入。
「我原來應該是會些功夫的。」他體驗到、也認知到這點。
或許，我並非只是一個普通的殺豬匠、一個普通的賣肉屠夫的兒子。
如果自己真的會功夫，如果自己的功夫有機會得到提升，或許可以去找到父親、救回父親。
雖然沒有以前的記憶，但最起碼知道自己的父親是誰，知道自己還有家人。
因為思緒分散，刀意濃厚，一意之差，刀未把住，竟在旋刀中，左手的刀直飛出去。
只聽撲撲幾聲，接著便是咯吱吱的巨響，飛出的刀，竟將連著幾棵碗口粗的樹連腰斬斷，才卡在最後一棵樹上。
無名驚呆了，沒想到這青陽刀技，竟有如此威力。
當他走過去，拔出刀時，最後這棵樹也發出咯吱的聲音，傾倒在地上。
他發現自己的力氣變得更大，內氣更加涌動，原來這刀技不僅是刀技，也因為意與刀合，還起到了快速練氣的作用。
「倒是一副好材料！」
身後傳來一個蒼老卻雄渾的聲音，很近，近到就在耳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