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天刀崖下

第1章 天刀崖下

(有武俠、有歷史、有玄幻,看你怎麼看)

橫斷山,天刀崖上。

一名粗布短衣少年,雙手揮舞著兩把剁肉砍刀,被十幾名黑衣人逼到崖邊。

雙腳一滑,整個身子直向崖下墜去。

橫斷山,天刀崖下。

一位精瘦老者,正盤坐在山澗水邊的灘涂之上,雙手交疊,意守丹田,周身毛孔皆在吞吐氣息,整個人被一團實質的霧氣包裹,影影綽綽。

少年在空中一個翻身,又被山風一吹,直向老者墜去。

而雙刀還在手上。

老者感受到異樣之時,渾身氣血涌動,丹田之內如爆裂一般,意念頓時一散。

此時少年已撲向老者,一刀斬在老者肩上。

老者本能地雙手向上拍去,將少年直拍出十丈開外,隨後一口鮮血如箭噴出。

少年摔在一塊突兀的大石之上,腦後汩汩地冒出血來。

無盡虛空之中伸出一隻巨手,將少年的魂識從體內捏出,像捏住一隻螞蟻一般,那個弱小的魂識初始尚拚命掙扎,巨手微一用力,神識便服貼了。

接著另一隻巨手伸來,推出一個魂識虛影,按入少年體內。

巨手在虛空中化為虛無。

少年悠悠醒轉,茫然環顧四周,意識一片空白。

「我是誰?我這是在何處?我為什麼會在這兒?」

此時正值秋日,薄霧蒸騰,滿山黃葉。

在晚霞漫起時,整個橫斷山脈中衝出濃濃的亮金色。

一個發狂的少年,身著短衣,散著長發,滿臉血污,頭部還在汩汩地湧出血水,他在天刀崖下奔跑著、咆哮著,如一頭剛剛蘇醒的困獸。

終於,他累了,頭上的血跡也風乾了,原本血色如火的眼神也暗淡下來,嘴唇裂出幾道深深的血口,他微微舔了一下。

那位身高不足三尺,著一襲破舊道袍的老者,雜亂如草的長須在胸前飄動,頭上別著一根樹根狀的木簪,背著手,一動不動地立在天刀崖下的灘涂,神色淡色地看著發瘋的少年。

此時的少年,也注意到了他。

少年來到距他五步之遠的地方,盤腿而坐,眼神中滿是迷茫,眼光時聚時散,飄忽不定,彷彿是魂魄在體內掙扎。

「我是誰?」少年如自語、又如在問向老者。

老者並未看著少年,而是將目光投向遠山:「你是誰,並不重要。」

「我為什麼會在這兒?」少年俯下頭,一副委頓的樣子。

老者仍迎著谷內倏忽而來的或急或緩的山風,一動不動:「你為什麼會在這兒,也不重要。」

「那重要的到底是什麼?!」少年又怒了,眼中似要爆出血花來。

老者嗞啦一聲撕開了自己的衣袖,肩上露出一道深深的刀傷,還在往外流血,尖叫道:「重要的是,你砍了老夫一刀!」

少年頭都沒抬,似乎此事完全與他無關:「我為什麼要砍你?」

「我怎麼會知道!」老者火了,但他的火僅體現在情緒、還有誇張的語氣上,他並沒有要向這少年報復的意思,不是他不想報復,而是他報復不了。

在他喊了這一嗓子之後,他體內原本就四處亂撞的氣息,變得更加混亂起來,他看到有氣泡在皮膚下來起起伏伏,似有萬千條蟲子在身體里蠕動。

老者再也支撐不住,撲哧一聲坐在砂礫之上。

二人形成了一種面對面對坐的陣勢。

少年抬起頭來,與老者對視了半晌:「我真的用刀砍了你?」

「難道活了一個甲子的老夫,要對你個小娃娃撒謊!」老者細小的布滿折皺的眼睛,突地睜圓了起來。

「若真是晚輩砍了你,那便對不住了。」少年說的輕描淡寫,轉頭四下望去:「只是晚輩砍了你的刀呢?」

老者也不禁轉了頭,放眼找去:「是啊!刀呢?剛才明明你手裡握著兩把砍刀,為何便不見了?」

少年突然樂了,心想要麼遇到一個想訛詐的,要麼這老頭便是個瘋子。

不過自己這個樣子如果還有人想著要訛詐,那這個人絕對是個瘋子。

「瘋子!」少年心有所想,便脫口而出。

老者一聽不樂意了:「你說我是瘋子,你不相信我說的話?我清河子是什麼人?江湖上大名鼎鼎的冷泉派你聽過沒,我可是冷泉派第三百六十八代——」突然撓了撓頭道:「不對,應該是三百六十五代弟子!總之,像老夫這般身份的,敢說我是瘋子的,只會有一個下場——」

少年鄙視地看了他一眼,冷笑道:「什麼下場?」

「死!」清河子不但加重了語氣,還配上了陰冷肅殺的表情。

「我已經說了啊——」少年故意把尾音拖得很長,一副惹事挑釁的樣子。

「——」清河子喉間哽了一下,道:「罷了,我清河子也算是道行高深的修道之士,何必與你這個瘋瘋癲癲的小東西計較。」

少年語氣忽然轉為平和:「前輩,不瞞您說,晚輩當下什麼都不記得了,懇請前輩將剛才所發生的事告知一二。」

「我為什麼要告訴你?」清河子的倔脾氣上來了。

少年匍匐著爬到清河子跟前,倒頭便拜:「前輩仙風道風,一看便是一位大慈大悲之人,看著晚輩這個樣子,定然也是於心不忍吧。」一邊抹著鼻涕眼淚道:「如今晚輩連自己是誰都不清楚,也知自己從何處來、往何處去,為何流落此地,可否還有親人——,即便這般活著,又與死何異?」

清河子眼圈紅了,差點落下兩顆老淚,伸手拉了少年起來,道:「至於你從何處來、往何處去,老夫倒還真的不知道。不過,你為什麼會在這兒,老夫倒是這天下最清楚的一個。」

少年痴痴地望著清河子,滿臉的單純與懇切之色。

「老夫正在此處練功的時候,你便從那天刀崖上手握雙刀沖了下來,老夫以為你是尋仇而來、或想向老夫挑戰,但出手輕拍了你一下,結果把你拍到了那塊石頭那兒——」

少年看了看清河子眼神瞟向的那塊石頭,離這兒足足有幾十丈不止,這也能算是輕拍了一下,怒火差點燃了起來,想想事已至此,還是多打探些因果重要,便咬咬牙忍了。

「前輩,依您之見,晚輩是從這天刀崖上下來的?」

清河子往上望了幾眼,非常肯定道:「必定是從這天刀崖上下來的,不會有錯!」

少年來到崖壁跟前,摸著光滑如冰的崖石,發愁道:「這天刀崖,如何才能上去?」

「這天刀崖傳說為一神魔的天刀一刀斬下,崖高千仞,不要說你,便是飛鳥也上不去!」清河子稍微理順了體內奔流的氣息,也隨著來到崖邊。

「想來晚輩應該是住在這天刀崖之上,只是——,只是——,這可如何是好?」少年說著說著,嘴一撇,又是要哭的樣子。

清河子又心軟了:「罷了,你與老夫也是孽緣,老夫便送你上去吧!」

「早就看出前輩功夫了得,竟連這天刀崖都上得去,若能將晚輩送上去,定讓家人多拿些銀兩答謝,只是,前輩是準備帶著晚輩飛上去呢?還是攀爬上去?」少年興奮地在山崖前手舞足蹈地尋著適合的位置,一邊轉頭望向清河子。

清河子抬手指了指身後的山谷坡地,道:「繞過去。」話音未落,便轉身走了,少年連忙跟上。

二人出現在天刀崖上山坡的時候,已經是第三日的午後了,秋日艷陽高照,山風透著清涼,有樵夫喊著山歌從林中走來,肩上挑著一擔木柴,快步如飛地經過清河子與少年面前。

打眼看到了少年,驚道:「你怎麼還敢回來,前些日過來追殺你的黑衣人,昨日還來過這山林,你爹何大富也被人給抓了!」一面腳不停步地飛奔著遠去。

「老伯——」少年的喊聲中,樵夫人已離了百步之遙,似乎在躲避瘟神一般。

清河子前後左右環顧了一下,道:「看來,你的家應該就在附近,我們且到處找找。」

二人下了天刀崖的山坡,在坡下,果然看到了處茅屋柴院。

房前一處空地,簡易地用樹枝圍了個院子,院中搭著一座草棚,棚子里橫著一個整木劈成的肉案,棚頂上還掛著幾塊肉,被風吹得有些干縮了。

「看來你爹應該是個屠夫。」清河子盯著棚里的肉。

少年繞過草棚,來到房舍前,推門進去,只見滿地狼籍。

腦中回閃出模糊的影像,但想看清楚的時候,卻又如煙一般散了。

「這兒是我的家,我爹叫何大富,那我是誰?我叫什麼?」少年不停的追憶,不停地自言自語。

清河子卻無暇顧及這些,樂呵呵地從棚架上取了肉,看到棚邊上有一口土鍋,旁邊還有米有油,便生了火,做起飯來。

「老夫終於理清楚了,你爹一定是被仇家尋仇,你呢,被人追殺,掉下了天刀崖,你爹呢,卻被仇家給抓了。」

少年抱著膝,坐在棚子的一邊,聽著清河子絮叨。

「你掉下懸崖的時候,摔壞了腦子,所以失憶了。忘了自己的身世,也是忘了自己的名字。不過呢,身世也好、名字也好,其實根本不重要。老夫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也不知道自己的名字,但還不是一樣過得好好的。」

少年抬頭看了看正在忙碌的清河子。

「其實咱爺倆還真算是有緣,命運相似,世界這麼大,偏偏你從崖上掉下去,卻砸到老夫的身上。」

「你也不記得自己的名字?」少年問道。

「是啊,我五六歲的時候,被我師父泉真子從一個河溝里撿了,就給我起了名叫清河,現在大家都叫我清河子。」

清河子被火煙嗆得咳了幾聲,接著道:「你的身世也好、名字也罷,等你記憶恢復了,自然也就知道了,至於你爹,不要說你根本不知道是什麼人抓的、抓去了哪兒,即便你知道,你也救不了他,還是從長計議吧。」

「可是——」

「可是你心有不甘,是吧?你現在首要的事情,是先活下來,這世間的一切都是命數,你命該如此。」

少年沉默了,他現在一無從前的記憶,更不知道自己的父親被什麼人抓到何處,又能如何呢。

清河子看著他道:「這兒,你是不能待下去了,老夫倒是可以給你找一處安身的地方。」

一邊把煮了半鍋的紅燒肉鏟了出來:「過來吃飯,吃完飯,咱們好有力氣上路。」

少年也覺得飢腸轆轆,與清河子一起三下五除二,把半鍋肉吃了個乾淨。

清河子站起身來,拍了拍鼓起的肚子,心滿意足道:「好了,老夫的元氣終於恢復了些。」

一手拉起少年的胳膊,道:「可以趕路了!」

少年只覺得身子一輕,竟被清河子一步帶出了丈余,眼前草木如飛般閃過,耳邊風聲呼嘯。

清河子攜著少年,腳尖或點在山石,或借力藤蔓偏枝,在荒野之中,取了直線,如鳥展翅,直奔冷泉山而去。

三四個時辰,數百里地,倏忽而過,落地的時候,面前一座山門,上書「冷泉派」三個大篆。

「師叔祖!」門前的兩個冷泉派弟子,對著幾乎突然出現的清河子躬著身行了大禮。

清河子沒搭理他們,竟帶著少年大步走了進去,眼前是望不到頭的長長的階梯,一路延伸到山頂。

到了山頂,便是連綿起伏的房舍,正中一處大院,大門敞開著,穿過二道門,一處大殿聳立在面前,飛檐翹角,氣宇非凡,為冷泉派的松聲殿。

「你回來了。」

一個聲音,似洪鐘激蕩,從高座緩緩傳來,透著一股威嚴與壓力。

「師兄近來可好?」

「此次回山,所為何事?」座上之人,並未回應清河子的客套,冷冷地問道。

清河子把少年拉到面前,道:「我給咱們冷泉派務色了一位資質不錯的弟子。」

座上一位老者移步走了下來,來到二人跟前,右手往少年肩上一搭,少年只覺全身突地一震,一道真氣從肩頭直散下去,漫在全身五臟六腑、每個毛孔,又突地被吸了回去。

少年站著一動也不敢動。

「不知師弟如何覺得他資質不錯?」

「這個——」清河子撓撓頭,笑道:「不瞞師兄說,我一位故友離世,留下這個孩子託付給我照看,只是我過慣了閑雲野鶴的日子,也不便帶著他,所以就想請師兄把他收下來,給個住處、給口飯吃就行。」

「那就放到雜務處吧,正好那兒也缺人。」老者看了看少年,道。

清河子拉了一下少年:「還不快謝過掌門。」

少年很識趣地拱手行禮:「多謝掌門收留。」

老者轉向清河子:「你也該收收心了,留在山上教教弟子也是好的。」

「師兄,你再給我幾年時間,我一定回山,再也不出山門半步。」

「信你——」老者冷眼看著清河子,把話打住了。

「師兄,這孩子你一定幫我照看好了,別讓我對不起故人啊——」話還沒說完,少年只覺一陣風裹攜而過,清河子已不見了蹤影。

「你叫什麼名字?」

「無名。」

「——」老者瞪了少年一眼,道:「出去吧!」

「你叫什麼名字?」少年來到雜務處,說明了掌門之意后,雜務處的管事弟子邱聞問道。

「無名。」

「你會做什麼?」

「殺豬、切肉。」

「——」邱聞愣了下,道:「那就去伙房吧。」

少年領了腰牌,安置了房間,便去伙房做了廚工。

第二日中午吃飯的時候,飯堂裡面幾百弟子都炸開鍋了。

「今天這肉怎麼都這麼大塊?」

「是啊,這怎麼吃啊?」

「聽說新來了一個伙房,叫無名,以前是殺豬賣肉的。」

邱聞把菜盆里的肉夾了塊起來,掂量了一下,竟有小半斤重,怒道:「叫無名過來!」

一個弟子忙去找了少年過來。

「這是你切的肉?」邱聞把大肉塊夾到他面前。

「是啊,邱師兄,有什麼不妥嗎?」

少年有些不明所以。

邱聞把肉扔進菜盆:「你不適合夥房,去負責書香院的衛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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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天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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