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難臨頭各自飛(二)

大難臨頭各自飛(二)

容情語氣重,叫人惶恐。凡在殿裏的,無論是丫鬟太監,還是這幾個官員,通通都跪下了,頭磕在地板上,瑟瑟發抖,不敢再吱聲。

「陛下,莫動怒。」我「稍稍緩過來一些」,便柔聲撫慰容情,道,「諸位大人有此疑慮也實屬正常,太后她老人家向是心善的,即便多次因種種原因惱怒於臣妾,也不應對臣妾痛下殺手才是……許是,許是臣妾看錯了吧……」即便那人確實戴着太後娘娘的牌子……」

說到末了,我暗自擰了自個兒腰間軟肉一把,痛的我眼淚登時撲稜稜的往下掉,已到後頭的話便再也說不出來。

我乾脆一扭頭,栽進容情懷裏,只陸陸續續的傳出些哽咽聲去。

「愛妃。」容情心疼極了,一手輕輕拍着我的背,一手指著門外,怒道:「你們都給朕滾!嘴上說來探望愛妃,實則如此對朕的愛妃,居心何在?!都滾!滾出去!」

他們連滾帶爬的離開仁宸殿。

「好了,別裝了。」容情沉聲道。

我探出頭來,望了一眼殿門,門已經被奴才門帶上了。

「如何?」

「影響倒已足夠,造的勢也大,不過太后她老人家至今不為所動,不知是不是對你這雕蟲小技不為所動。」容情話里這麼說,卻起身悠哉悠哉的倒了一杯茶,自顧自抿了起來。

「這不是陛下還未把這事兒當真么?」我自巋然不動。

容情瞥我一眼,忽然道:「愛妃這串佛珠倒是別緻,什麼時候愛妃開始信佛了?」

順着他的目光,我也瞥了一眼那佛珠,心下泛起一絲甜蜜,不動聲色的和容情打太極:「臣妾一直信佛,陛下政務繁忙,自然無暇顧及。」

「呵。」容情莫名的嗤笑一聲,忽然抬起端著著茶杯的手,往前一潑,茶水盡數潑在我身上,有些燙,裸露的肌膚但凡濺上了些許,就火辣辣的疼。

「不要挑戰我的底線,沈玉減,如果讓我知道你背着我做了什麼不堪的事情,過幾日的梅婉兒便是你的下場。」容情惡狠狠的說,面容有些猙獰,似一把利劍出了鞘,帶着堆積的寒氣,往前不過是生了銹罷。

「陛下多慮了,況且,倘若陛下真介意此事,何必把我從燕大人那兒要過來?」

容情此話聽罷,忽然欺身而上,我身上茶漬倒半點不介意,只一味眯著眸子看着我,眼裏閃爍著攝人的光芒。

「燕禹之?難不成他是你的小情郎?」眼前人語氣里儘是不悅,此前他提到羅帶時亦不會如此,何至於這般在意燕禹之?

難不成,他心悅的該是這位燕禹之燕大人?

「陛下,我們還是好好想想如何讓梅婉兒退隱山林罷。」我掙開容情的束縛,冷然道,「可以進行下一步了。」

「愛妃似乎已好全了,能演得逼真么?」容情忽然道,瞧我的眼神頗有些不懷好意。

他在房裏轉了轉,雙手負在身後,似乎在沉思。

過了一會兒,他一聲不吭,忽然出手,一手成爪狀張開,彷彿有着無窮的吸力,一下子就把我從床榻上吸了過去。

容情扼住我的喉嚨,將我提離地面,危險的眯起眸子,眼裏是不加掩飾的殺意。

原來在他面前,我一直毫無還手之力。

容情不費吹灰之力的拿捏着我的性命,不知打哪兒摸出來一個藥丸,將其丟進我的嘴裏,迫使我咽下之後,才一把把我扔回塌上,表情戲劇性的變得又驚又怒。

他大吼了一聲:「來人吶……快來人吶!」

方才人走的有些遠,聽見他的呼喊也來的稍晚些,有眼力見兒的趕緊去請了醫師。

自從被迫咽下那藥丸,我全身都墜入了刀林之中,似在切身體會千刀萬剮之痛,又如被丟進了火海,被架在了烤架之上,硬生生受着烈火炙烤之苦。

太痛了。

許是往日過得太平,這一會兒竟像是要把這一輩子要受着的痛楚都給受盡了,痛入骨髓之中,若是如此,哪需要演了呢?

受着這樣的煎熬,我再也無暇顧及旁人,不知發生了何事,來了何人,只聽得窸窸窣窣的聲,一直在旁未曾斷絕。

「太後娘娘……太後娘娘……太後娘娘……不要……」我不忘目的,輕聲呢喃著,力求能夠清晰入他人之耳。

「愛妃,愛妃,愛妃……」容情假惺惺的哄著,一邊下了旨,「去請尚未離去的諸國使臣,還有文武百官,前來觀禮,……還有!去請朕那位好母后!今日,朕要為朕的愛妃討個公道!」

我受傷已有多時,容情並非第一次震怒,確實頭一回叫人意識到大事不好——諸國使臣都請了,這是下定了決心要予我一個公道。

而這麼多日以來,我終於見着了梅婉兒。

梅婉兒仍是那般雍容華貴,錦服上的金色與紅色交相輝映,雙手交合置於身前,嘴角微勾,臉龐年輕的似一個少女,眸色卻如夜色昏沉,一步一步踏進殿內,叫許多人都噤了聲。

「不歡丫頭。」梅婉兒遠遠的站定,喚我一聲,任我品出萬般滋味。

「太后。」我輕喃,噬骨恨意一涌而出,直接質問道,「您便這麼容不下臣妾么?臣妾背後無靠山,也絕了旁的路子,如何礙著您了?以至於您要置臣妾於死地?」

「是么。」梅婉兒雲淡風輕的應了,垂首撫著自己上了豆蔻的指甲,分明無旁的動作,卻無端嫵媚。

「哀家記得,不歡丫頭亦是見過已故的梅妃,那丫頭哀家歡喜的緊,卻仍是去了,哀家向不是個心善的,讓哀家歡喜的她尚且如此,不歡丫頭,礙著哀家的路,配么?」

自然是配的,不僅配礙著您的路,更配毀了您。

這句話我在心裏道出口,面上卻只瞥梅婉兒一眼。

心狠如梅婉兒,連自個兒的血親都能下得去手,斷然不會此刻就亂了陣腳,我還得好生打起精神來,跟她鬥上一斗。

我便硬生生逼出一口血來,咳在被褥上,將那被褥上的一株白菊染的血紅,還有些血點四濺開來,滲人的緊。

而後才顫顫巍巍的指著梅婉兒,張著嘴說不出話來,末了氣急攻心「暈」了過去。

仁宸殿一片兵荒馬亂。

容情低聲斥了一句:「太後娘娘!慎言!」而後上前擁我入懷,抱得緊,似我於他而言,是不能放手的半壁江山。

「請沈先生過來。」容情道,胸膛微震,而後他稍頓了頓,又繼續開口,認認真真的叫住梅婉兒:「母后,你既然已然來了,便不必走了,歡兒如此,母后無論如何難逃其咎,母后該給歡兒一個交代,給朕一個交代,……給天下百姓一個交代!」

雖是這麼說,容情卻半點請求的意味都沒有,直接讓人上前,守住了仁宸殿,只讓人進,不準人出。

神醫來的快,我便很快「清醒」過來,這麼一睜眼,我才瞧見羅遇背着那個大藥箱,縮在梅婉兒身旁,垂首絞着手指,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直至察覺到我在看她,方才抬頭,和我的目光撞在一塊兒,便又很快移了開去,手不自覺的攏緊了那個大藥箱。

我和羅遇相處的時辰不在少數,卻從未瞧見裏頭放了何物,她雖在我跟前打開過,卻也未明晃晃的讓我看——此前我也不曾想看。

如今見她如此,倒是好奇起來。

「你覺著如何?」容情「關切」的問著,我這才留心自個兒,在梅婉兒來時,我體內的痛楚已減輕,卻並未消失,一直是強忍着演戲與他們看,如今留意,才驚覺再無不適。

「已好多了,謝陛下關心。也多謝沈先生。」我瞥向他,卻發現他站在一邊,眺望着窗外,哪怕是聽見了我的聲也不曾回應,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模樣,那張清秀的側臉仍是舊人,我卻忽然有一種莫名的感覺,眼前人不是心上人。

下巴上忽然一痛,一雙手捏住我,用了極大的力強迫我轉頭看向他——卻是容情,不高興幾個字寫在了臉上,見者昭著。

「那便走吧,愛、妃!」後面兩個字,容情幾乎是咬牙切齒說出來的。

我尚未琢磨明白去哪的時候,容情一掀衾被,一手伸至我頸后,一手探至我腰下,雙手齊齊用力,便將我騰空抱了起來,我輕呼一聲,瞪大了眼,雙手繞上他的脖子,纏的死緊,然後從容情眼裏看出來不加掩飾的戲謔。

這人故意的。

容情大步邁著步子,走的穩穩噹噹。仁宸殿作為容情的寢殿,與金鑾殿隔得不遠,再加上容情步子快,不需一會便到了。

來得雖快,卻也是姍姍來遲,殿內已站着滿朝文武,還有各國使臣,見了我在容情懷中,就這樣大喇喇的來這金鑾殿上,登時氣著了許多人。

容情在龍椅上就坐,半靠椅背,一手撐頭,一手摟着我,端的是肆意狂傲。

再等了一會,才見梅婉兒領着羅遇在禁衛軍的「護送」之下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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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宮六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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