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主角與我共自閉(二)

第一百零八章 主角與我共自閉(二)

今天,又是個無所事事的一天。我像個餓不死的無業遊民,去了城裏最繁榮的地方喝茶。但那個地方似乎不歡迎霸王,喝茶要收錢。

我只能和茶館對面的一個老乞丐搶位置。我蹲在乞丐旁邊,那乞丐見我一身白袍,浩然正氣,還沒蹲下他就端著自己的小碗往旁邊挪了好幾米。

我:……

又不搶你。

老乞丐一臉震悚,驚疑不定。好奇和警惕在他昏黃的眼裏打轉:「這位公子……可是要打聽什麼事情?」

嗯?我望了望他,居然還有這麼便捷的方法。那我昨天的茶豈不是白喝了?於是,我官方的問他:「最近有什麼大事情發生?」

那乞丐上道了,裂開一嘴黃牙,道:「這您就問對人了,別的不說,咱丐幫打探消息那是一頂一的快。」他悄悄咪咪靠近我,又怕身上的窮酸氣息惹我的嫌,退回去了些,遮著半邊臉低聲對我說:「要說最近的大事,非屬烏涼山的屍疫,那已經蔓延到整個周邊城鎮了,昨個兒城頭的兄弟說有一個染了屍疫的兵人隱瞞病情,混進了城裏。人在城頭突然發病就跑了,那速度一般人根本抓不住。要說守城君發現的早,不然早就殃及群眾了。」

我預感不妙的皺了皺眉。

老乞丐小小咳嗽一聲,用更小的聲音道:「咱們丐幫的兄弟呢,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既然您問了,那我就破例再講點,本來這事呢,它容易引起恐慌,咱們消息來的快,但可確性不高,您就愛信信,但不要和其他人講。」

我點了點頭:「你說。」

老乞丐:「昨個兒,怕是有人染了屍疫。」

……

哦豁,我就知道。

我問:「那你怎麼不跑?」

老乞丐嘿嘿一笑:「都說了消息不準,還需要時間去證實才是。況且就算爆發了,憑我這副老骨頭,又能跑到哪兒去?真正能跑出城的,不過是你們這些大戶人家罷了。」他想拍拍我的肩膀,不過舉起一半,又暗搓搓的縮了回去。

我毫不嫌棄,反而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跑吧,這事兒八成實錘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你先跑還能找准方向,記得多帶點物資。」

老乞丐一愣,隨即笑笑:「公子有心了。」

從茶館離開后,這件事一直在我心裏轉悠。內心的忐忑將我敲打成霜。周圍,來來去去,車水馬龍,行走的都是活生生的百姓。我駐足,想告訴他們,災難就要來臨。卻在最後的關頭,失去了勇氣……

我突然理解那老乞丐了。

入夜,我又回到破廟裏。今天毫無收穫,甚至帶來一個壞消息。我給廟裏添了幾株紫色的小花,放在貢台上。佛像的座上只剩下一截石墩,我對它拜了拜,祈禱,這個世界不存在暴/亂。

咔嚓。

石墩子裂了。

……

我:……

草了。

晚上,很大的雨。我把摘來的花放在屁股底下坐着,思想放空,一眨不眨地盯着雨簾。

今夜,無人光臨小廟,直到清晨,我眼睛一秒沒合。

我在想,該如何逃離天佑城。

我分辨不清方向,要是跑着跑着跑到人家屍兄的賊窩裏。那畫面應該很好看。

而且,我也不想看到那樣如人間地獄的場景。如果可以,在屍潮來臨之前,我能想到一個不怎麼華麗的無痛自殺方法。

畢竟,不害人不傷人,乾淨又衛生。

我生來是個行動派,想到做到,撿起貢台下面一塊比較鋒利的瓦片,貼在手腕上。一邊開導自己一邊在手腕上淺淺試探。這時,一道年輕而沙啞的聲音傳來:「你在做什麼?」

啊啊啊!

這是第三次,被這小子嚇到幾近心肌梗塞。

我默默放下瓦片,頗為感嘆這戲劇性的一刻,說:「在刮寒毛。你有事嗎?」

少年:……

他臉上有一片青色的於痕,從眼眶一直到嘴角。因為背光,那片痕迹很淡,卻不可忽視。

我狀似無意的拋下瓦片,問他:「今天這麼早?」

「嗯。」他聲如細蚊,又道:「你還沒走?」

我:「嗯,估計也走不了了。」

他頓了一下,疑惑地問:「為什麼?」

我搖了搖頭,沒有發聲。

不信謠,不傳謠,傳播正能量。雖然可能性很大,但能在必要的時候阻止不必要的恐慌,是個好公民該做的事。

他沒追問,轉身準備要走。突然想到什麼,他回過頭掃了眼那片被我扔掉的瓦片,又看了看我:「……你要是有什麼難處,可以跟我說。」

我:「……哦。」

好尷尬……

我之前為什麼要那麼做。

「那,如果可以的話,幫我帶一份世界地圖吧。」

少年看了看我:「沒有那東西。」

說完,他就走了。沒有給我提第二個要求的餘地。

……

也罷,求人不如求己。他已經仁至義盡了。

我下山問昨天那老乞丐要了一張地圖。老乞丐因為我昨天沒給他小費,臉色不怎麼好看,但表現沒多明顯,至少見到我是笑臉相迎的。

他們丐幫向來路記在心中,心裏的道道門清,卻沒有隨身帶地圖的習慣。那張破地圖是他從垃圾堆里撿來搓澡用的。給我時還帶着一股說不出的濃烈氣息。

老乞丐:「也就你我才給,那布以前我都拿來擦澡的,沒它我都不習慣。看在你氣質不凡的面子上,我就當積個福氣,送你吧。」

他知道我身無分文,淪落街頭。我笑着感謝:「謝謝,啊,對了,問你個事。」我問他:「你知道附近山上一座小廟嗎?那是什麼廟?」

老乞丐順着我指的地方望去,老神在在的眯了眯眼:「喲,那是好久的廟了。記得我剛來天佑城時還興旺著呢。經常有人過去燒香拜佛。不過啊,自從西邊山上新建了一個寺廟之後,那小廟就很少有人去了。怎麼?你半夜跑到哪裏去過夜了?」

我:「昂,沒地方住。」

老乞丐一臉唏噓,打量我上下說:「看公子一身貴氣,怎麼淪落到這番田地,不去官府求助一下,讓他們免費給家裏傳個信也好啊。」

我不好意思說沒家,轉移話題道:「我經常見那小廟裏有個男孩,你知道是誰家的孩子嗎?哦,他家似乎靠東城附近。」

我指了個方向。

老乞丐琢磨著,說:「你一說這事兒,若我所料不錯,應該是東城蕭家的人。他們府上經常有僕人到山裏採集,你能看到也不奇怪,或許在那兒落腳呢。」

「哦。」

蕭家。

我拿着地圖,往蕭家的方向走。地圖上只潦草繪製了天佑城附近的城市,很多地方模糊得看不清,圖紙被涮洗的發白。可想而知,老乞丐用它洗澡用了多大的勁。

左右翻不清路線,我將地圖收了起來。來到這個世界后,記憶明顯有所增強,很快便找到了當初鑽出來的那個,狗洞。

我:……

我抬頭看了看牆頭,個子顯然不會因為這兩天的經歷而長高。再看看左右,有一個歪脖子樹硬生生闖入眼帘。

我走過去,手腳並用的爬上樹,比意料之中的容易。我挨着樹榦,往牆內看了看,拎着一筐竹筍的熟悉的少年正好抬頭與我對視。

我:……

少年:……

這狗血的命運,為何如此慘烈。

少年張嘴,正要說些什麼。他身後突然嗆出一句聽起來十分不友好的譏諷:「七弟,停在這裏做什麼,還不趕快把竹筍搬到廚房去,今天要是做不好筍湯,可有你好受的了!」

他身後是個藍衣白袖的高個少年,看起來十七八歲,卻一臉惡相。在他看過來那刻,我戰術性摔下樹,腦袋不幸地扎進草堆里。

少年望向空無一人的歪脖子樹,對那人道:「曉得了,二哥先去堂里給大哥請安吧。我等會兒做好了叫小青送去。」

「哼。」那蹬鼻子上臉的貨甩了甩袖子,似乎也不願和他耗下去:「搞快點兒,本少爺不想催第二次,每天就做那麼點事兒磨磨唧唧的,可別像郭子那樣最後被打斷了胳膊,以後啊,叫你活都幹不成!」

少年眼神暗了暗:「是。」

那人走後,少年放下竹筐,看了看高牆上那棵樹。沉重的走到牆邊,道:「別再來了。」

他聲音有點冷淡,跟湖裏的冰渣子一樣。

我撥了撥頭頂兩根雜草:「昂。」

可是,他跳下牆頭之後還是看到了我。

我在牆底下呆了一上午,他肯定沒想到。

我也沒想到,他居然不是從狗洞走的。

我黑白分明的眼睛望着他,他也望着我:……

少年蹙眉:「從未想過有人會恩將仇報。」

我懵了一下:「又沒打你。」

少年:……

他撇過臉,雙手抱臂道:「你到底想做什麼?」

我低頭用樹枝玩弄了一下螞蟻,說:「過幾天,大概會有屍潮,城外來的病毒感染了鎮民,我希望你有所準備。」

這是老乞丐親口說的,他已經收拾家當準備逃跑了。但畏於高層,他並沒有把事情說出來,只有城市的丐幫內部才流通著這個危機信息。而天佑城的城主,總以為可以悄無聲息的平息疫亂。

當然,為了消息的可確性,他問了其他的乞丐。天佑城現在所剩的乞丐無幾,能逃的都逃了。所以,還有什麼疑慮可言呢。

少年聞言一怔,問:「當真?」

我抬頭認真盯着他:「不信,去問丐幫。」

少年眨了下眼睛。

「我知道了,多謝相告。」

我望着他臉上的傷:「你一定和表現出來的不一樣。」

這種身份,這種氣質,這種覺悟。他肯定是這個世界的主角。我確信。

少年狐疑地看了我幾眼:「我表現出來的?」

「嗯。你其實,是個不服輸的孩子。」

少年眯了眯眼。

這幾天,一直在牆角度過。雖然不比廟裏,但山上太冷,廟裏的夜也冷。好在最近晚上沒有雨,就清晨的寒露沁人。那個少年之後也沒有排斥我,但夜裏依舊不肯讓我進屋休息,好歹那屋裏的薄被是我饞了很久的。

我花了兩天的時間,證實了這個人沒有良心。

但同時,我也目睹了他的幾個兄弟是如何欺負他的。每到這個時候,少年的脾氣就很臭,似乎早已習慣這種對待。謾罵、毆打,在他看來不過是弱者的宣言。

他在家中排行第七,卻是一名小妾的生子。生來不僅剋死了母親,連家中的勢力也因他帶來的厄運而削薄。我以為,這樣的罪行不過是強加於他身上的。

這樣的人生經歷,怎能不是一個草根流的主角呢?

散發着主角光環的少年,自上而下問我道:「你沒有事做嗎?」

他蹲在牆頭,一躍而下。披着月光與星輝,如墨的眸子在這刻印着璀璨星耀。

我單腿曲著,背靠在樹下,毫不在意形象,笑道:「現在這種情況,能做什麼?」

他望向明月,臉上不知何時又添了一道新傷。

「我去查了消息,確有屍疫。但城中還無人意識到危機,更或者……無法應對。」他雪亮的眼睛投過來,道:「從天佑城往外走,最近的只有東方廣蘭城,但廣蘭城不比天佑,城鎮太小,根本無法容納太多人。再遠者,跋涉千里,普通人根本無法堅持下去。更別說屍疫爆發起來,將是世界之末。」

「沒有人,敢接納這些難民。」

……

屍疫靠咬噬傳播,染了病的人將獲得超過十倍的機能,簡直跟怪物一樣。

我問他:「那你要怎麼辦?」

少年沉吟半晌,望穿星月:「我命由我,不由天。」

「明日此時,我和你一起出城。」

我愣了愣:「那你的家人怎麼辦?」

少年笑了,反道:「我哪裏來的家人?」

「……」驚了,這就是主角的邪魅一笑嗎?

少年冷淡了神色:「你願不願?」

我,還有什麼辦法呢。

「嗯,那就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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