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試成功
咸宜公主硬著頭皮和武惠妃撒嬌，總算是叫武惠妃的臉色緩和下來。她看著垂著眼站在邊上的楊玉，僵硬的扯了下嘴角：「起來吧，抬起頭叫我看看。」
楊玉心裡有點膈應，她心裡暗自嘆氣，大概這就是她最討厭這裡的緣故吧，人之間的等級異常鮮明，一點平等也不講。其實現代社會也存在著階級，但是人人平等是政治正確。但是在這裡人分三六九等才是政治正確呢！
楊玉抬起頭，不卑不亢的看著武惠妃。武惠妃稍微吃驚，這個丫頭倒是有幾分膽色，換成別人，若是見著自己臉色不好，不是嚇得手足無措，就是和傻子一樣。倒是這個丫頭，臉上看不出來什麼喜怒，小小年紀這麼有城府，若是教導一番，沒準也能為己所用呢。想到這裡，武惠妃臉色緩和了下，放緩了語氣：「難怪呢，十八心心念念的。果真長得好模樣。你今年多大了，祖上是——」
只當是在面試，楊玉在心裡吐槽，武惠妃只怕早把自己的身世了解清楚了，但是誰叫人家是隱形皇后呢，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楊玉內心催眠自己，她現在需要這個工作，擺正態度，回答面試官的問題。
武惠妃心裡滿意的點點頭：「口齒清晰，腦子也靈光。倒也不是一無是處，只長著一張漂亮的臉。」聽著楊玉言語簡潔講述，武惠妃臉色稍微緩和了下：「好，口齒清楚。我是個急脾氣，最厭煩那些嘴裡哼哼唧唧的，和蚊子一樣。真是搞不懂那些人，以為裝蚊子哼哼就是美人了。」難為你跑一趟，怪熱的天氣。我們到水邊散散。」說著武惠妃轉身向著水邊走去。
一把精緻的扇子塞進了楊玉的手裡，楊玉一愣好精緻的東西啊。她也不是個沒見過世面的土妞，而且現代社會物質極其豐富，楊玉自認為是見過些好東西的。但是不管是現代還是來這裡這些年，她還是第一次見這麼精緻的東西。扇子的柄是象牙，上面雕刻著精緻的花紋，什麼浮雕，圓雕，透雕，扇子柄那麼點小地方，靜妙的展示著葡萄藤，鸚鵡和海獸的花紋。扇子面是孔雀毛，碧彩輝煌，仔細一看，原來在孔雀毛上點綴著金箔，不對，是極其薄的金片，上面還有精緻細密的花紋。拿著沉甸甸的扇子，楊玉有些窒息。太精緻了！
「別出神了，我把阿娘貼身的侍婢叫走，你好好的表現啊。阿娘的態度總算是鬆動點了。你可要抓著機會！」咸宜公主捅了下出神的楊玉，在她耳邊低聲的說。楊玉明白了，原來咸宜公主叫自己做小伏低，爭取討未來婆婆的歡喜。
手裡的扇子沉甸甸的，楊玉一陣膩歪。她沒心情欣賞面前精緻的額藝術品。是去巴結著在武惠妃身邊做個奴顏媚骨的小丫頭呢？還是維持一份尊嚴。雖然說尊嚴是靠著實力贏得的，在武惠妃面前自己的確是什麼也不是。但是她不會為了虛無縹緲的正妃放棄自己的底線。
楊玉心裡拿定主意，把扇子恭敬的雙手托著，對咸宜公主說：「我笨手笨腳的，別摔壞了這扇子。況且我初來乍到，不知道惠妃娘娘習慣，還是請娘娘身邊的人來吧。
咸宜公主不敢置信的瞪著楊玉，很想打開她的腦袋，看看楊玉到底在想什麼？阿娘好容易對她緩和點態度，若是別人肯定是巴不得在阿娘面前好好表現下。這個楊玉這不是成心得罪阿娘嗎？「你——」咸宜公主氣的說不出來話了，誰知武惠妃倒是沒預想中的勃然大怒，她認真的打量著楊玉，噗嗤一笑：「是個誠實的孩子。這個扇子給你了。」
這是怎麼回事呢？楊玉倒緊張起來了，楊玉本來預計武惠妃大概會厭惡自己。或者是對她借著冷淡罷了。誰知她沒生氣，還送自己東西！身為上位者，被一個無名小卒給駁了面子，就算是自身修養再好，也不如此心情愉悅，更不會把自己喜歡的東西賞賜給她。武惠妃這是笑裡藏刀，還是想給她挖坑呢？
楊玉心裡七上八下的，但是依舊鎮定的向武惠妃道謝。武惠妃到了水邊一處平坦的山石邊上，早有幾個伶俐的侍婢在石頭上鋪上了錦墊，請武惠妃坐下來休息。一個侍婢拿著扇子送來陣陣清風，一個精緻的銀質香薰放在山石邊上，飄散著裊裊香氣，驅趕著蚊蟲。咸宜公主眼珠子轉轉，親自端來個銀蓋碗：「阿娘，這是果子露。酸酸甜甜的，可好喝了！」
武惠妃打開蓋子，銀色的蓋碗裡面是絳紅色濃郁的液體，上面還飄著點點金色的桂花。「馥郁芳香，看起來很好。」武惠妃笑著對女兒說：「以前是嬌生慣養的。誰知成立了親變得賢惠起來了！」
「這可不是我做的，不過最近洛陽可是很流行這個呢。阿娘嘗嘗看！」咸宜公主剛感覺自己的袖子被輕輕扯了下，就把到嘴邊的話咽回去了，她坐在母親身邊閑聊起來。什麼洛陽成立的八卦消息了，什麼乞巧節的時候要怎麼玩了。說了一會閑話，武惠妃看向了楊玉：「你在家裡做什麼呢？讀過什麼書啊。」
自己怎麼像是在給班主任報告學習成果呢，楊玉心裡心裡有些疑惑，武惠妃這是在摸底啊。她聽見自己說讀了老子什麼，就叫她背誦一些篇章，問裡面的講了什麼意思。聽著楊玉會彈琵琶，還特別的叫奴婢去拿了琵琶來，看樣子是要現場考察了。她到底是什麼打算呢？楊玉越發覺得自己是來應聘的。
很快侍婢抱著個琵琶來了，惠妃示意把琵琶交給楊玉：「我也不出題目了，你只把自己拿手的曲子彈一曲來我聽。」
一曲過後，武惠妃沉默一會：「聽得出來你下了一番功夫，只是教你的師父不怎麼樣，是個庸才罷了。他們只會跟風哪有自己的思想。好好地苗子也給叫教壞了。」咸宜公主立刻在邊上插話：「正是呢，阿爺說過，阿娘的琵琶能彈到人心裡去。剩下的，不管是什麼高手，也不過是徒有其表，一個軀殼罷了。玉奴，阿娘肯指點你，你還傻站著做什麼呢，快點給老師磕頭啊！」
楊玉聽杜氏那些人說過，武惠妃善琵琶，精通音律，有和皇帝相同的愛好，因此才能盛寵不衰。今天看來，武惠妃是真有本事啊。聽著咸宜公主的話，楊玉很恭敬的對著武惠妃跪下去，虔誠的拜師了。
接過來楊玉遞上的茶杯，武惠妃雖然嘴上責備著咸宜公主：「你這個孩子胡說什麼呢？快點起來！」一邊伸手接過來楊玉遞上的茶杯，伸手虛扶著楊玉的手腕：「起來吧，你既然真心要學，我也樂得指點你一下。別說什麼老師不老師的！」
咸宜公主裝著委屈的樣子，摸著鼻子：「哼，其實阿娘早就看中了玉奴了，卻板著臉訓我。」
「真是小氣，我知道你這是為我分憂。但是十八年紀輕，從小都被捧著長大，他又不在我身邊的，在寧王府上誰不是哄著他，讓著他呢？哪裡知道人心險惡？我是擔心——」武惠妃瞪一眼女兒，把剩下的話咽回去了。她擔心咸宜公主姐弟被人利用了，成了有些人向上爬的墊腳石。楊洄還有楊家，真的能叫人放心嗎？他們別是得隴望蜀，娶了公主還不夠，專門做圈套給十八吧。
但是今天看來，這個楊玉不是那種滿心算計奸詐之人。女孩子尤其是長得不錯的女孩子，總是有些傲氣的。剛才楊玉竟然不肯接扇子，在自己跟前獻媚，武惠妃恍惚之間好像看見了很多年前的自己。那個時候她雖然身處困境，但是也不肯放棄最後那點矜持和驕傲。
既然十八喜歡，自己也犯不著為了個女子和李瑁母子失和。這個楊玉資質不俗，只要好好指點，她今後必然能襄助十八。
回去的路上，楊玉和公主坐在一輛車子上。「你真是傻人有傻福，當時我都嚇一跳。你也不知道是撞了什麼大運了，我阿娘的性子可不好琢磨，她最討厭的就是那種桀驁不順，自以為是的人。你下次可不能這樣了。今天是她心情好。不過看阿娘的意思，她應該是允了。十八這會可高興了。今後你就是我弟媳了。」咸宜公主帶著幾分不可置信，長長的舒口氣。
本來武惠妃是堅決不準李瑁娶楊玉做正妻，咸宜公主可是武惠妃親自養大的，她深知母親的性子。雖然十八十分堅持，但是她心裡卻開始打退堂鼓了。咸宜公主悄悄和丈夫楊洄商量，想著怎麼勸十八放棄。楊洄卻說：「娘娘和關心則亂，我想大概是十八有些著急了，反而是鬧出誤會了。你想啊，娘娘對我這個族沒一無所知，十八就跑到她跟前，斬釘截鐵的說非她不要。娘娘肯定覺得玉奴是個狐媚女子。我看十八態度堅決，與其叫他們母子僵持下去，我們不如想辦法轉圜。你勸勸十八，再叫娘娘親眼看看楊玉。」
咸宜公主聽了丈夫的話，也覺得十分有道理，因此她一邊勸十八稍安勿躁，一邊在武惠妃面前設法轉圜。終於武惠妃鬆了口，要見見楊玉。
事情到了今天，眼看著就要成功了。咸宜公主心裡一動，壓低聲音在楊玉耳邊說：「為了你和十八弟的婚事，我是費勁心力了，拿出全身解數了。今後十八飛黃騰達之日，也是你功德圓滿之時了。那個時候，你們可別把我這個姐姐扔在一邊啊！」
楊玉心裡苦笑了下，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愛，她還一直疑惑呢，咸宜公主是天之嬌女，怎麼會屈尊和自己做朋友呢。她倒是打算的長遠。想著李瑁奪嫡成功，她不僅是李瑁的親姐姐，更是未來皇后的閨蜜，雙重保險啊！
楊玉前腳回家，後腳武惠妃派來的人就到了。看著堆得滿滿的書本，楊玉很是吃驚。不是說女子無才便是德嗎？而且惠妃考察自己文化水平的時候也沒什麼不滿啊，怎麼一轉臉就送這麼多書來呢？她這是選兒媳婦還是找學生呢？
正在楊玉一肚子的疑惑，楊玄璬和杜氏卻是喜上眉梢。楊玄璬拿起來一卷書看了看：「都是些好東西，花錢都沒處弄去！可見娘娘是真心看重你呢。你可知道，娘娘是長在深宮之中，雖然是女子但是也飽讀詩書。你今後可要認真刻苦鑽研學問知道嗎。」
儘管現實社會是男尊女卑，但是武皇餘威猶在，那些名門望族家裡的女眷也都讀書識字，但是那些平民女子，別說女子了，就是男人也沒多少學習的機會。沒想到武惠妃竟然要楊玉接著學習。楊玉有點理解，為什麼武惠妃能盛寵不衰了。知識改變命運啊！寵妃比的是什麼，年輕美貌，善解人意還是會生孩子，強大的娘家？都不是，是文化啊！
有了皇宮圖書館的珍貴館藏，就缺個好老師了。楊玉皺皺眉，她看這些書籍還是有點吃力，楊玄璬和杜氏請來的先生並不能清晰透徹的講解，最要命的是，這裡學習多半是靠著的口傳心授，可以參考的書籍太少，太珍貴了。而且經過了千年變化，楊玉當初學的東西和這裡有很大差距。
「娘娘器重，我不勝惶恐。只是我一個人胡闖亂撞的，不成章法。要是有個先生致指點下就好了！」楊玉嘆口氣，這裡書籍是真正的奢侈品，一個好老師更是可遇不可求啊。
楊玄璬也顯然想到這個問題了，他倒是可以指點下楊玉，但是自己公務纏身，武惠妃這已經是暗許了李瑁和楊玉的婚事。接下來婚事可有的忙。自己哪有時間教她呢？杜氏雖然她也是讀書識字的，但是杜氏的父親是個古板的人，堅守女子無才便是德。杜氏也只是粗通文墨。
楊玄璬忽然眼前一亮，對著的楊玉說：「你放心，我知道個有學問的。先生的事情我來辦。你現在好好讀書是一方面，更要緊的是，也該預備婚事了。你的針線和烹飪怎麼樣了？」新娘子到婆家是要呈上自己的針線，為婆婆親手做飯的。若是做的不好，新娘子會被譏笑，認為娘家沒有教導好女兒。
「你放心吧，我雖然沒讀過多少書，但是也沒糊塗到那個份上。玉奴的針線很精緻了，她剪裁刺繡都是極好的。至於烹飪么，明天我親自指點她。」杜氏嗔怪的給丈夫一個白眼，對著楊玄璬說：「你忙你的去，趕緊給玉奴請個先生才是正經呢。這次可不能是那些專門在宅門這裡麵糊弄著教內眷的先生，要請真正科舉出身的，有學問的！」
「不用你說，我心裡有數！」楊玄璬一擺手，又囑咐了楊玉和杜氏一些話才出門了。
當天晚上，李瑁一身便服冒出來。楊玉正坐在廊檐下扇扇子乘涼呢，看著漸漸暗下來的天色，楊玉驚訝的說：「用不了一刻可就要宵禁了。雖然咱們都在一個城市裡面住著，可是等一下坊上的大門就要關上了，你可要怎麼出去呢？」
李瑁垮著臉坐在楊玉身邊，拿過來她手上的扇子狠狠扇幾下：「我想你叔叔和嬸子巴不得我留下來呢。你怎麼好像一點也不期待見我啊。我真是好傷心啊！」
「別裝模作樣了，你滿腦子都是什麼？這裡可不是現代社會，你現在留下來，我成什麼了？你給我有多遠滾多遠！」楊玉嬌嗔的哼一聲，她和陳軒是三年的男女朋友了，雖然沒同居，但是該做的都做了，楊雨和陳軒可以不在乎。但是在這裡，楊玉的名聲可要仔細的呵護。不能相差太多一步。
李瑁被楊玉一推，忽然皺著眉吸口冷氣，但是他很快掩飾了，站起來：「我就是擔心你。我告訴你啊，我發現你們安仁坊有一段牆被雨水沖塌了，從那邊□□很方便——」
「你怎麼了，是騎馬從馬上摔下來了？」楊玉敏銳的察覺到李瑁的異樣，去抓他的袖子。
「沒事，我就是不小心撞在了樹上了！」李瑁的話沒說完，他的袖子就被拉上去了。昏暗的光線下，李瑁胳膊上一大塊青紫特別顯眼。「你到底是怎麼回事？這可不是撞在哪裡形成的，誰打你了？」這個傷明顯是被外力擊打造成的，可是誰敢打皇子呢。還是寵妃生的皇子。
「……前天我到阿娘跟前軟磨硬泡的。誰知阿娘正心情不好呢，對我說，要是我能打敗那三個守衛宮門的神策軍就准許我們的婚事。你知道的，他們那些人都是在戰場上滾出來，手上沒個輕重。我那點底子，也只能拚命了。雖然是一勝一負一平，但是阿娘看我心意堅定，也就點頭了。」李瑁不經意的看著右手的虎口，大唐崇尚陽剛之美，可不流行小鮮肉。而且那三位一點沒放水，自己能有這個戰績，李瑁自己也不相信。
「我看看，你虎口都裂開了，怎麼不包紮起來，還有哪裡受傷了？」楊玉這才發現不僅李瑁胳膊受傷，他的手還有臉頰上有明顯的痕迹，他剛才進來的時候，好像步履也不平穩，一瘸一拐的。
躲開楊玉扯自己衣裳的手：「姑奶奶，叫人看見可了不得。我上藥了，這麼熱的天氣，包紮起來才會出事的！我走了，我就是不放心你，特別過來看看！」
李瑁忽然在楊玉臉上吻一下，就站起來跑了。
看著李瑁消失在暮色中的身影，楊玉忽然一笑，或者那些異樣的情緒都是因為婚前焦慮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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