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畸情無悔甘受馭

第六十七章 畸情無悔甘受馭

黎明破曉,霧靄沉沉。正當黑衣人抵不住夢沉,昏昏欲睡之時,凌媚茹毅然決斷,騰地站了起來,時值紅燭剛好燃盡,等她邁步緩緩踏出門檻,蒼白顏容已不再掛有淚痕。

黑衣人緊隨其後,繞過庭院,隔壁室就是大宅子里獨立院落里的一間小廚屋,僕人們尚未起床,但見小屋裡應有盡有,凌媚茹便自己生起火來。

過得半個時辰,就熬成一鍋粥,黑衣人心頭納悶,暗裡猜測她這是何意?

凌媚茹盛了兩碗,從袖裡掏出包油紙裹好的事物,正是凌霄鳴給他的醉日紅,只在尺寸間就可將藥粉倒入粥里,但她猶豫苦思,面上掩不住痛苦掙扎,決絕敵不過落紅淚,只聽她猶自哀怨道:「夫妻情深,就讓他安心享用我這最後一點心意,等奉早茶時再行事吧!」

黑衣人聽見,終於明白了,原來凌霄鳴是教唆女兒下毒啊!

凌媚茹狠不下心腸,但黑衣人苦思良機終於到了,就在凌媚茹轉身取食盒的時機,黑衣人從懷裡摸索出兩粒白丸,考慮到凌媚茹也是高手,怕聽出聲,便以拋入手法,將藥丸分別投到兩碗粥里,那藥丸入碗便沉,遇水即化。

柳飛星尚不知大禍臨頭,當他被凌媚茹敲門的聲音喚醒,開了門道:「茹兒,今日怎麼起得早,你身子不大好,理應注意休息才是。」

凌媚茹進入,將食盒輕放桌上,慢慢擺放開來,強顏歡笑道:「這裡又不是山莊,我哪裡睡得踏實,便早早起來為你熬了小米粥,來趁熱吃吧!」

柳飛星全無戒備,端起碗粥,一口就喝掉一半,笑道:「茹兒,這麼多年來你還是頭一次熬粥給我,看來我得多喝一碗才是。」

凌媚茹聽過,心都給酸透了,道:「慢慢吃,不夠我再去盛來。」

柳飛星接連喝下兩碗,大加讚賞。

然而就在此刻,冷不防兩把匕首襲來,柳飛星側身躲過,他心裡一驚。回頭看,也認了出來,這匕首以及投擲手法,正是在山莊里偷襲過他一次的黑衣人。

一擊不中,黑衣人便往房上躥,柳飛星冷笑連連,大喝道:「這次還想走!給我回來!」

他猛地運功,就欲追趕,提氣時心口冷不防劇烈絞痛,如千刀割裂,突然來這麼一下,真氣倒流激蕩,沖得他腦子就是一嗡,血氣翻湧從口裡吐出。

凌媚茹駭然,連忙上來攙扶站立不穩的他,道:「大哥,你怎麼了,怎麼會這樣!」

柳飛星驚見黑衣人又從房上返回下來,連忙道:「我中毒了!」

但當他眼神落回到桌上的粥碗,頓時明白了,奮力推開她,跌坐在椅子上,指著碗道:「你,你竟然,你們聯合起來陷害我!」

柳飛星早在整理千機閣藏書時就知道了光明教在收集山河社稷圖,而在山莊被襲那一夜就對凌媚茹存了芥蒂,沒有揭穿這一切是因為他始終相信和凌媚茹曾經生死與共的感情,自信她不會做出對不住自己的事來。

「我,我沒有啊!」

凌媚茹懷疑那個黑衣人又是父親所指派,她答得心虛了。

事實擺在眼前,又有先入為主的思想作祟,對柳飛星而言,沒有比妻子的背叛更加心痛,所以無論她怎樣解釋,也都難以令他信任。

凌媚茹急了,端起桌上剩餘的粥飲盡,道:「你瞧,我喝了沒有事!」

柳飛星發愣時,只見黑衣人又撲上來,同時喝道:「不想死就快交出山河社稷圖!」

「想要圖就拿出本事來!」

柳飛星被激怒,硬是接了黑衣人一掌,將那人震倒在地,而自己又經不住一口鮮血,面如白紙。

凌媚茹激怒攻心,真氣走岔,頓時覺得心裡撕裂疼痛,她才驚起,自己煮的粥竟然真的被人下了毒,有如此高超手法,她首先便想到的就是鬼手先生。

柳飛星見她跌坐在地,慘然一笑道:「到這個時候,你還裝作,還有何用?」

凌媚茹滿腹委屈,也上了執拗,道:「是,我是在裝,但從一開始都是你先自作多情,當年少室山與你初相識,我就已經在謀划盜取少林寺藏有的山河社稷圖,當日我被寂滅尊者震得經脈盡斷,是你這個傻瓜註定要被我利用,我在利用你逃出少室山啊!你的一廂情願,到後來狐岐山深澗,我也是在利用你替我療傷,你以為我心甘情願陪在你身邊?其實是在等你收集齊所有的山河社稷圖啊,你這傻瓜笨蛋,從開始我就是個不折不扣的魔教妖女難道你不知道?你既然選擇自欺欺人,為何不一直下去,讓大家好聚好散,我現在都告訴了你,一切都是你自找的,你現在滿意了嗎?」

凌媚茹肝腸寸斷,傾盡三江五嶽的委屈與苦水盡都數落出來,柳飛星悲憤到:「好啊!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哈哈!」

「你——」

凌媚茹聽了,幾竟氣暈。

此刻那黑衣人只是受了輕傷,趁機翻身起來,又使匕首來刺,就在剎那,門外伸出一柄奇長寒光劍,點開刺向柳飛星的匕首,又俯身將凌媚茹抱了起來。

「凌霄鳴!」

黑衣人吐出三個字,只聽出來是個女人聲音,又見鬼手先生如魅影飄進來,黑衣人彷彿擔心什麼,毫不猶豫地遁上房屋跑了。

鬼手現身,即刻為凌媚茹察看傷勢,不看還好,這一把脈,頓時大吃一驚。

凌霄鳴見他神色動容,心裡咯噔一下,因為鬼手先生通常喜怒不露於表,連忙為自己女兒探脈,只覺凌媚茹脈行緩慢,失去自身內功保護,便有衰竭跡象,再探之下,卻不知從何時起,原本康復的奇經八脈再次裂損壞死。

鬼手先生低聲道:「是穿心丹,致使內功無法順暢,她的傷勢失去自己內功保護,很快就會加劇,教主請先替她解毒。」

凌霄鳴眼下才知自己女兒命在旦夕,真是欲哭無淚,指著柳飛星怒罵道:「該死的畜牲,我把女兒教給你,你就是這樣保護她的?」

凌媚茹因身體衰竭已然陷入昏睡,若是見到翁婿互斥,不知又會怎樣的心痛。

柳飛星恨恨道:「莫要再做戲了,區區小毒焉能難得住我!」

說話間,只見他強行收斂心神,開始運功療傷,鬼手見狀,飛身撲上去,手一揚,暗光粼粼的大網朝他罩下。

「不要殺他!」

凌霄鳴大喝一聲,原來鬼手用的是千絲萬縷網,當年寂寞尊者就是傷在此網下,因晨霧遮光,天色尚暗,還能辨別那網的緩慢跡象。

柳飛星得凌霄鳴提醒,運功一吸一引,巨網被縮作一條狀,拋向他身後,但不知那網是何等材質打造,鋒刃無比,透牆而出,打穿幾根屋柱,房屋轟然傾裂。

柳飛星強運功力,遭到巨大反噬,鬼手輕功了得,恰好到了他身近處,伸出兩指封他氣海穴,就要探手去取他懷裡的飛星劍,孰料柳飛星將山河社稷圖看得比性命更加重要,以他深厚內力,瞬息間沖開穴道,揮掌打中鬼手,將他震得倒飛出幾丈。

鬼手著地,聞得隔壁有人呼喊,便知已驚動旁人,但瞧柳飛星,三番兩次強行運功,噬心之苦折磨得他翻倒滾落,情急下鬼手打出三道治病用的金針,被躲過去一道,其二分別打中三焦、膻中兩穴,復又衝上去,探手抓出飛星劍,拋給凌霄鳴。

柳飛星眼睜睜見凌霄鳴使了個手法往虛空一抓,剎那神光衝天起,山河社稷圖已經被取出,只是一瞬,便藏入囊中,飛星劍又給扔了回來。

「柳大哥,你怎麼了?」

唐婉兒的聲音傳入,凌霄鳴抱起女兒凌媚茹,和鬼手越牆逃走。

「啊!柳大哥!」

唐婉兒、白穎穎、唐貽、柳詠四人都來了,見到屋子一片狼藉,柳飛星滿面滿身都是血漬,倒在地上動也不動。

唐婉兒驚慌失措,跑上前去將柳飛星扶起來,只見他怒目圓睜,頓時又悲又喜。

「別動!」

唐貽上來,以嫻熟地手法收去鎖住他穴道的兩隻金針,卻見他面如絳紫,依然不能動彈,唐婉兒道:「大哥中毒了,快!」

柳詠上來將他抱起,安放到床上,唐婉兒細緻觀察,便道:「這是穿心丹,產自契丹異族的穿心草所煉製。」

聽她這麼一說,唐貽面色微變,柳詠道:「我就說這司馬府里有古怪,怎麼就中毒了?」

白穎穎道:「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婉兒你會解毒嗎?」

唐婉兒味食他一粒丹藥,道:「我身上沒有這種解毒藥,暫時用白花丸鎮住毒性,只要不再運功,穿心丹害不了命。」

白穎穎聽了,吐了口氣,虛驚不已。只聽柳詠道:「這司馬府決計不能再呆下去了,我始終覺得司馬家人不可靠。」

白穎穎卻道:「你們看清楚沒有,剛才進來的時候我好像見到魔教教主凌霄鳴了。」

「啊!姐姐呢?」

聽她說起,唐婉兒這才發現凌媚茹不在場,鬧出這麼大動靜,凌媚茹不可能不知道。

「我去看看!」

柳詠說著,已走到門外,只見司馬雲龍兄弟帶著眾多家將趕來,連忙道:「柳詠兄弟,這是怎麼回事,怎麼會這樣?」

柳詠冷笑道:「司馬盟主,我也正想問你!」

「不管他事!」柳飛星傷勢稍微好轉,睜開虎目。

司馬雲飛指著柳飛星驚訝道:「唉,大哥,他是怎麼了!」

司馬雲龍道:「柳莊主,你這是——」

柳飛星不理他,目光掃過唐婉兒等幾人,最終落到唐貽身上,怒而內斂,樣子十分可怕,沉聲道:「煩勞你,說一遍『凌霄鳴』!」

唐婉兒挽著他的手,心裡閃過一絲莫名的慌亂,而又十分不解道:「大哥,你怎麼了,大姐她怎麼了?」

柳飛星怒視著唐貽,對唐婉兒也不予理睬。

終於,唐貽站了出來,道:「不錯,毒是我下的,但不關我妹妹的事,她半點不知情,你不要遷怒於她!」

柳飛星騰地蹦了下來,快如疾風,使爪鎖住她咽喉,直嚇得唐婉兒花容失色。

白穎穎怕他對唐婉兒下手,連忙用身子擋住,道:「柳飛星,你瘋啦!」

柳飛星卻不管不問,只恨恨道:「那在山莊偷襲我,武夷山的藏寶圖,殺死諸葛燕的丈夫李勝呢?」

「什麼,我李大哥竟然是你殺的?你就是當年送入契丹國里的那個叛徒?」

柳詠驚駭不已,事隔這麼久,不曾想還能真像大白。

「不錯,一切都是我做的!」

唐貽被他掐得透不過氣來,索性閉上了眼,又道:「所有過錯都在我一人,你殺了我,不要遷怒我妹妹,我不願她也活得像我這般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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