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求親

第四章:求親

安別過了暖香閣,御知正捏著那方玉佩閑坐,聽到窗外喊了一聲妹妹,趕忙起身在門口迎了。

兩人見面拉着手訴說了半晌,都是些近來的閑談,又說起議招駙馬之事,御知煩惱起來,問她可知皇后是何用意,安別不敢說是皇后提起,便只說聖人先前曾有此意,與皇娘姨說起過罷了,想來只是聖人與她說的氣話。本要說一通安慰的話,叫她莫要放在心上,可隨即想起自己處境,頓感自身難保。

兩人呆坐半晌,安別才提起了前日街上遇見那人。

「前日那個俊俏男子,你可知是誰了?」

御知羞了起來,急忙撿過枕頭伸手打她。

「姐姐悄聲些。丫頭們聽見了。」

說罷,御知從枕下拿出那玉,拆開錦布輕輕遞給了安別,說起慕容端玉的名字來。

安別說自己也不認識這家慕容,不過本朝來往的外賓甚多,若是外族人氏也未可知。尤其是西部涼國和北部燕國曾與本朝戰事多年,許多俘虜被留在諸縣勞作,如今天下太平,兩國通商聯姻關係親密了不少,或是哪個家族出了一個才俊也未可知。

御知點了點頭,又將玉佩包在金絲錦布里收起。

「既然進得貢院,必是我朝學子。遲些時候,我去找豫霄哥哥,讓他幫我查查。」

安別見她要去找太子,心裏頓時慌了。

「豫霄哥哥說他有政務要忙,你還是改日再去吧。」

御知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忽然反應了過來。

「你怎麼知道?你見過他了?」

安別忽然被她問,彷彿跟做了賊似的心虛,臉上沒來由的一紅。

「昨日聖人責備了他,皇娘姨讓我送了點心過去賠了不是。」

「既然過去,何不問他幫你查了這個柳公子。說起來,我也有些好奇。看他才華,應是個不落俗套的才子才對。可這般久了,坊間竟無人知曉他的真身,不顯山不露水,這也着實可奇。」

「我....」

御知見她漲紅著臉,憋了半晌卻從懷裏掏出一個繡花荷包。

「好你御知,昨日見你丟了荷包,我便夜裏縫了一個像樣的想着今日給你。你卻在這戲弄我。不給你了!」

御知見狀趕忙陪笑回了不是,把荷包從她懷裏了搶過來,見那荷包金絲織錦,花團錦簇,樣子甚是喜歡,便揣在懷裏深處,怕她反悔又拿了回去。

閑了片刻,御知見她仍是心有所思,便與她說起貼己話兒。

「柳公子着實有些才華,比尋常那些附庸風雅的公子哥和吟遊的落魄詩人有趣不少。姐姐若真是喜歡,應當早日與他言陰才好。否則,再過些日子,柳公子娶了親,到時候,你就後悔了。」

安別羞的直捶她,御知躲了幾下,又坐在身邊打趣。

「若姐姐需要,妹妹大可以成人之美,替你跑一趟,給你們當個小紅娘。」

御知大大咧咧慣了,哪知安別心細敏感,幾句話出來,安別竟嗚嗚的哭了出來。

御知只道是她膽子小,以為是這下提起了意中人,女兒家膽怯,趕緊上前安慰。三言兩語出來,竟惹得她更是難受,眼淚滴答滴啦的往下流。

「怎麼了?御知,你又惹了安別嗎。」

御知最是苦惱安慰她,聽宮門口傳來聲音,頓時感覺來了救星。

「琰哥哥。你快勸勸她吧。」

崔琰淡淡的說着便從門外進來,生的是濃眉大眼勇武非常,膀上肌肉緊緊的扎著,走起路虎虎生風,一看便是久經沙場的將軍。

舊曆時,崔琰是側妃齊氏為穎王誕下,長至成年後最喜舞刀弄槍,穎王便著人教他一些拳腳,如此便練了一身本事。

他自然知道這個妹妹甚是調皮,整日沒事便慫恿了太子和安別四處瞎逛。饒是崔豫霄這個書生太子也被她帶的有些妄為。

「定是你又惹了她吧。前日我被你害的挨罵,太子也被你害的受罰。我看,是聖人未曾打你板子,你倒落得清閑了。」

「齊王哥哥,你還說笑。我只是與她閑聊,她便哭了起來,快幫我哄哄她。要說打板子,父皇要打也連你一起打才對。」

崔琰笑了笑,也表示無可奈何。

「我是個粗人,哪裏懂你們這些女子。」

嘴上說着話,伸手從懷中掏出一個金晃晃的玩意兒,遞在安別眼前,一邊回頭問御知說了什麼惹她哭成這樣。那是聖人與崔琰手談,贏了几子之後賜給他的金鑄的棋子,卻被崔琰拿來哄了安別。

御知還未開口,安別卻怕詩箋露餡,慌忙哭着喊了起來。

「聖人說要給她招駙馬,她卻笑我。」

崔琰笑了笑,伸手將拿東西放在了安別手中,轉身揶揄起了御知。

「你這孩子,招駙馬的事情朝堂上早就議論紛紛了。先前尚書省中書省兩位大人,還有六部幾位,但凡家裏有公子的,皆曾提起。如今吐蕃三王子提出和親,自然又議了起來。男大當婚女大當嫁,這有何稀奇的。你卻拿這個揶揄安別做什麼。」

御知見他說的確有其事,一時脾氣上來,竟大吼大叫。

「我...我..不管。駙馬我定是要自己選。天下之大,宮中和王親大臣家的女子也不少,吐蕃又不是只看上我了。皇後娘娘當年也是十七歲才婚配,安別姐姐也是女子,如今也未曾婚配,如何就輪到我了。」

「因為你是大黎唯一的公主。」

安靜的暖香閣中,這幾個字如同夜幕一樣鋪將下來,將這原來親密的氣氛遮了個嚴實。

崔琰雖是笑着說,臉上卻帶着一絲嚴肅,御知尚未說話,卻驚的安別不再哭了,空氣中只聽見一些抽泣的聲音,而且愈發隱忍,漸漸的沒了聲息。

安別原本膽小謹慎,每次被御知慫恿的逐漸大膽了些。兩人在宮中各處放肆,聖人也未曾責罰,她還以為是聖人垂憐皇后愛屋及烏,於她多是縱容,就連打碎宣政殿的琉璃也未曾責罰一句。只是近來年長大了,才覺得聖人對皇后似乎是頗為冷淡的,甚至有些冷漠。方才突然聽見崔琰這樣說,便恍然大悟,心中分陰了許多。自己只不過是一個外親寄養的郡主,往日聖人的縱容也只是因為御知,並非常皇后。她怯怯的將手中的東西放在案上,摸了摸臉上的淚痕,緩緩起了身。說自己要回承坤殿跟皇后復命便要走。御知拉着她還想說點什麼,卻是攔不住,只得看着她頭也不回的去了。

御知見她走了,頓時大為傷神,沖着崔琰發起脾氣。

「我想讓你哄哄她,你怎麼就把她氣走了!」

崔琰攤了攤手,也甚是無辜。

「我是個粗人,哪裏懂得女子的心思。我才說了兩句她便走了,賴我甚麼事。」

說罷,他撿起剛才遞給安別放在案几上的東西,嘴裏嘟啷著走了,獨留下御知一個人生悶氣。

崔琰出了宮門,面無表情的將手上那塊東西遞給了身邊的親隨姚方。

「走吧。」

是日卯時。

宣德殿前七十二聲鐘鼓響起,嗡嗡的震向天空。

一行儀仗打着旗子,簇擁著幾人緩緩步了過來。

為首那人粗眉亮眼,身形高大。頭戴的突騎帽上,四周轉鑲七顆玄黃珠子彰顯著皇子的身份,上身穿一個紫金半撒金錢紋的曳撒袍子,敞着半袖露出健碩的臂膀。腰間綁着象徵天神女神和家庭的五色帶,左邊配劍,右邊掛金,腿上胯一件黑色錦織短袴,腳著一雙羊皮小緊靴,一身雜衣錦彩,收拾的緊趁利落煞是好看。

只見他行至殿前三重御階,諸儀仗散開兩邊。那人伸手摘下帽子,登上御階,邁步進了殿內,上前數步之後,朝天舉起右手復收回捂在胸前,曲腿半跪了下去。殿外鐘鼓之聲戛然而止,一個洪亮的聲音響徹殿上。

「尊敬的黎王陛下。涼國尉遲驥謹遵我王文書,奉天神神女友好之誠,率眾一行20人前來謁見。我王願與貴國永結同好,黎民子孫和平友好千秋萬代。」

聖人笑着示意他起身,文武兩班位列左右也是十分滿意。西涼與大黎鏖戰多年,穎王封與河西之時,便與他們多有接觸,後來穎王一紙書信定乾坤才緩了兩國多年戰火。這些年彼此通婚嫁娶,互通有無,逐漸解了多年的世仇,如今對方又是年年發來國書示好,當真稱得上是太平盛世。

聖人命人收了國書上來,端詳了片刻,笑着放在了案几上。

「尉遲驥。此前,我聽人說涼王已封你為涼世子,也就是太子了。」

「是的。陛下。我主神武,世子就是主的左膀右臂。」

尉遲驥說着,雙手環抱在胸前將雙臂各捶了幾下,甚是有力。

聖人點了點頭。

「嗯。不錯啊。兩國相交,正需要你這樣的世子。去歲白國師來,涼王找我索了五十壇竹葉青。怎麼樣了,涼王一切可好啊?」

「謝陛下牽掛。我主一切安好。這次,他還要五十壇。」

此話一出,惹得朝堂上諸人陣陣大笑。

「孤賜你百壇。你都送回去,就說孤想他了。」

尉遲驥見他大方,恭恭敬敬跪地叩拜。

「尉遲驥在此先謝過陛下了。」

「不妨。這次過來,可有什麼東西置換操辦?」

尉遲驥點了點頭,神色嚴肅了不少。

「此次前來,我帶了軍馬50匹,駱駝50匹,夜陰珠二十顆,七彩瑪瑙上百顆,羊毛八百,貂皮二十張。想跟陛下討要一些糧食和碳火,冬天越發冷了,換回去給族人們來年過冬。」

聖人點了點頭,指向了左列的尚書令李如山。

「著人速辦就是。」

李如山答了是,又與尉遲驥二人頷首。

尉遲驥見此事已妥,便撩了撩袍子,復跪在地上。

「陛下,還有一事。」

聖人笑了笑,知他又有其他要求。往年使者遞送國書,說完公差便是私差,莫不是求幾個女子帶回去自己做了丫鬟,或是求一些珠玉字畫賞玩,轉身便拿去換做金錢享受,歷年如此,聖人也是見怪不怪,一笑了之。

「無妨。一併交給李相即可。」

見聖人不當事,尉遲驥卻急了,抱拳應聲。

「陛下。這件事,只有您能辦。」

聖人卻甚是好奇,便問了何事。那尉遲驥將帽子放在地上,雙拳緊抱貼地,然後恭恭敬敬叩拜三聲。

「大黎朝軍備齊整文化豐厚,涼國羨慕不已。驥此次前來,見到不少商人和學子,甚至街邊的女子,都是學有識之士,口頌詩詞,手執典籍,令我刮目相看。所以,尉遲驥想要娶一位大黎女子為妻。聽說陛下膝下有愛女兩位,懇請陛下賜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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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京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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