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一個註定失敗的契約

不急不緩的質問就如同背刺而來的利劍，直接貫穿連跳動都小心翼翼的心臟。

本就扶弱的心臟，在這一擊之後，就如同被寒冬徹底壓垮的綠色幼苗，單薄且枯敗的身姿就那樣零碎的散落在難以重獲新生之地。

為了維護最後的尊嚴，辛辰努力隱藏蔓延至全身的巨大不適，然後用沒聽懂含義的語氣回復。

「知道的，你放心好了，我馬上好，你去客廳稍稍做一下。我緩一下就好，早上又是牛奶燕麥、又是酸辣粉的吃壞肚子了。」

聽到辛辰這樣的回答，飲食一直很固定的鈺琳也是哭笑不得，大早上吃那麼刺激的東西，這會難受也是自找，你又不是連石頭都能消化的巨怪肚子，還一下甜、一下酸辣...

知道詳細情況，一顆心慢慢放下來的鈺琳不再強迫自己呆在不喜歡的地方，她在門外柔聲說了句，「身體真的很難受的話和我說下，我先陪你去醫院看看，事情等你好了再談也不遲。」便向著客廳走去。

衛生間內，整個人已經疼的不自覺發抖的辛辰，並沒有回應對方的客套，在高跟鞋觸地的哐哐聲逐漸遠去后，他離開關上衛生間門，接着迅速回到馬桶邊，扶著馬桶邊緣，不斷發出痛苦的吸氣聲。

疼！

好疼！

一波波席捲而來的疼痛，就如同牙齒去除神經的那種疼痛，那種一再想要嘶聲吶喊，卻還因為能忍受而苦苦堅持的疼痛。

這種感覺實在是太難受了，辛辰由衷痛恨自己逞能說沒事，要是之前直接表示不舒服，這會即便哀聲大叫，也好過獨自忍受身體里那撕心裂肺的焦灼感。

因為愛面子而讓自己陷入進退兩難的境地，在失去其他意識前，辛辰由衷痛恨這樣的自己。

不過即便失去意識，痛苦也還在持續，攬著馬桶才不至於以頭搶地的身體，還在不停打着顫。

視角從好像屍變的場景淡出，來到坐在沙發上正在打電話的鈺琳身上。

有着女強人氣場的尤物，即便身處無人的場合，端坐的姿勢也還是那般強勢。

不過強勢歸強勢，丰韻娉婷的撩人姿態，還是遠遠高於那拒人千里之外的冷然。

那一雙併攏至不留一絲縫隙，並被黑色絲襪包裹的大長腿，端是讓人難以抵抗。

就連暖黃色的陽光好像也被賜予了慾望，調皮的透過窗戶聚攏在這雙腿上。

明暗的分隔讓兼具修長與誘惑的它泛起一層微光，這樣除了顯得分外妖嬈的同時，還有一種莫名的破壞欲，陡然潛伏在視線不可脫離之「領域」。

身着職業裝的精緻女性、恰到好處的光線、極有畫面感的傢具擺設，這一切，如果從遠處看，便能發現在光線的照射下她和周圍的環境形成了一副視覺感強烈的畫面，強烈的明暗的交替很好的掩蓋下女性那稍顯嚴肅的氣質，微微側坐的的身形再加上套裙勾勒出的飽滿曲線，瞬間便顯現出一股和和嚴肅氣質完全不符合的柔美妖嬈，這一刻的她有種讓時光都不捨得侵蝕的美。

可再美，也終是剎那。

不曾被記錄與發現的剎那。

不知道自己錯過什麼的辛辰，在迷迷糊糊間恢復意識，他嘗試着翻身，可身體脫力感很嚴重，握不緊手掌、用不了力的身體讓辛辰只能倚著馬桶坐起身子。

下意識的伸手擦了擦鼻翼，突然好像被拔鼻毛的刺激讓辛辰下意識抖了抖。

等讓眼淚垂涎欲泣的刺激消退，有點干硬的暗紅碎片隨之掉落。

看着掉落在瓷磚上暗紅色凝結物，對類似物件不爽陌生的辛辰自嘲的嘀咕了句，這算什麼，一天來個四五次的大姨夫？

坐在地上休息了會，待徹底擺脫那使不上力的桎梏后，辛辰按下沖水按鈕，起身來到洗臉池洗漱。

嘩啦啦的水聲掩蓋下黑霧凝結的沙沙聲響。

待不規則的形狀被捏造出形體后，俯身不斷吸鼻子的辛辰才有所感應。

就在辛辰察覺到吧不對勁，然後抬頭的一瞬間。

突如其來的恐懼讓他大腦徹底陷入空白，只有身體做出本能然反應，先是一股涼氣從尾骨往上串，接着幾秒內手臂就浮現出雞皮疙瘩，最後身體不受控制的打起寒顫。

是腦部充血產生的幻覺？

還是純粹煙花，辛辰不得而知。

鏡子裏本來應該是倒影的景象，不知何時換成了一個漆黑的人形輪廓，它正歪著頭看着辛辰。

視線無可避免的與黑影相接觸，在那瞬間，辛辰臨時忘卻恐懼。

這是雙多麼好看的眼睛啊，辛辰由衷的讚賞。

異於人類的豎瞳、好像有金紅色絲線流轉的虹膜、不帶一絲情感的純凈視線...對視久了，某種甜膩膩的東西開始融化在心尖上。

這麼一雙勾人奪魄的眼睛，要是長在女性身上，那可真是「老夫的少女心哇」......不過可惜，擁有這雙眼睛的明顯是一個雄性，這一點從對方顯露一角的熊傲資本，可以確定。

盯久了和自己對視的黑影，不知道為什麼，辛辰清晰的感覺到對方正在打量自己，那種不帶一絲情緒的打量，讓看過侏羅紀，知道「本能就是最大的惡」的辛辰，沒由來的一頓慌張。

怎麼辦！

要不要試着打個招呼！

和對方握個手怎麼樣！

直接無視對方可行否！

想法無休止浮現，可辛辰盡皆不敢實施，只能僵著身子，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雙方就這樣陷入僵持。

在腦海中確定只要「敵不動，那我也不動，敵一動，那我就大喊救命」的辛辰，等了對方一分多鐘，最後因為臉上水跡滑落有點癢，忍不住伸手擦了下。

然後就在一眨眼的功夫，裏面的黑影彷彿就像被高溫融化的灰燼，緩緩消散。

辛辰使勁眨眼，看了下不復黑影存在的鏡子，三觀被打碎的辛辰都顧不上危險，直接在鏡子與身後黑影的位置又是摸、又是撈。

然後一無所獲。

好奇心炸裂的辛辰並不甘心就這樣認命，在摸完鏡子后，辛辰對自己又是好一頓捏。

無用功的瞎折騰了一會，確定剛才發生的不是幻覺后。

辛辰恨不得來一記天降正義，帶着洗洗睡吧！的巴掌狠狠拍暈自己。

原地站了很久，很久，自我重複了好幾遍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后，沒有頭緒的辛辰才擦拭水跡，返身走向客廳。

客廳唯美的畫面讓辛辰有點出神，剛隔了幾堵牆的隔壁還在上演他是主角的中國版恐怖故事，然而這邊確是寧采臣遇見小倩的開局。

這是在鬧哪樣？難道是華夏版的人類觀察？

自我腦補無人回應，直到鈺琳咳嗽了一聲，反應自己目光非常失禮的辛辰才掩飾性的咳嗽幾聲，然後走進客廳，在遠離鈺琳的對面坐下。

剛才的無禮讓辛辰有點不好意思，畢竟哪有一直盯着異性絕對領域看個不停的啊，

哪怕當時獃滯的眼神並不赤裸裸，或者充滿慾望，但是還是很讓人很不喜的，就像換別人一直盯着你的弟弟一樣，你肯定會感覺到彆扭。

因為還帶着不好意思的情緒，所以辛辰不自覺的客套道，不好意思讓你久等了，咖啡涼了嗎？需要換一杯的話和我說下。

鈺琳看向辛辰，儘管明白自己對男性的誘惑力很大，但是面對那種「腿玩年」視線，她還是很不喜歡的。

冷著臉盯着辛辰看了好幾秒，直到對方心虛的避開眼神，鈺琳才回復，不用這麼客氣，要加我自己會去倒的。

聽到緩和下的話，辰側着臉點了點頭，沒有繼續開頭。

在雙方都沒有主動搭話的情況下，兩人再次無言以對的局面，靜謐的氣氛緊接上次電話后，再次展開。

最終還是鈺琳打破這種氣氛，她打開手提包，把文件夾拿出來，然後抽出其中一份推到辛辰面前，說道，你看看吧，沒問題的話就簽字吧，一如我們一開始時就說好的那樣。

無聲的結果文件，辛辰看着封面上的字，思緒回到了2017年的時候，那時候的他剛畢業，年輕氣盛，思想也不太成熟，還未經過社會這個大熔爐的調教，懷揣著夢想到社會打拚，希望能在這裏獲得一席之地的同時，也一度為大城市的紙醉金迷而沉醉。

畢業后和同學一起應聘了銷售崗位，一起合租，就這樣開始了年輕人的朝夢之旅，。

剛開始的他滿懷希望，對工作的態度很積極，到處收集關於工作的資料，然後上班的路上學習，下班回家的坐公交路程上也看資料複習，晚上鍛煉身體時也一邊看資料，一邊鍛煉。

刻苦的過程按理說該是有所收穫的，然而最後並沒有誕生好的結果，業績不錯的他本該正常競選組長，然後獲得他努力所回饋的物質，但是中途被有關係的同事佔據，然後接下來第二次競選也沒他的份，被會利用捷徑的同事拿走，中間這個同事還和辛辰聊過，聊過現社會為什麼小聰明的人更容易走向成功，一通話下來各種勸辛辰服軟，可那時的辛辰年期氣盛，根本不屑去懂什麼人情世故，覺得能力才是根本的他，對別人的說教完全就是左耳進、右耳出。

再這樣的情況下，直到最後，那個同事也沒有說服辛辰。

不過雖然不認同對方的觀點，但是辛辰還是挺佩服他的，因為他用實際行動讓辛辰明白了一個從小被灌輸的道理被打碎的后的將會是模樣。

在一連串的教育后，辛辰略有消極，他開始審視自己，從小到大，他能力就一直很一般，沒有卓越的天賦，沒有父母那樣超長的智商情商，沒有高效的學習能力，也沒有突然冒出個家產幾十億的老爺爺讓着他繼承家業。

換到寄養家庭后也同樣，學習成績一般般，在班級中毫不起眼，存在感非常低，唯一能說得上的就是在中二的影響下稍微會比較「理智「看待事物。

這就是他的前半生，一個普通人的前半生。

之後再工作上能那麼出色，其實也沒什麼秘訣，只是辛辰付出更多的精力去琢磨而已，在把工作想像的和餓肚子后，領先別人，比別人優秀，並不算太難。

可有時候，工作所需要的付出的並不單單隻是專註。

正確認識自己在某些方面比普通人還弱的過程稍顯艱難。

但總得認識並且做出抉擇。

一個有點細心的普通人，最後拋開了不切實際的夢想，辭了工作，重新找了一份技術文員的工作。

雖然工資相比之前會低很多，但是勝在安穩，不用把腦子一整天都耗子如何維護客戶關係上不提，這份工作還有充分的業餘時間可以發展副業。

之後職業變換郭晨並沒有太多波折，一切按部就班。

然而人生總是充滿戲劇性的，事業失意，情場卻得意的劇情，好像即將在辛辰身上上演。

在一次偶然中，辛辰認識了還不曾高不可攀的她。

不像童話里的騎士營救公主，或者現實電視劇里的英雄救美。

在一次電梯排隊中禮讓了她們幾個女性，所以讓雙方有了印象。

加上雙方公司都在一棟商務大樓里，之後陸續的幾次小幫忙讓雙方從有印象升到平常上下班能一起出去吃飯，在到生活中漸漸出現對方的影子。

隨着雙方的逐漸熟悉，鈺琳在肯定了辛辰的人品后，向他提出了一份假婚合約，合約內容升省略，反正就是有償讓辛辰演一回戲。

在得知自己需要用人生作為代價后，辛辰問鈺琳為什麼需要這樣的另一半，為什麼找他。那時的鈺琳對他說，這是一個非常老套的故事，她的家是一個比較傳統的大家族，家裏長輩家裏長輩年紀大了，想要抱曾孫，所以插手了她的婚姻，在近期內給她介紹了一些門當戶對的男性，這些男性在現在社會所認知的標準下都是屬於成功人士，比如商界裏傑出的青年人士，地方ZF部門裏未來可期的幹部，還有一些知名大學的導師之類等等。

不過在她的印象中，因為雙方家庭背景的關係，這些人都少了一份真誠，為此，她開始感到反感。

從小到大她便接受最好的教育，接觸最前沿的思想，所以塑造了比較獨立的新時代女性思想，在享受男女平等的同時，也願意承擔男女平等所帶來的義務。

再這樣的性格下，背道而馳不的想法可避免的產生，她開始反感長輩因為「自己想」所以不顧她的想法，強加於她。

她開始反感利益糾葛背後的虛偽。

她開始反抗。

她開自己家族所在城市，到沿海城市SH單獨奮鬥。

剛出來的時候，她銀行卡都被凍結，只能媽媽與朋友的偷偷援助，才得以度過剛開始最困難的階段。

在解決溫飽問題后，她找了一份互聯網運營的工作，進過起初的摸索，她很快適應並且做的有聲有色，成為職場中收入過W的都市白領，穩穩噹噹的在這個城市居住了下來。

徹底解決生存問題后，她並沒有太過高興，因為她一度以為最終結果還是不會改變。

可在她在和媽媽的一次通話中，鈺琳了解到她的反抗也不是沒有成果，在一次長輩身體不適住院的情況下，透露出她要麼自己找合適的對象，要麼回來家裏馬上安排對象，合適就馬上訂婚。

在發現能自己操作的情況下，鈺琳毫不猶豫的選擇了假結婚。

在之後，她選中了心思簡單、家庭簡單、才能不出眾、但是人品值得相信的辛辰，這就樣，雙方在一起共同生活了4年。

而辛辰，也做了四年的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