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5 章

轉眼，時間到了九月底。

九月二十六日這天，季劭聰託人帶信來，那幾個黑衣人已經全部離開了，目標直奔京城方向。

之後駱鋮就將他的新店——「尺鋮小鮮」牌的葯膳坊正式開張的日子，定在了九月二十八這天。

因此二十八這天從早上的巳時開始，走在府城東西南北各大街上的人們，就都看到了一支長長的舞獅隊，敲鑼打鼓好不熱鬧的向著東街而去。

一路走，一路還給路邊的小孩兒散糖吃。

於是沒有太緊急事情的人們，就都跟著舞獅隊一路好奇一路八卦的走過去，發現在終點的那個十字路口上，新開了一家叫做「葯膳坊」的店鋪。

天晟朝沒有葯膳，因此眾人便也都不知道這葯膳是幹嘛的？看名字是藥物和膳食合二為一的意思，可這兩種東西又怎麼能放在一起呢？這不是胡鬧么。

眾人都有點想不明白，只感覺這個老闆可能是在糟蹋東西。

所以門口匯聚了四條街過來的舞獅隊和看熱鬧的人們厚，一下子就把門前兩邊的路都給擁堵了起來，人們紛紛交頭接耳著，都想快一點知道這位老闆葫蘆里到底賣的是什麼葯？

差不多快到午時的時候，駱鋮帶著聞尺素和駱顯，還有季劭聰、村長和瓷器店老闆，以及頭兩天經過城門口時，知道了他將要開店而高興的又誇了他一通，還執意要送他幾個茶葉蛋的叔郎，一起走到了店門口。

眾人一看裡面的人出來了，便都慢慢消了聲，只等主家介紹。

「各位鄉親父老，在下駱鋮，是這家店的老闆，感謝大家在百忙之中對我們尺鋮小鮮葯膳坊的關注。」駱鋮看著停止了竊竊私語的人群，向前一步，微微揚起一點聲音的解釋道：

「本店主賣葯膳。誠如其名，葯膳就是將藥材和某些可以與之相配的食物放在一起，按照嚴格的烹飪配方，做出即具有色香味美，同時又養生的食物。」

「還養生？咋養？」人群中一個看起來十三四，手裡還牽著一個七八歲小漢子的麟兒不等他繼續說下去，懷疑的出聲打斷道。

駱鋮轉頭，內斂的眼神沉穩的看了一下那個麟兒，繼續解釋道：

「葯膳取自『寓醫於食』的真諦，是既將藥物作為食物，又將食物賦以藥用，葯借食力，食助葯威，二者相扶相持，相得益彰的補品。因此，葯膳都具有很高的營養價值，長期食用的話，還可防病治病，保健強身，甚至是——可以延年益壽。」

圍觀的眾人聽完他的話后，頓時炸了。

「怎麼可能啊？你這說白了還是食物？怎麼就能防病治病、延年益壽了？」

「是啊！這不是瞎吹嗎？太假了。」

「再說那葯是能隨便吃的么？」

「就是。從來就沒聽說過藥材還能和飯食弄到一起的，簡直就是糟蹋東西！」

「就是說啊……」

……

駱鋮聽著人群中的貶低，也不解釋，只是靜靜的聽了一會兒后，待眾人都慢慢意識到他們說了這麼多，老闆卻鎮定到連個不高興的表情都沒有時，才又緩緩的安靜了下來。直到這時，駱鋮才幽幽開口問了一句：

「都議論完了么？」

然後面色淡然，眸光不悲不喜的看了眾人一眼。

「既然我說的話你們不信，那就讓專業的人來說吧。」

說完他便微微側身，對裡邊背光處的一個身影拱手行了一禮，說：

「余掌柜，有勞了。」

然後眾人就看到那個身影穩步的走了出來，是一位五十歲左右，蓄著山羊鬍的清瘦男人，仔細一看，正是德濟堂的余掌柜。

是的，為了以防這種民眾對葯膳這個未知事物的抵觸，駱鋮頭兩天就帶著自己親自做好的幾道葯膳，特意去了趟德濟堂，將余掌柜請了來。

果真，這一請沒白跑。

「哎、這不是余掌柜嗎？」

「是啊！余掌柜怎麼會在這？」

「是來給這老闆道喜的吧。」

……

眾人看到來人，皆是一臉懵圈。畢竟整個府城，幾乎可以說是上至達官貴人，下至販夫乞丐，就沒有人不認識德濟堂的余掌柜的。

因為其他藥店的大夫要麼是看不起錢少的平頭老百姓，要麼是醫術本身就不如余掌柜，所以這也就是為什麼是余掌柜會得到「博古濟余」這個雅號的原因了。

這雅號的意思很簡單，就是說蒼耳郡最博學多才的人是誰？——澹雅書院古姓山長。最有醫術醫德的人又是誰？——德濟堂內余姓掌柜。

由此可以看出，此二人在蒼耳郡百姓的心中，甚至是在那些達官貴人的心中，是一個怎樣崇高的地位。

「余掌柜，您怎麼也來這兒了啊？」

有耐不住好奇的漢子，不等余掌柜開口便先問了起來。

「今日老夫是特意受駱公子所託，前來向大家證明葯膳的營養價值的。」

余掌柜看了那漢子一眼，也不啰嗦，笑眯眯的直接說出了來意。

「啊？」那漢子一愣，「您是說，剛剛這位老闆說的那些都是真的？不是他在吹牛？」

眾人與這漢子一個反應，不由都七嘴八舌的問了起來。

余掌柜也不惱，依舊笑看著人群，過了一會兒后才伸出兩手，手掌向下在虛空中壓了壓，人群頓時又安靜了下來。

「是真的。」余掌柜肯定道：

「前日駱公子就已經帶著好幾道他做好的葯膳來讓我嘗過了。說實在的，那可真是，讓老夫我回味良久啊。」余掌柜咂了咂舌。

「那麼香啊？」前排一個八九歲的小女孩兒，看他咂么嘴的樣子，本能的吞了口口水的問道。

「香！」余掌柜看著她肯定道，但緊接著看向眾人，話音一轉：「但也不是你們想象的那種香。」

眾人面面相覷，內心都是同一個問號：

——吃食么，好不好吃不就表現在香不香上面嘛，和他們想象的不一樣的香又是個怎麼樣的香啊？

余掌柜笑眼將眾人的疑惑都盡收眼底后，才又接著說道：

「因為食材裡面加了藥材，所以吃起來自然會有一股淡淡的藥味。但是，即便這樣也不得不說，駱公子的廚藝，那真的是太沒得挑啊。」

「這樣啊。」眾人恍然大悟，紛紛點頭表示明白了。

但余掌柜知道，這是大家還沒有反應過來才會覺得沒問題了。但凡反應過來后就都會想到，用藥這樣嚴謹的事情，如果不懂醫術藥理，那麼誰還敢吃著所謂的「葯膳」的？

於是他不等眾人再說什麼，就又繼續說道：

「老夫三歲啟蒙學醫，十五歲開始獨自看病，曾也在大江南北闖蕩過，自問在醫道上，也算是見多識廣，且有天分的人了。可是，」說到這裡后他頓了一下，轉身看向身旁一直謙卑有度的駱鋮，笑意的眼中又帶了一種欣慰般的溫和：

「可是卻沒想到，就在兩天前，讓這個後生打破了我已經很久都沒有突破的、醫術上的瓶頸了。」

眾人不解，紛紛表達出了疑惑：

「難道這位駱老闆也懂醫術？」

余掌柜點點頭，然後斂去了笑意鄭重的說道：

「是。駱公子不但是懂醫術，而且在醫術上的造詣，還絕對在我之上。」

一語閉，眾人嘩然。像是滴進滾油鍋里的一滴水似的，霎時間就噼里啪啦的一通油腥四濺。

——怎麼可能？這世上竟然還有比余掌柜都醫術好的人存在？

而且就算有，也不應該是個才十七八歲的毛頭小子啊？怎麼著也得是個白鬍子老頭才對吧？

可這話又是余掌柜親口說的，若是旁人這樣說了，他們還可不信，可一直都醫術高超、醫德綿厚的余掌柜親自這樣說，就又一定是可信的。

於是眾人的臉色頓時都糾結的像個調色盤一樣，全都五彩繽紛了起來。

一旁和其他人一起做背景板的季劭聰看著眼前的這一切，心中不由暗搓搓的想著：

——別說，這一大群花紅柳綠的臉色，看起來還挺喜慶的。

但駱鋮此時卻是在余掌柜那句話說完后，頓時脊背一僵，哭笑不得了起來。

他又不開醫館，所以本是不打算讓自己懂醫術的事情被太多人知道的。可誰曾想，余掌柜竟然會是這麼個意外呢……

「余掌柜，您過譽了。」駱鋮對余掌柜拱了拱手，無奈的嘆息道。

早知道前天就不跟他就著葯膳的引子，而談起醫術和醫道，順便還糾正了他幾個方子的缺點了。

余掌柜將他虛扶起來，笑的像個奸計得逞的老狐狸般，狡黠的對駱鋮眨了眨眼：

「沒有，沒有！老夫只懂實話實說，絕無虛詞哪。」

駱鋮：……

唉。

他就知道，這老頭那天忽悠他來自家葯堂當掌柜的事沒成之後，明明顯得那麼不甘心他不做大夫，卻原來是在這等著呢。

這樣的話，以後他除了做小老闆之外，可能還要時不時的客串一下大夫的角色了。

他們在這一個誇一個辭的，圍觀的眾人卻是已經開始思考起來了。

是啊！既然是賣葯膳的，那如果主家不懂藥理的話，又怎麼能做的出來？就算做出來旁人又怎麼敢信呢。

於是大家又都紛紛問起了葯膳價格之類的問題。

這時駱鋮便拉過身旁的聞尺素，輕輕的捏了捏他那已經緊張到汗濕的小手，溫柔的對他笑了一下，抬抬下巴，示意由他來回答。

聞尺素緊張的忘了不好意思，緊緊的捏著駱鋮的手，深呼吸了兩次后才轉身面向眾人，盡量的壓著聲音以免顫抖的回道：

「本店開張前三天，所有的菜品一律都八折優惠。並且根據本人的消費水準予以積分，之後再根據積分給予相應的獎勵。另外，」他咽了口唾沫，飛快的看了身旁的駱鋮一眼后，才又繼續道：

「我們還有會員制，也就是辦理會員卡。會員卡有兩種辦理方式，大家可以根據自身的情況來選擇辦理哪種。」

說到後面時，他的聲音終於慢慢開始趨向平穩了。畢竟這些話都是他這些日子以來，早就背了不知道多少遍的東西。

甚至除了這些之外，駱鋮還教了他一些如果遇上突發情況，譬如話沒說完就被打斷，或有人問一些刁難的話題時該如何應對的技巧等等。

因此此時的他雖然還是有點緊張，但看到人群的反應都是他們之前就已經預料到的之後，也就慢慢的平穩了心神，掐進駱鋮掌心的手也慢慢的放鬆了下來。

「啥？會員卡？那是個啥東西啊？咋著辦？」人群中有人問道。

「會員卡是我們葯膳坊發行的，可以在葯膳坊和廣聚軒同時使用的一種卡片。」聞尺素看向那人解釋道：

「而兩種會員卡的辦理方法，分別是疊加法和充值法。

疊加法就是說疊加你每一次的消費額度，等到一定的數額之後，就可以兌換相應的菜品或禮品。數額越大，可兌換的東西也就越大。如果把所有數額都兌換完了，那之前的會員卡也就此作廢。

還有一種則是充值法：意思就是你一次性需要充一個相應額度的錢，以後每次消費不少於一個定額的話，就可以返還一定的會員費。充的越多，返的越多，直到之前繳納的會員費全部返還之後，此會員卡也就此作廢。」

聞尺素看著眾人因為他的解釋而又一次的沸騰了起來后，剛剛好不容易壓下去的緊張感便又冒了出來。不過這次他只是快速的瞥了駱鋮一眼，便就提高音量大聲的接著說道：

「而且、而且，每位會員在會員卡的有效期內，還可以享受優先定製包廂，以及限量菜品優先訂購的服務。」

說完，他緊張的抿緊了唇，氣息也因為剛剛這句大聲的喊話而有些凌亂，連胸膛都在不住的上下起伏著。

但是……他轉頭看向駱鋮，雙眼清亮的閃著光，眼底還泛著一圈濕潤，兩邊臉蛋也因為激動而顯得紅撲撲的。

——阿鋮哥說，這是他們兩個人的店，甚至在去官衙簽買這個店鋪的文書時，上面都只簽了他一個人的名字。

——阿鋮哥還說，他也是一個獨立的個體，應該有著獨立的思考和人格。

所以用不著把自己埋沒到他的身後默默無聞，而是可以和他並肩一起，去走向屬於他們的未知而又美好的未來。

而現在，他便走出這第一步了。

他敢在這麼多人的面前說話了，敢為了他們的將來，一點點的做出一些改變了。

所以以後，他也一定會慢慢做到，成為阿鋮哥最堅實的後盾這一理想的。

與此同時，駱鋮也是眸光幽深、滿含深情的看著這樣明明緊張到害怕，卻還是願意為了他而去克服和改變的少年，心裡軟的就像是在溫水中泡發了的海綿一樣，又漲又暖。

他的小尺，真的是一個很讓人心疼的，真正的勇敢的少年！

他雖然軟糯，可卻一直都勤勞堅定。

他雖然膽小，可卻敢於在女子和麟兒都社會地位低下的這個時代，在已經被傷害過一次后，再次選擇戰戰兢兢卻又絕不後退的，去抓住自己未知的幸福。

他雖然一樣也有著一些陳舊的思想，但卻又在只要有人點撥一下之後，就勇於反思，認真思考，並一點一點的做出改變。

他的少年，真的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少年。

駱鋮一邊心裡感慨著，一邊伸手輕輕的將少年被微風吹散了的鬢邊散發縷到了他的耳後，溫暖一笑，認真的誇道：

「小尺真棒！」

眾人：……

為什麼突然感覺空氣中有股莫名的酸臭味？

聞尺素：……

愣了三秒后，勇敢的少年便「嗖」的一下，不見了身影。

眾人只來得及看到在那一閃而過就進去裡邊的殘影中，可疑的一抹紅。

駱顯：……「咳咳，所以大家還有什麼不清楚的要問嗎？」

沒辦法，誰讓他是這會兒所有人中，已經將這不要臉的哥哥的不要臉的騷操作見得最多的那個人呢。

因此他不清醒，還指望誰能在此時清醒？

眾人聽他這一問頓時都回了神，好似剛剛被人下了個定身咒似的。隨即，站在前面的一個老翁便問道：

「那你們說，這個會員卡可以在葯膳坊和廣聚軒兩處用，那又是個咋的用法啊？」

「其實就是一個原理，葯膳坊會員卡的作用，在廣聚軒一樣可以用。而且，」駱顯邊說邊瞥了一眼身旁「啪」的一聲又打開了那把騷包摺扇的季劭聰，神色淡然好似沒看到的繼續解釋道，「明天開始，廣聚軒也開始辦理這樣的積分制和會員制，到時候廣聚軒的積分和會員，也可以到葯膳坊使用。」

眾人一聽，紛紛點頭，交頭接耳的表示這個制度好，花一樣的錢享受兩邊的優惠，不錯，很不錯。

正說著，時間便也剛好到了算好的吉時。

於是駱鋮便拉過駱顯，請季劭聰，瓷器店老闆和賣茶葉蛋的叔郎，連同紅著臉出來的聞尺素一起，同時給幾隻獅子點了睛，之後就是在旁邊早已安排好的人，開始噼里啪啦的放起了一串串的鞭炮。

就此，尺鋮小鮮牌葯膳坊，正式開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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駱鋮：我不當神醫好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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