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章 023

第 23 章 023

真實感是以一種富有層次的遞進關係回到薛羽腦袋中的。

就像是有人一厘一寸將罩在他頭上的一口大鐘拿掉,周圍的聲音才十分緩慢地清晰起來。

腦袋轉得很慢,他知道自己一定昏迷了很長時間,可記憶中的上一秒還是他便宜師父那雙霧沉沉的眼睛,下一秒就是現在了。

這種感覺就像是有人將從那時到這時之間的時間都拿走了一樣,讓他覺得非常彆扭。

薛羽猜測這一定是戾氣侵入他大腦的後遺症。

就像是殭屍歡天喜地地將人抓住準備吃腦子,打開腦殼卻發現這人根本沒有腦子,因此惱羞成怒地把腦殼砸了一樣。

戾氣進到薛羽的腦袋裡以後發現他根本連靈府都沒修出來,氣急敗壞地把他的腦袋打砸一番,后才憤怒離去了。

「醒了?」

頭頂傳來一道略微沙啞的聲音,隨之而來的是一隻熟悉的手掌落在他背脊,又輕輕撫了一下。

薛羽睜開眼睛,發現自己正同以往一樣卧在岑殊懷中。

之前滿臉的血已經洗凈了,連衣袍都換了一身,只有依舊未束的長發披散下來,發梢恰好落在薛羽頭頂。

岑殊垂首望他,目光清冽,依舊是一副不惹塵埃、光風霽月的仙尊模樣。

這人之前明明馬上就要走火入魔了,此時氣色倒是恢復得還不錯。

也不知是不是昨天吐血吐多了,血色染在嘴唇上洗不掉,岑殊的唇瓣也比以往紅潤很多,就連一貫冰涼的指尖和懷抱都帶著點恆溫動物該有的溫度。

此時的岑殊雖然看起來還是一副病美人的模樣,卻少了以前那種透明脆弱的易折感。狎昵氣息疏淡許多,就不太像個隨隨便便就能被黑化徒弟關小黑屋逼尖的沒用師尊了。

看來真的讓薛羽把沉痾的戾氣都吸一吸,岑殊就能好上不少。

「這下好了,沒醒的就只剩咱們小師弟了。」斜里飛來一道帶笑聲音,薛羽扭頭看去,才發現房間中還有其他人。

他們此時正在一間新的茅草屋裡,顏方毓跟封恕正坐在一旁的小桌邊上,岑殊坐在竹床邊,床上還躺著薛羽的人形小號。

因為有雪豹大號還能操控,他此時才後知後覺反應過來,自己雖然已經醒了,可小號身體卻像鬼壓床一樣,連眼皮都睜不開。

不過他小號明明只是不能動,岑殊離他如此近,竟然都沒看出來他是醒的,這倒是稀奇。

雪豹扒著岑殊的手掌向竹床上看去,只見小號的頭髮已經恢復了黑色,連兩指寬的黑紗也重新覆上了眼睛。

自己被擺成一個雙手搭在腹部的姿勢靜靜躺著,像個柔弱無害的睡美人。

他從岑殊懷中輕盈躍出落在枕邊,拿爪子推了化身腦袋一下。

還好,還有感覺,看來只是單純不能動彈。

還沒等他繼續在自己身上踩一踩,突然覺得身體一輕,雪豹被岑殊飄回手心。

岑殊又揉了他一下,低聲道:「暫勿擾他。」

薛羽驚了。

自己人形小號的地位竟然提升了!連在岑殊心中top0的豹豹都動不得他了!

喂次葯就能這樣,多喂幾次他是不是都能坐岑殊脖子上騎大馬了?

雪豹長尾巴圈住人手腕「咪」了一聲,內心又複雜又欣慰。

岑殊並不知自己雪豹的內心活動,只是探出手臂,食指中指併攏,指背搭在化身額頭探了探,又不動聲色收了回來。

兩人再無接觸,只剩岑殊一雙漆黑眼睛垂垂望向床榻上的人,目光似是有些深沉。

「師尊莫要擔心,葯老不是說了,小師弟他身體沒什麼大礙,只是累著了,得休息幾日才能醒。」顏方毓揮揮扇子,將桌上熱茶飄去另外兩人手邊,「當務之急還是解決師尊的病症。」

岑殊在床邊坐正,萬千情緒已經斂在眼睫之下,接下熱茶飲了一口。

「前幾個月師尊傳信來,讓我跟師兄別再去找清靈草、極陰花,又不在信上說明原因,我本以為是師尊有了其他法子,或已將府內戾氣解決的七七八八了,昨日看來甚至是加重了幾分。」顏方毓略有些憂慮。

「我亦去問了問葯老,他開的這副方子中其他的材料都好找,唯這兩種藥草已是典籍中有記載,古往今來出現過的最是寒涼的兩味,拿他們做藥引方能將霸道戾氣壓制下去,其他藥草是代替不來的。」

封恕也在一旁鄭重附和:「要找的。」

岑殊神情依舊寡淡,嗓音帶著些大病初癒的沙啞,語氣卻很重:「此事無須再議。這兩味藥草你二人莫要去尋。」

顏方毓看向岑殊,不解:「這是為何?」

他頓了頓,自解自答道:「難道說師尊是擔心其葯的副作用?誠然清靈草、極陰花的藥性霸道,記載中服下以此做藥引製藥的修士,俱變成一副無情無感、冷心冷肺的樣子,說起來似有些薄涼。但師尊被戾氣所挾,本就需壓制自己情感,無論喜怒都會招致戾氣大盛,這本就與服下這葯無甚差別了。」

壓制自己的情感?

薛羽愣了愣。

原著中的岑殊一出場就是個合格的冰山了,倒是沒有細說原來岑殊的冰山是有原因的,是因為戾氣在府,隨便笑一笑哭一哭就能引得戾氣撒歡地往外跑。

這什麼涼草冷花的聽起來就更過分了,本來岑殊只是需要自己保持心情平靜,平時賞賞雪玩玩豹之類的,還是能身心愉快的。

但按照顏方毓的意思,吃了那葯,岑殊根本不用自己壓,快樂它啪地就感受不到了。

就好似貓貓狗狗總發情,就咔給人閹了,這下好了,割以永治,以後都發不了了。

可是人不是貓狗,感情也不是情/欲。

本來好好一人,被迫要修無情道,多可憐?

薛羽心中不忍。

何況這也不是什麼根除的方法,戾氣該有還是有,只不過不會被激發出來罷了,隱患還在。

小葯宗難道就沒有什麼拔火罐一樣的手段,能把岑殊靈府中的戾氣連根拔了?

岑殊聽了徒弟的話並沒有再解釋什麼,只是搖了搖頭,沉默不語。

顏方毓眉頭緊皺,遇事不決就開始搖扇子卜算。

只見灑金扇面上墨字一閃,又飛速黯淡下去,他眉心那道「川」字反而皺得更狠了:「我算不出。師尊不讓我倆去尋葯,是否是算到了什麼?」

封恕側首看了看自己師弟。

不算薛羽這個買豹子白饒的徒弟,岑殊師門中按卜算能力排行,是岑殊遠大於顏方毓,顏方毓極大於封恕的。

大師兄的技能主要點在尋人尋物上,卜事一途就比較中庸。

因此他見顏方毓算不出,自己連應盤都沒拿出來。

而岑殊沒贊同也沒否認,只是依舊摸著雪豹的脊背,沒言語。

這姿態,就頗有些意味深長的意思在裡面。

顏方毓又略略搖了兩下扇子,也不知自己腦補了什麼,妥協道:「既如此,弟子謹遵師尊命令,不再去尋找便是。」

封恕看了看師弟師尊,點頭:「我亦,知曉。」

薛羽又驚了,怎麼回事,怎麼岑殊的倆徒弟說不去這就不去找藥草了?

不去找藥草,怎麼跟李修然起衝突?

——當然不是說他非要自己師兄們去找男主角送死的意思,而是——而是原著里是這麼寫的啊!

雖然薛羽不記得書里有寫岑殊指使兩個徒弟去尋藥草的片段,但他倆知道藥方是何,又走遍天下為自己尋葯,岑殊本人一定是知道,且沒有阻止的。

正因沒有阻止,才有後來師門團滅的結局。

而現在薛羽發現,原來岑殊是阻止過的,甚至兩人還同意了!

驕傲如顏方毓,之前既能說出「師尊愈發束手束腳」這樣毫不避諱的話,就梗不可能這邊應承下岑殊,轉頭自己再偷偷去尋草藥。

他說不尋,就肯定是真的不去尋了。

是後來發生了什麼事,讓岑殊又改變了主意?

還是……

一種十分荒謬,但又十分合理的推測突然出現在薛羽腦子裡。

——還是這個岑殊跟薛羽一樣,根本也是個穿越者!

這種想法令薛羽毛骨悚然,渾身的豹毛立馬不受控制地炸了起來!

但托著他的岑殊似乎在走神,幾根手指依舊有一搭沒一搭地摸在他背脊上,根本沒察覺出雪豹的異樣。

薛羽連忙把自己緊緊縮成一團,儘力控制自己的身體,大腦飛速思考著。

如果岑殊也是穿越者的話,那麼一切奇怪的地方都有了解釋。

比如為什麼原著里岑殊沒有薛羽這個弟子,因為那是「岑殊」多收的;為什麼他倆之間有條那麼粗的因果線,因為兩人都是穿越的;為什麼原著中的岑殊戾氣暴走的樣子與薛羽所見截然不同,因為他倆根本不是一個芯子!

只要是穿越文,無論是穿書、穿劇、還是穿漫,都能粗分成三種套路:抱主角大腿、搶主角資源,或者避開主角和主線——異世之大,我想去看看。

但不論是什麼種類的穿越,只有知道劇情的人才會知道本書的男主角是誰。比如薛羽穿越后本來想走避開主角的套路,前幾天才決定要搶主角資源。

而「岑殊」明晃晃就是第三種,他要避開李修然!

老鄉,一定是老鄉吧!

薛羽熱淚盈眶,恨不得立馬尾巴毛蘸水在桌上寫出幾個認親大字。

他正準備搖尾巴,回神時才發現自己已經換了個地方。

原來在他發獃思索的時候,岑殊已經將雪豹交到了封恕手上,此時他們在茅草屋外,岑殊已經關了門。

這意思,就是要閉關了。

雪豹悻悻耷拉下尾巴。

這就很出師不利。

顏方毓跟自己師兄告別,不知往哪裡去了,薛羽卧在封恕懷裡,一轉身就看見兩個熟人。

玉冰機跟湛靈兩個小不點手拉手在樹下坐著,身後還跟著一對逍遙谷弟子。

封恕一見到小朋友就走不動道,當即方向一轉向樹下走去。

兩人見到封恕走來,拍拍褲子上的草屑站了起來。

玉冰機靦腆問:「大哥哥怎麼樣了?」

「還未醒。」封恕老實回答。

玉冰機小臉皺了皺,看起來有些失望。

薛羽從封恕臂彎中看著她想,玉冰機真的是十分喜歡他的人形小號的,只可惜她昏的時候薛羽醒著,等她醒了,薛羽又昏了,就怪不巧的。

一旁的湛靈對於身外化身只是好奇居多,此時對於面前的雪豹顯然興趣更大一點。

在玉冰機跟封恕說話的時候,她正咬著手指直勾勾盯著雪豹瞧。

當時在山洞裡光線昏暗看不清,薛羽這時才發現,原來湛靈作為靈草精怪,不僅是頭髮,竟連瞳仁都是翠綠的,在日光照射下宛如兩塊翡翠鑲在眼眶裡,漂亮極了。

她剛化形不久,說話還沒玉冰機那樣利索,只向雪豹伸了伸手,歡快喚道:「咪咪!」

在對待這兩個小朋友時,薛羽的拳拳老父親之心跟封恕是一樣的。

他從自己大師兄懷中躍出來,跳進湛靈張開的雙臂里,立馬感覺到自己被一股溫和靈力包裹住了。

雪豹的身體可不能像人形那樣能吸收玉冰機的劍氣,他又嬌氣又沒用,時常得有人護著。

玉冰機就站在茅草屋外不肯走,雖然湛靈看起來很想帶雪豹到處玩玩,但還是乖乖在玉冰機旁邊呆著,跟豹豹做些你跑我追的遊戲,也玩的挺開心。

薛羽的大腦倒是在這幼稚遊戲里漸漸冷靜下來。

其實他之前的推論還是有很多地方是存疑的。

「岑殊」雖然做了跟原著不一樣的決定,收薛羽為小徒弟,但是為什麼要收?是算到他是穿越者了嗎?可剛收薛羽入門那段日子,「岑殊」對他也沒什麼特別的地方,既沒有認親的意思,也沒有怕兩個穿越者搶資源,而先下手為強幹掉對方的意思。

他倆之間因果線粗,也有可能是因為薛羽體質特殊,能幫他吸戾氣,做他的工具人。

至於為什麼戾氣爆發的樣子跟原著里不一樣,那就更好解釋了:走火入魔的101種方式,作者沒有都寫出來唄!

再加上離李修然的穿越還有六百年——哦,現在可能不到六百年了。這樣漫長的歲月,什麼事情都有可能發生,岑殊現在不想要那兩株藥草,以後也說不定會發生什麼,讓他改變主意呢!

這麼一想,薛羽又覺得岑殊不是穿越者的可能性也很大了。

他這個念頭一冒出來,雪豹的一身毛又炸了起來。

還好還好,還好剛剛封恕把他帶了出來,不然他就要腦子一熱去找岑殊認親,萬一人家其實根本是土著,他該怎麼解釋傻豹豹突然不傻了這件事?

修仙世界可是有奪舍的!萬一岑殊算出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他小命又要難保了。

這天晚上薛羽睡得很不安穩,一整晚都在思索岑殊到底是不是「岑殊」這個問題。

他明明覺得自己還沒入睡,窗外就已經陽光大盛、鳥鳴啾啾。

薛羽頭昏腦漲睜開眼睛,驚訝發現眼前出現兩片天花板——原來他的化身小號也能動了。

他下地走了兩步,發現除了四肢有些酸軟無力以外沒什麼其他毛病。

只是他轉頭一看,赫然看見自己之前睡得枕頭上掉著一把頭髮,遠在隔壁草屋的雪豹一起身,亦有雪花毛嘩啦嘩啦往下掉。

嗚!

薛羽捧著頭髮悲憤地想:他拿的不是穿書劇本嗎?為什麼還要猜來猜去的,比純穿越劇本還要曲折?!

-

雖然薛羽嘴裡罵著岑殊這缺德玩意兒害他禿頭,但還是準備去找葯辭問一問,除了割以——啊不是,是除了吃這味壓制性情的葯外,還有沒有那種能拔除的。

畢竟薛羽決定要改變配角命運,岑殊自然也在他的改變範圍內。

就是人家到底需不需要他來幫忙改變,那就不得而知了。

新換的屋子還是由薛羽跟岑殊住一間,此時他已經醒了,岑殊卻依舊在入定。

他一看見岑殊就想起自己那沒思考出頭緒的問題,和枕頭上的一把頭髮,頓時覺得一陣頭痛,忙不迭逃了出去。

時間尚早,薛羽的兩個可愛女鵝還沒來,只有封恕抱著雪豹出門,正好跟他撞上。

「師弟。」封恕叫了一聲,接著轉眼朝他身後的大門口看了一眼。

薛羽:「師父還沒出關。」

封恕點了點頭。

不知是不是錯覺,薛羽總覺得大師兄看自己的眼神有點奇怪。

雪豹跳進自己小號懷裡,給封恕的玄衣上留了一身豹毛。

薛羽:「……」

薛羽趕忙震起袖風,一邊給封恕道歉,一邊沖著人衣襟狂吹。

他之前在天衍宗天天吹房檐上的雪,靈力震風這技巧他練得十分熟稔。

封恕搖頭表示無礙,但還是乖乖站在原地讓薛羽把雪豹落下的毛吹乾凈了,期間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薛羽吹完封恕,又開始吹雪豹。

一陣呼呼聲中,薛羽聽見他大師兄吞吞吐吐道:「前日、與、師尊的——那樣。不可對,他人。」

薛羽沒太聽清,百忙之中抬起頭「啊?」了一聲。

封恕卻以為是他懵懂無知,只好磕巴半天,又憋出一句:「你還小,此等親密、之事,需待你、長大。」

說完,他又像是替孩子操碎心的老父親一樣,鄭重補充:「亦不可,容他人對你,那樣。」

薛羽又「啊」了聲,明白過來他大師兄說的是他去給岑殊送葯時,嘴對嘴貼貼的事情。

修士的目力都很強,即使隔著幾十米的距離,他跟岑殊在靈力威壓中心幹了什麼,圍觀群眾都能看的一清二楚。

啊,薛羽想著,當時岑殊被戾氣操控,一心嚮往他身體里鑽,兩人貼貼的時間就稍微長了那麼,一點點。

在外人看來,場面可能是比較容易生出誤會的。

事出有因,薛羽本來坦蕩得很,被封恕這麼古怪地一盯,反而下意識回想起那日的情形。

即使是被戾氣操控,可那具擁著他的身體依舊是岑殊的。

他想起祖宗貼起來軟得不像話的唇瓣,帶著絲絲甜膩抵入他口腔的舌尖,現在回想起來,那確實非常像一個強勢的吻。

對於他這個從沒和人親密接觸過的單身狗來說,這種十分敷衍的、人工呼吸式的貼貼,竟已經可以歸為值得回味的範疇了。

薛羽覺得非常心酸。

就跟豹豹激動時會炸毛一樣,人形也控制不了一些基礎的生理反應。

比如說即使薛羽再彆扭不樂意,他的臉也微微紅了。

這一紅,不僅他自己錯過了最佳解釋時間,甚至把旁邊的封恕都嚇了一跳。

這人的臉也迅速紅了起來,卻不是羞的,而是憋的。

封恕臉色漲紅,急得結巴都好了:「你與人如此,是會有孕的!」

薛羽:?

他傻了。

是他給自己編的這個人設太過傻白甜,看起來是連親親會懷孕這種鬼話也會相信的孤兒小豹豹嗎?

不是,修仙界的性教育課也這麼不靠譜嗎?

大概是薛羽的懷疑表現的有點明顯,封恕鄭重道:「口部直通身體肺腑,臟腑相通、血氣交融,於爾等獸修來說便足以有孕。」

如果封恕說人人打個啵都會懷孕,那薛羽能確定大師兄百分百是在框他,可他單獨說獸修如此,這倒令薛羽又有些遲疑了。

雖然封恕這說法聽起來就足夠他媽離譜,但薛羽也是人生第一次當獸修,連穿書這種玄幻的事情都發生了,相比之下,親親就能懷孕,好像也,不是那麼迷幻了?

等一下——他雖然是個獸修,但也是個男獸啊?《修仙界第一流氓》不是個終點種馬文嗎?種馬文里什麼時候男人也能懷孕了?

薛羽狐疑地想,難道他其實穿的並不是《修仙界第一流氓》,而是他媽的《修仙界第一流氓》在海棠的同人小說?還要帶生子play的那種?

袖風吹拂下,又有大把大把的雪花毛從豹豹身上飄起來。

薛羽跟這一團一團的雪花毛一起開始凌亂。

封恕見人已經被他嚇到,臉色便緩和下來。

他伸手摸了摸薛羽腦袋,安慰道:「你與師尊、時間尚短,安心。」

薛羽抬頭幽怨看他一眼:雖然我還是覺得你在驢我,但是謝謝。

他整理一下情緒,故作天真地抬出剛剛沒來得及說的瞎話:「一日為師終生為父,我一直把師尊當做爹爹看待的。」

沒有,騙你的,其實他跟我女鵝地位是一樣的來著。

封恕是怕這種剛剛化形的獸修幼崽太過懵懂爛漫,又沒父母教,將還是獸型時那樣互相纏尾巴啃脖子的動作帶到人形身上,行為太過孟浪輕浮,以後就會遭歹人算計欺負,倒也不是真的以為他跟岑殊有什麼。

因此封恕只是點了點頭,又不厭其煩地叮囑:「萬不可、容他人對你,這樣!」

「怎樣?」顏方毓的聲音從旁邊響起來。

他從隔壁院落過來,看了眼這滿地的白毛毛,訝異道:「這是怎麼了?晴日飛雪?」

薛羽咬牙:「天氣暖和,就有點掉毛。」

「倒是可憐。」顏方毓隨手沖雪豹搖了搖扇子,「再待下去,不會把毛掉光吧?」

不知何處響起「嚓嚓」幾聲,顏方毓將扇子合進手心:「嗯?什麼在響?」

「沒東西響,師兄聽錯了。」薛羽鬆開咬緊的后槽牙,裝作無事般換了個話題,「之前葯長老給師父開的藥方主要起一個壓製作用,治標不治本,師兄沒去問問,有什麼可以根除的方法?」

「倒是問過——」顏方毓一頓,突然眼神犀利地看向他,「昨日我們討論時你不是還在昏睡?怎麼知道得這樣清楚?」

薛羽短促地「啊」了下,靈機一動道:「昨日小羽在場,自然是它跟我說的。」

「小羽跟我說的」,這瞎話水平就跟小蘭問柯南「你怎麼懂得那麼多」的時候,柯南說「這都是新一哥哥教我的」一樣。

薛羽看片的時候覺得這蹩腳理由別人竟然也信,現在自己竟然也編了個差不多的。

最主要的是,顏方毓竟然也信了!

他二師兄點了點頭,道:「葯老開出需要清靈草、極陰花的方子,雖後遺症頗大,且藥引難尋,但它們是確實由典籍記載過的。要說更合適的藥方自然也有一個,能夠拔除丹田、元嬰、靈府中的頑毒之類,藥引卻是傳說中才有的靈草,從未有人見過。」

薛羽倒沒想到還真有,連忙問道:「是什麼靈草?」

顏方毓:「鬼神辟易。」

鬼神辟易?

薛羽一愣,巧了嗎這不是?又跟李修然撞上了!

要說這鬼神辟易草,實際跟清靈草、極陰花一起,於李修然來說都是同一個作用。

而李修然需要這幾味草藥的原因,還跟另一個人有關。

湛靈。

湛靈身為逍遙谷靈女,是靈草精怪。

她與玉冰機的第一次出場是在一家熱鬧客棧,向店小二要一間江邊雅間準備邊吃飯邊賞景。

兩人一個冰肌玉骨清冷出塵,另一個天真爛漫古靈精怪,霎時間就吸引了在大堂里歇腳的男主角,李修然的注意力。

那是李修然雖然已經收了兩個後宮,但架不住他本人相當混不吝,見到兩位美得脫俗的漂亮少女,腦子往褲/襠里一鑽,就想把姐妹花也收入囊中,左擁右抱、雙宿雙飛。

李修然其人一向不愛走正道,正好店小二上雅間去給二人送清酒小菜,李修然便趁機在酒里下了葯,估摸著時間她們已經吃喝過了,便上樓去找人搭訕。

誰知湛靈身為逍遙谷靈女、小葯宗嫡傳,酒壺蓋還沒打開就知道裡面被放了東西。

她天真,卻也不是傻,雖氣得恨不得將這家黑店砸個稀巴爛,但還是存著不可冤枉好人的想法,便決定將計就計,看看下藥的人接下來要搞什麼鬼。

玉冰機對此沒什麼表示,兩人便在雅間閑坐看景,且等著看。

因此李修然一上來,湛靈便知道這事跟人店家也沒什麼關係,全是面前這小人所為。

她與李修然做戲一番,在酒里略施作料,又給李修然敬了回去。

李修然倒覺他們三人若都中情葯,做起事來更有一番滋味,便欣然喝下。

誰知酒一口他就發現事情不對,這藥性不僅比他下的要烈上幾百倍,他登時起了反應不說,修士賴以為生的靈力竟同時被封了起來。

他此時與凡人無異!

剛才還言笑晏晏的湛靈瞬間變了臉,祭出武器就準備把李修然那東西割了丟江里。

此時的李修然靈力全失,哪是湛靈對手?他慌不擇路逃窗跳進江里,順著江水逃跑了。

李修然喝了一肚子水,那烈性葯的藥效沒過去不說,江兩岸竟連個人影都見不到。

他順著江水從白天泡到入夜,覺得此時就算是條狗他也能日來解癮了,抬頭一看,發現自己竟漂到了一條紅燈街!

打瞌睡有人送枕頭,這一晚,李修然為了解毒夜御百女。

青樓女子身世大多凄苦,沒受過基礎修仙教育。李修然雖沒了靈力,但身體依舊是強橫的修士,被李修然當做解毒工具的女子們,便因修為低下而在李修然的磋磨中非死即傷!

第二天,李修然給老鴇錢財,讓她將那些死了的青樓女子拉去葬了,又故意找到湛靈,帶她去看山頭上的上百座新砌的野墳。

他指著那些墳,對湛靈說這些無辜女子皆是因你而死,你難道不應給她們陪葬?

湛靈從小被逍遙谷長輩們呵護著長大,心地十分善良,她聽了李修然的講述,又看著這遍野的墓碑,登時崩潰了。

她不是不知罪魁禍首其實是李修然,可那情葯確實是由她激出的烈性,她若當時只是把李修然狠揍一頓,而不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那這些女子,本來是不會死的。

湛靈純善,立馬想引頸自戮以告慰這上百女子的在天之靈,卻又被李修然給攔了下來。

李修然說自己身上餘毒未清,就算是湛靈死了,他還會去找別人解毒,到時死的人還要算在湛靈頭上。

他說你若想贖罪,就應該由你自己,來幫我解毒。

當時的湛靈已是接近行屍走肉的狀態,李修然說什麼便是什麼,更沒想到比起她自絕,她更應該先殺死的,是面前這個惡鬼一樣的男人。

於是在這百座新墳的睽睽之下,山野凄風之中,湛靈屈從了。

後來的事比之這部分也沒什麼可細說的。

逍遙谷長輩得知此事萬分悲憤,將李修然擒住后,劍宗長輩一人一劍將他千刀萬剮,留著一口氣,又被小葯宗長輩丟進逍遙谷後山的萬毒窟里受毒物啃咬。

對於普通人來說,這已是痛苦得不能再痛苦的死法,誰知李修然沒有死,又因為其「功鼎」的體質,那些毒物沒毒死他,反而助其修成了毒體。

有了毒體,李修然不僅自己百毒不侵,甚至血肉帶毒,隨手便能毒殺旁人,他行起惡事來便更加肆無忌憚了。

然而李修然雖然毒體大成,卻也因此沒法再跟後宮親近,這對李修然來說,比殺了他還難受。所以他便想尋找方法,再將這一身毒氣散掉。

全天下只有一人能受他毒體而不死,那就是身為草木精怪的湛靈。

李修然對湛靈說,她們都受不住我,我就只能找你。

湛靈不堪李修然的折磨,便對他說了個藥方,其中便包含清靈草、極陰花、鬼神辟易。

薛羽在看到這部分時早就氣得神志不清,除了覺得鬼神辟易這麼名字挺有意思多看了幾眼外,根本沒去記這玩意兒他是從哪裡得到的。

回憶到這,他也抓瞎了。

但無論是什麼天材地寶,最終肯定會被李修然拿到,從主角手裡搶總是沒錯的,這點薛羽倒不是很擔心。

只不過這一世他必不可能再讓女鵝在李修然那兒受苦,到時候得想些其他法子,讓李修然換種原因去找鬼神辟易。

-

岑殊來這兒主要就是找葯辭問雪豹能不能修出人形的,既然問完了,師徒一行人又在逍遙谷呆了幾天,便打道回府了。

臨走時兩個小朋友俱是非常不舍,玉冰機主要不舍小號,湛靈不舍大號,但一言蔽之倆號都是薛羽的,李修然未來的仇恨值就非常集中。

岑殊的兩個徒弟皆是放養,自己的小事業搞得紅紅火火的,兩人一出峽谷便與岑殊分道揚鑣,只有薛羽一人一豹跟著岑殊返回天衍宗。

後來在逍遙谷呆的幾天里,岑殊基本都在入定療傷,兩人雖然住一個屋,但是半句話都沒機會說,岑殊一出關他們便離谷了。

回來的應盤上也是一路無話,雖然岑殊一向就是這樣不愛理人,但薛羽看得出來,此時的祖宗,情緒是有些不對的。

他就像是一座壓抑許久的火山,正咕嘟咕嘟冒泡,隨時都能爆發起來濺薛羽一身火星子。

薛羽百思不得其解:明明之前他昏著的時候岑殊還對他很是溫和啊?怎麼現在他醒了,這人反而翻臉不認人了?

但是祖宗這麼一橫,薛羽……薛羽反而慫了。

實在是岑殊身上氣勢太盛,薛羽在他身後狗狗祟祟一路也沒敢湊上去搭話,苟著苟著,就苟回了天衍宗。

祖宗黑車速度飛快,眨眼便落在了無名峰。

他們出門小一個星期,整座山頭沒人看管,已經積了厚厚一層雪。

薛羽總算找到了話頭,蹭到岑殊身邊試探道:「師、師尊,要我把廣場上的雪吹一吹不?」

岑殊施捨他半個眼神,袖擺微抬,整座廣場、連帶下面千百階台階都吹得乾乾淨淨,一顆雪粒都沒有。

兩人根本沒停下腳,薛羽縮了縮肩膀,忐忑跟人往裡走。

過了正門,只見小院房檐上也都是積雪。薛羽剛想開口,只見岑殊又一抬胳膊,院子里的雪也被吹沒了。

好傢夥。

薛羽緊張地咽了咽喉嚨。

不、不就是親了一下嘛,這是連一個掃地機器人都不願意讓他當了的意思?

一個大男人,不要那麼小氣叭!

薛羽腹誹著跟在人身後一路向里,進入後院岑殊的寢殿。

他剛把自己的兩條小短腿都邁進門檻,突然覺腦袋被人rua了一下。

雪豹向上望去,只見岑殊垂首看他,深潭一般的黑眸此時宛如煮沸了一般,像是有什麼情緒馬上就要突破這層薄薄的虹膜噴薄而出,但又被岑殊死死摁在一雙眼珠子里。

他又敷衍地摸了下雪豹的脖頸,壓抑道:「你自先去玩。」

雪豹怔愣一瞬,再一眨眼便已在寢殿外。

漆紅大門「啪」地在他面前關上了。

薛羽:???

薛羽的心臟在關門聲中猛地一跳,一身細絨絨的白毛汗不受控制從後背沁了出來。

雖然其實你這樣做是有點多此一舉的,但是有啥事你跟我小號說還不能帶我大號的?!

安置好懷中寵物,岑殊驟然轉身,長而濃的睫毛壓著已然滾沸的瞳仁。

他低聲道:「來。」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師徒年上支棱起來!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其他 師徒年上支棱起來!
上一章下一章

第 23 章 02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