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道師大會（一百零二）

「我怎麼覺得……」沅靈棲聽著這話怪彆扭的，「你好像在立遺囑啊？而且還給人指了方向免得吃虧的那種？」

「或許是吧」，祁言沒有直面回答她，放在她耳畔的手忽然收回，沅靈棲還沒有反應過來發生什麼，就聽見一聲悶響，那是重物砸在硬地的聲音。

身邊祁言氣壓驟降，冷漠地看著匍匐在地上的那個東西。

它像人，但是一眼看過去絕對不會把它當成人，那是一個身材矮小的怪物，趴在地上，頭髮濕漉漉地垂在地上，沒有穿衣服，背彎得厲害，骨頭都從背上隆起。

它的膚色在這個黑暗的過道里辨認不清，就算是現在的祁言，也只能感覺得出他是個什麼形狀，一口尖銳的獠牙，眼睛很小，但是大睜著盯住他們，鼻子凹陷，皮好像是軟塌塌的，手掌很大，指頭似乎不止五個，腳掌也很大，手掌有著長指甲，腳掌的指甲很短，手臂很粗，小腿卻很瘦，它走路是手腳並用，但是剛剛那東西過來的時候，確實是用手攻擊的，對於它來說，「手」與「腳」應該還是分開的。

這一點看來的話，它和人還是有些像的。

這怪物速度很快，連沅靈棲都沒能察覺到，即使它剛剛被祁言的珠子打得撞到牆上，也不見它有什麼退縮的樣子。

它小心地，輕輕地走過來，寬大的手掌腳掌走在地上幾乎沒有聲音。

「什麼？」沅靈棲也反應過來有東西在這了，但是距離還不夠，她還沒法知道那是什麼東西。

祁言握緊了她的手，語調平穩：「沒見過的東西，不過應該不成問題」。

它還在走近，眼神赤裸裸地看向沅靈棲，尖牙張開。

「他目標是你」，祁言把沅靈棲護在身後，「雖然我可以應付，但我不知道……」

「沒事」，沅靈棲拍拍他肩膀，周圍環了幾圈絲線，「那東西近不了我的身，放心吧」。

怪物離他們還有三四米遠的時候，忽然躍起，長指甲就直指沅靈棲，在地上走路的時候看不出來，此時它撲過來，便能看出它手指格外長，幾乎是手掌長的兩倍，它大張著牙，就要撲過來。

幾張符飛過來，就要釘在它頭上，它一偏頭，就咬過去，符紙頓時起火，它被燙得直叫喚，慘叫聲凄厲刺耳。

那不像任何一種動物的聲音，太過嘶啞，尖叫得像要撕破喉嚨。

沅靈棲被刺得耳朵發疼，連忙捂住，但是這疼好像直達腦子，好像刀子在腦邊刮過，削得痛。

一道大火騰起，沖向那個尖叫的怪物，怪物叫得更慘烈，火焰是殷紅的，燒得怪物全身都開始破裂，它一聲比一聲凄厲，沅靈棲也頭疼得越來越厲害，疼到站不住，祁言扶住她，攬進自己懷裡，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只能用手拍拍她的背，期望能讓她好受一點。

怪物好像真的不怎麼樣，被火一燒就沒了轍，全身都是火，滿地打滾，沒多久就化成黑炭，沒了聲息。

沅靈棲卻沒有恢復過來，她好像疼得出現了幻覺，眼前是笑容和藹的老人，在灶台做飯的女人，抓著竹蜻蜓滿院子跑的小孩子，不止一個，眼前閃過了很多很多人。

她忽然想通了，不是那個慘叫聲有什麼特別攻擊的能力，而且她自己，被那個怪物的聲音給帶進去了，她感受到了他們的痛苦。

那個怪物確實不是人，但是它的來源，卻是人，孬弱的老人，瘦小的孩子，無力反抗的女人，都被融在一起，做成這麼一個怪物的模樣。

開始都是他們曾經歲月安好的過去，但是有一天這一切都被打破了，闖入了一群白衣人，他們穿著寬大的袍子，面巾遮住臉，白衣上面還印著什麼圖案，但是記憶太遠了看不清楚，或者他們太害怕了，根本不敢去仔細回想這群人。

他們被關在一個牢房裡，不給東西吃，每天只給灌湯藥，慢慢他們沒了神智，餓極了，只能互食……

好像每天都有人過來，給他們灌下藥，他們也長得越來越不像人，開始聽不懂人話，忘記了自己，只知道吃。

沅靈棲醒過來，最後一幕是緊閉的牢房被打開，然後那剩下的最後一個人，或者說怪物，撲上去吃了開門的人，那個人還滿目驚恐，像是完全沒有想到。

「沅靈棲？」

祁言攬著她，發覺她沒有在疼得發顫了，「你怎麼樣？」

不怎麼樣，她現在直犯噁心。

能讓她感覺舒服一點的，只有祁言身上的淡淡的香味。

她乾脆放棄臉面，趴在祁言身上，隔著大衣去聞那股味道，驅散噁心感。

反正祁言也不會記得這裡的一切。

被沅靈棲一靠，祁言還愣了半天，本來放在她背上的手彈起，不知道手該放哪裡了，磕磕巴巴問：「你……沒、沒事吧？」

「看見那東西的回憶……被噁心到了」沅靈棲有氣無力，腦袋還殘留著痛感，犯噁心又暈，把自己重量都壓在祁言身上，頭埋進他懷裡，「借你味道聞一下，我好受一些……不介意吧？」

祁言哭笑不得：「不介意，你靠著吧」，他還調整了一下站姿，雙手圈住沅靈棲免得她掉下去，讓她趴得更舒服一點。

沅靈棲心裡又生出了一點罪惡感，好像仗著人家的喜歡就使喚他一樣啊，而且這人還挺任勞任怨的。

她不太想欠著祁言，而且這樣子太過親近了，會給祁言造成不該有的誤會吧？

但是懷裡太溫暖了，氣味太好聞了，她又難受，反正祁言會忘，那……任性一下也可以吧？

趴人身上一會，沅靈棲感覺舒服多了，剛想準備起身，祁言卻忽地把她往懷裡一按。

沅靈棲：「？」

「那東西沒死」，祁言盯著那堆黑炭，它們又慢慢拼了起來。

「哦，這個啊，是挺難辦的它本來就是一群人互相吞食形成的，又不知道加了什麼葯，很多魂魄融在一塊，你殺一次，好像也就只會死一個魂魄而已，天知道它到底有多少個魂魄……多少條命啊……」

黑炭重新堆成怪物的模樣，眼睛睜得如銅鈴一般圓，眼神熾熱地看向沅靈棲。

「它還想吃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