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供靈

古銅色的蛇在此時卻變了色，在白色燭火下成了泛著青綠的銀灰色，血紅的眼睛也變為綠色，被絲線剛剛那麼一勒，就變得更兇狠了，大張著嘴露出尖牙，小小捏在手裡一隻，倒是絲毫不露怯兇悍得很。

沅靈棲去看它被割開的皮肉，剛開始露出來還是雪白的，現在卻成了黑色，看上去完全不像翻出來的皮肉了。

「供靈？」沅靈棲抬頭去看此刻顯得陰森詭異的佛像，「這地方居然能出得了供靈？」

「用人煉的燈座，跟互食而成的怪物都有了，出一個供靈也不稀奇，以前來這裡拜奉的東西應該不少，都能靠信奉之力養出有靈智的蛇」，祁言看著手裡不停掙扎的蛇，將它一把按進燭火里，蛇撲騰得更厲害了，大殿漸漸漫出燒焦的味道，那不像燒著了什麼葉子花草，也不像燒了毛燒了肉……倒很像焚燒塑料的氣味，刺鼻得很。

耳邊哭聲吵得就已經很煩，此刻連空氣都聞不得了，沅靈棲認命地捂住鼻子。

所幸祁言把它放火里燒了不久，它就老實了，軟趴趴地垂在他手裡不動了，祁言這放過蛇。

沅靈棲忽然聽見窸窸窣窣的聲音，就來自佛像那裡，她又打量了這尊偌大的佛像，「這裡面……還有什麼東西啊？」

「東西多著呢，不過應該也是跟這條蛇一樣的供靈」，祁言甩了甩蛇，不知道從哪裡掏出一把小刀，對著蛇就切下去，半透明像是油脂一樣的液體從切口中冒出。

祁言舉起一盞燈，把這蛇身上出來的「血」都盛了起來，白色的燭火登時弱了下來。

「稀奇啊……」沅靈棲看他這番動作，頗感新奇，對著蛇「血」打量了半天，「以前只聽聞過，要是信仰的人多了，執念便會成為細碎的『魂』，遊盪在香火處，若是有緣就會寄居在活物上那就是供靈，但我還是第一次知道供靈還有這用處」。

「這火燒的是怨與恨，招致邪穢，雖然這地方養出來的供靈也不太正常，但是當燈油還是可以的，還能壓壓這火」，蛇身上再也滲不出血來了，祁言便將蛇往佛像身上一丟。

原本光潔的佛像頓時冒出一大團灰色藍色綠色的東西，祁言偏頭去看沅靈棲，見她只是皺眉略感不快，微抬的手便放了下去。

那一團東西都是蛇蟲鼠蟻之類的圍聚在一塊形成的，蛇一丟過來，它們就紛紛將蛇啃噬乾淨，一點渣滓都不留，而後又都飛快退了回去，鑽進來佛像各處空洞裡面。

沅靈棲又起了一身雞皮疙瘩，這場景看著也是有點噁心。

「再殺幾條蛇？」沅靈棲看了看燈座底下盤起來的蛇，它們一聽她這麼說，原本毫無光亮的眼睛霎時都亮起了綠色。

「不用了，一盞燈拖的時間也夠久了，殺多了那群供靈都要出來的，也麻煩」，祁言拿著那盞燭火弱了下去的燈，火焰已經重新變為暖黃色，看起來與尋常燭焰無異，就還散發出一股淡淡的香氣。

「它們吃的東西，就是人或者鬼吧？」沅靈棲看向佛像上面點點黑色污漬：「不過這個看起來也不像供靈乾的啊，我看它們吃得挺乾淨」。

祁言抬眸，佛像臉上慈悲的笑容似乎變得越發深了，但是猩紅的眼睛較之之前淡了一點，「佛像吃的吧，雖然是供靈，但是應該不敢跟正主搶」。

「佛像……外面守門的那老頭到底是幹嘛，這麼一個到處都容易被吃的地方，怎麼那麼多鬼來拜？」沅靈棲拽出手上綁的草繩：「這個東西，看他那麼看重，好像也沒什麼用啊」。

祁言忽地一笑，「你去燒看看」。

枯草編織的繩子，看起來並無什麼不同，沅靈棲往火里一扔，霎時火就升高了幾丈，就要觸到佛像的肩膀了，之間肩膀處藏了幾隻冒綠光的蟲蟻，先前都虛虛掩在黑暗處，此刻被火焰照亮，它們紛紛跳進火里，陸續又出來了一群灰色的東西，就要往火里跳。

「招供靈的……」沅靈棲看向手上，那裡還留有一點點碎草屑，「得虧我是靈啊，不然就被供靈給吃了吧？」

「有我在，不會」，祁言一笑，「還有這草繩，也是進來這裡的鑰匙，如果在半路丟了的話，就進不來，呆在外面也會被壁畫上的蟲子，還有佛像跟蠱惑，下場也是一樣」。

「嗯？」沅靈棲望了眼黑黝黝的門口，那裡被風颳得嘩嘩作響，「是進來的憑證，那出去呢？」

「我們不從原路出去」，祁言走到先前看過的牆壁，那裡有著大大小小的黑色污漬，「回頭是出不去的」。

沅靈棲挑眉，倒也不見多慌張，「所以就是那麼黑的原因？」

「據我猜吧，現在出去的路應該被改了，要是走下去，可能回到另一個佛像那裡，有可能是殺戮像，那裡就沒有這裡溫和了，進去估計沒有燭火給緩衝時間」。

沅靈棲去看佛像，它的背面與牆壁完全粘在一塊，與牆想接的地方都是黑漆漆的，顏色比別處污漬都要深。

「佛像……都是連著吧？」

「聰明啊，的確，五面都是連著的」，祁言這回笑得終於鬆快了些許，他將蠟燭往牆壁上一按，火焰迅速點燃了那一塊區域，沿著黑色的污漬飛快擴大，「怕不怕，別的佛像，可比這裡兇險多了」。

「你都不怕，我還能怕？」沅靈棲抬頭看都要燒到天花板上的那一竄火，「要不退遠一點？會不會燒到這邊？」

「不會，它只燒怨恨，而且是往上漲的，不會往我們這邊過來」，祁言語氣這時候就像誘哄一個小孩子，聽得沅靈棲頗為不適，「你能不能……別用這種語氣？」

「以後就是沒機會了啊」，祁言在暖黃火焰里的神色似乎格外溫柔，他看著沅靈棲，淺淺一笑：「可憐一下，存在不了多久的我唄」。

「那誰來可憐我？」沅靈棲絲毫不給面子。

祁言笑笑，不回答，火焰燒得牆壁咔嚓作響，大概是導熱，佛像那裡也傳出來動靜，興許那一群供靈在佛像裡面亂竄鬧出來的。

沅靈棲看見佛像的眼睛的亮光，好像這邊移來了，「它是不是記恨上我們了？」

祁言忽然冷笑一聲，這笑聲不同於以往，冷颼颼的，帶著不屑和不恥，「無事，隨它記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