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遠行

老頭的死並沒有在村裏引起多大波動，熟識他的早就習慣了那個走兩步就喘的老頭，況且近兩年老頭因為身體原因出門的次數越來越少，直到這一年初夏老頭就沒有出過他的那間小屋。可能他們以為老頭早就不行了吧。

也是，看面相老頭早就到了該入土為安的年紀。

老頭的葬禮在這個小小的村莊算得上風光，也很熱鬧，村裏人能來的都來了。當然真正帶着沉痛心情的人沒有幾個。一來，老頭是外來人，二來，這些年老頭足不出戶，很少和旁人建立較深的感情。

大多數人都是湊個熱鬧，搭把手，免得自己走時凄苦又伶仃。沒辦法，村莊窮，光棍自然是不少。

左九覺得這樣很好了，畢竟老頭是笑着走的，他肯定也希望身邊人能笑着活。

老頭的葬禮持續了五天，左九也忙碌的五天。也幸虧他還有叔叔嬸嬸堂兄堂姐，在他們的幫襯下才能這麼順利。

說起來好笑，左九的資質算是天選之子，萬中無一。好笑在他也算是天煞孤星。

剛出生便因為自帶英靈使母親難產而亡，而後又在兩年的時間內因殘缺英靈吸取靈魂補充自身致使父親身亡，就連當時周圍的鄰居都受到了他的傷害，短短兩年像是蒼老了十歲。

那兩年左九一直處於渾渾噩噩的狀態，直到英靈完整后才覺醒前世的記憶，在歸納和吸收那兩年的所見后，左九才算明白為什麼自己才兩歲就一個人生活在村莊邊角，這個四下無人的地方。

也幸虧老頭來的及時，要不然就算左九資質再高也早都餓死了。

葬禮之後，左九整整睡了兩天，醒來后又變成了那個笑呵呵的老實少年。村裏人只以為左九從悲痛中走了出來，卻不知他是想要離開這裏，去追尋老頭的夢想和遺願。

第三天整理遺物收拾行囊，第四天一大早就出發了。走之前左九把自己的田產和房屋以及眾多書籍分別送給了葬禮時幫襯他的親戚。

至於錢財，他自己就是一窮二白，兜比臉乾淨。有價值的東西不是沒有，老頭的遺物中有不少貴重東西，比如那餘燼蠟燭，兩塊石頭，以及地窖下的各種材料。這些東西左九挑選了些貴重的帶在身上，其餘的都被他深埋地底。

前世今生加起來算，左九的社會經驗也是不多。不過匹夫無罪，懷璧其罪的道理準是沒錯的。這些東西送出去，弄不好會毀掉整個村子。

…………

一路向東走了三天，左九餓了打獵，渴了尋水，終於讓他找到了小說中的官道。路面還算寬，但坑坑窪窪的，讓見過平整柏油馬路的左九有點失望。

頂着烈陽在官道上走了半晌，總算碰到了一個熱心的老農，搭上了牛車。

左九沒有地圖，更沒有出過村子，只是想着先找個大城市。問了老農，他也只是聽人說起過東邊有個清泉鎮，是附近最大的城鎮，具體怎麼走就不知道了。

所以左九逢人便問，逢車便搭，也虧得他面相和善，一路兜兜轉轉花了半個月的時間總算碰上了大車隊，在盛夏時將他帶到了平寧城。

對，不是清泉鎮，他早就迷路了。

「左兄弟，今日一別不知何時才能再相見，大恩不言謝，咱們後會有期！」彭向東抱拳朗聲說道。

他是車隊的領頭人，又富又豪還能打，是個純正的大肌霸，也是車隊唯一的和魂境靈師。說起來現實和書里看到的確實不一樣，大部分都是普通人，彭向東也是左九出村以來碰到的第一位靈師。

「後會有期！」左九也有學有樣的抱拳行禮，目送彭向東的車隊走後才走向平寧城。

「可惜不是英雄救美的橋段」。左九默默想着。事情很俗套，沒什麼值得說的。在他搭上彭向東車隊的第五天便遭遇了山賊強盜，對方首領是一個四五十歲的中年人，和魂境靈師，也是左九碰到的第二位靈師。

論年紀他和彭向東差不多，但這首領的廝殺經驗明顯豐富一些，所以在雙方的交手過程中彭向東漸漸落入了下風。後來靠着左九的偷襲，一舉擊敗了他。

也因此才有了彭向東大恩不言謝那句話。

和彭向東分別之處不在平寧城內，而是在城外的崗亭處，這裏是大多數人送別好友的地方，距離平寧城大約還有二三里的距離。

左九一邊向平寧城的方向走，一邊整理自己這一個多月的收穫。

首先，十八歲生辰那天一過，左九就已經是和魂境靈師。據左九這些年的了解，合魂境和個人努力與否一點關係都沒有。正常人只要是十六歲起靈成功，十八歲必定能踏入合魂境。這個過程只涉及個人靈魂的成熟度，並沒有門檻。

雖然左九來到這個世界已經有18年了，但是他這些年來都被困在村莊里，對這個世界的了解僅限於老頭的那幾本書。

就連老頭自己的經歷，包括名字，也從來沒和左九說過。

其二，這一個月來左九吸納了老頭的白蛇，這是先前老頭也沒預料到的，他本意是讓左九以後學習靈術：雙生之靈，以此讓左九的兩個英靈共存。那晚得知左九的情況以後，老頭猜測左九是可以同時擁有兩個英靈的，並且提供了幾條可行的方案。

左九這一個月來按照老頭的方案，終於將白蛇變成自己的英靈。不過目前來說並不完美，兩隻英靈不能同時出現，不過這也符合左九的情況，畢竟他的靈魂和英靈融為了一體，當需要召出英靈時，身體就沒了控制。

前段時間和山賊的較量中左九就使用了白蛇的靈術「留影」，便是那晚的蛇影銜石。

按照左九前世的遊戲經驗判斷，「留影」應該是控制技能，本身威力不強。也可能是左九修為不高，發揮不出它的真正威力。

除了「留影」外，巔峰時候的白蛇還擁有七個靈術，不過它們都隨着老頭的逝去消散了。

左九經歷太淺，並不知道一個英靈擁有七個靈術代表着什麼。就像他不知道老頭之前的風雨人生一樣。

在左九的認知里，靈術的數量並不代表着什麼，因為他從一出生就帶着三個。

左九是天才，老頭知道，但他從沒有詳細問過。

左九剛出生帶着的三個靈術，一個是前世自己的，「經歷過信息大爆炸洗禮的你，能快速接受新鮮事物，並能模仿它們。當然，模仿並不完美。」。這個靈術左九還沒有給它起名字，它烙印在左九靈魂內，左九自然能清晰把握住它的詳情。

第二個是融合前引魂使的靈術，「拘魂·奪魄」。這個靈術就是字面意思，但它的缺陷相當大，「當受術者肉體和靈魂合一時，靈術無法施展」。這就意味着除了敵人死亡或者左九生辰的那種情況外，這個靈術一點作用也沒有。

第三個是左九原身的靈術。「驅逐」，這個靈術涵蓋範圍比較廣，它沒有詳細信息，就驅逐兩個字。但左九曾在雲霞山上實驗過，只要是活得生物都在驅逐範圍內，包括植物和英靈。

當然屍體和枯枝敗葉不在這個範圍內，而且目前的最大範圍，是以左九為中心直徑十米左右的圓形。

反正現在無事，左九思考着，也是時候給自己的靈術起個名字了，不如就叫「演員」或者「表演者」。他覺得模仿的人本就是演員，本身前世的演員也是在模仿人間百態在表演出來，正好和他的靈術差不多。

思來想去，左九決定將靈術命名成「表演者」，他感覺三個字比兩個字高檔一些。

在左九不知道的地方，無數高品靈師一陣心悸，隨即連忙拿出自己的神通石，只見神通石上的文字變得模糊不清，不久過後又變回清晰，只是上面多出了一排文字。

「七，表演者：？？？」

文字出現不過幾秒便又隱去，重新變成一塊青色石頭。

「又一位悟道聖人誕生了！」無數手持神通石的超凡為之震驚。

「而且，還是第七位！」

…………

讓無數靈師為之震驚的左九此時卻是被為難住了。

平寧城下，進城的人不少，分左右兩列排著隊，隊伍前頭各有一名守衛，看情況進城應該是需要排查的。左九觀察了一會，便走去了左邊。

「通牒！」左九這邊的城門守衛年輕一些，但問話也是異常嚴肅。。

「通牒是真沒有」左九尷尬著撓了撓頭回道。

「銀錢也行！」年輕守衛翻了個白眼提醒道。看左九衣着整潔，面料也不錯，最起碼也是個富農級別，沒想到是個鄉巴佬。

「呃…銀錢我也沒有」。左九愈發尷尬。其實那晚幫助彭向東后，他有給過左九錢財，不過左九覺得這一路搭車，吃穿用度全是彭向東提供的，自己也只是順手幫忙，沒出多大力，所以就沒好意思收下。

當時彭向東也是笑着說，「是我疏忽了，小兄弟能成為和魂境靈師，自然是不缺錢的」。

眾所周知，啟靈是在不計其數的錢財堆積下才有可能成功，這是常識性問題。

城門下，年輕守衛聽完后也是勃然大怒，「我看你小子是存心消遣我！」

這話引得另一邊守衛看了過來，他年紀要偏大一些，大概40多歲的樣子。

見同伴有過來查看的意思，年輕守衛隨即不耐煩的說道：「趕緊走，窮鬼」。

說完還推了左九一下，不過方向是門內。左九順水推舟的往前邁了幾步跨進城內，隨後才對着年輕守衛抱拳施了一禮。

左九剛剛的觀察不是沒有收穫，兩邊守衛一個年輕一個年紀大些，年輕那個雖然脾氣大了點，但他卻放進過幾個身無分文的人。而年紀大的那個守衛明顯是個老油條，對人也是不溫不火，但是沒有通牒和銀錢，一個不讓進。即便旁人苦苦哀求也不行。

所以左九明智的選擇了左邊。不就是挨兩句嘛，沒啥大不了的。

左九不姓蕭也不姓葉，沒那麼大本事，犯不着因為兩句就懟天懟地。

進城的第一件事是什麼？

當然是賺錢啊，左九雖然是和魂境靈師，但衣食住行還是必須的，這些都需要錢。

總不能露宿街頭，傳出去讓人笑話。

左九早就有了想法和打算，他想先去酒館啊，茶樓啊裏面轉一轉。那裏聚集著三教九流，總能打聽到一些。

而且這些地方還有小二這個職業，傳說中的萬事通，包打聽。

初來乍到，左九對平寧城不了解，只能漫無目的地閑逛。他的運氣還算可以，沒走多久就讓他碰見一個不大不小的酒樓。果然，裏面形形色色的人不少，有身配武器的武夫，也有身着袍冠的書生，更多的則是普通的打工人，粗糙的灰色短衣上沾著污漬和汗紋。

「客官請上座，您是打尖啊還是住店。」眼尖的店小二早就注意到了駐足門口的有一會的左九，見他衣着面料精細整潔，想必也是個不差錢的主，伺候好了興許能討到些打賞。

「打尖！」

「公子您是外地人啊？第一次來平寧城？」店小二一邊把左九引進去一邊笑呵呵的說着，「那您可是來對地方嘍，咱這地方別的不說，風景那是一等一的好。」

「您來這邊，靠窗，位置好」店小二把左九引到靠窗的位置坐下。隨後又問道：「公子要點些什麼？」

「先來壺茶水解解渴，其他的等我朋友來了再說。」

「阿城啊，趕緊送壺茶水過來。」店小二回頭喊了一聲，又道，「公子您不是第一次來啊」。

「我是第一次，我那朋友不是，他先去辦點事，讓我在這等他。」

「我說呢，公子，不是小人自誇，我看人可准呢，看您第一眼就覺得公子您不是一般人。」說着店小二還給左九豎了豎大拇指，「您要是有事可以問我，城南這一塊，沒有小人不知道的。」

左九聽後轉念一想，對啊，與其被動的聽，不如主動問。隨即說道：「你不知道，我那朋友可是……」后兩字左九沒說，而是食指向上指了指。

店小二的腦子轉的也快，反應一下當即問道，「靈師？」

「對！」左九往店小二那邊靠了靠，小聲說道：「他啊，說是平寧城有個富戶家中起魂了，他在我們那地界有名的很，這不，那家不遠千里請他來除魂。」

之所以說這個，是因為老頭死前曾和他說過引魂使，既然有引魂使的存在，那這個世界必然是有滯留的鬼魂。

「起魂？」店小二恍然大悟道，「您說的是城東張老爺吧，說來他也是慘，二兒子不知道哪根筋抽了，當年讓他啟靈他不聽，現在又私下自己啟靈，也不知道把什麼東西招來了」。

「聽說啊，那東西力大無比，當晚就把張老爺家小姐的閨樓推平了，幸虧他家有兩個厲害護院，才沒鬧出人命。」

「那現在事情解決了嗎？」左九問道。

「當然沒有啊！要不怎會叫您的朋友來。江寧城那幾位靈師都有官身，軍里的，這點小事可請不動他們。」

「哦，這樣啊！」左九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說的口渴了，你去催催茶水，這半天了還沒送上來。」

「好嘞！」店小二眉開眼笑去催茶了。那公子的朋友可是靈師，說不定今天他也能接觸到。要是伺候好了教他個一招半式，飛黃騰達的日子就來了。

可等他沒一會再回來，只見窗邊那桌子空空如也，連個人影也沒了。

「人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