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醜丫頭的一廂情願
十五步……
十步……
近了，更近了。
他清晰的眉目就在眼前，熟悉到令她肝膽俱裂。
她曾經以為慕容珏死在了那場大火里，曾經無數次獨自一人，在孤獨的暗夜裡被噩夢驚醒，爾後便是咬著牙，長久的嗚咽痛哭。
每天，每天，她都在思念慕容珏，她守護神一般的哥哥。
她眼睛里迅速溢滿了淚水，在眼眶裡打轉，這一刻，慕容珩幾乎忘記了自己是誰，更忘記自己身處何處，她機械地挪動步伐，朝著那人走去。
那人在距離她不過五步遠的距離站定，鳳眸微微上挑，薄唇微揚，姿態瀟洒，懶洋洋地向皇帝行禮：「兒臣賀蘭明玥，見過父皇，見過玉妃娘娘。」
賀蘭明玥……
他說，他叫賀蘭明玥……
接近的腳步慢慢止住，她獃獃怔在原地，眼睛一眨也不眨，死死盯著他。
不！他不是什麼賀蘭明玥，他分明和她的哥哥慕容珏長得一模一樣！
可是，他的行事做派，卻又跟慕容珏完全不同。
難道天底下真有長相如此相似的兩個人？
慕容珩心亂如麻，絲毫沒有注意到皇帝說了些什麼，連賀蘭明玥什麼時候在她面前坐下也不知道。
一道涼薄的聲音慢悠悠傳來：「本殿下今日帶你來赴宴，可不是看你發獃的。還不倒酒？」
她緊咬紅唇，一雙黑白分明的清澈雙眸緩緩看向他，還未開口，眼圈兀自紅了。
「你……」
「你若想讓那衛瑾送你出宮，在本殿下身邊安插上其他宮女，不妨直言，」他看似風流無限地沖她低笑，語氣里卻充滿了冰冷的警告，「只是你別忘了，你的丫鬟還在我手裡。」
她微微一怔，這才回過神來，眼角餘光果然瞥見了衛瑾探尋的目光，似乎察覺了她的異常。
在這宮裡，每個人都沒有秘密，在座各位都是聰明人，她若表現異常，定會露出馬腳。
慕容珩強行壓抑內心震蕩，拎起酒壺為他斟酒。
「九殿下……可曾聽說過閑雲山莊……」她眸光低垂，聲音壓得極低，悲傷的表情盡數掩映在面紗之後。
賀蘭明玥慵懶地靠在座位上，骨節分明的手中緩緩搖晃著一杯酒，低聲笑了：「閑雲山莊？本殿下為何要知道這地方？」
她死死盯著他的眼神，從始至終，都毫無任何情緒波動。
絲竹聲響起，一群蒙面舞姬踏著音樂節奏，紛紛進殿，和著樂曲開始獻舞。
賀蘭明玥的眼神很快被舞姬的窈窕身姿吸引了，津津有味地跟著鼓點的節奏輕輕打拍子，沉浸投入的模樣，宛如身處無人之境。
伴隨著大臣們的驚嘆，慕容珩也忍不住朝著那群舞姬看去，只見一群身穿粉衣的女子中間，站著一名白衣女子，她腳尖輕點，步步生蓮，柔軟腰肢輕輕彎下，烏黑長發如瀑布般傾瀉而下，一雙露在白色面紗外的雙眸，瀲灧生輝，美如天仙。
那女子舞姿動人，飛身旋轉間，漫天花瓣從天而降，一道白綢飛舞而過，那女子腳尖從白綢上輕點而過，輕盈落地，旋身面向皇帝，曼聲行禮。
「臣女白瓔珞，見過陛下，見過玉妃娘娘。」
皇帝微微抬手，似對白瓔珞剛剛的獻舞十分滿意，他語帶讚許：「白卿，你可是養了一個好女兒啊。」
白藺從座位上起身，走到白瓔珞身邊，沖皇帝微微行禮：「陛下謬讚。微臣平日驕縱慣了她，若是再誇她，恐怕她要恃寵而驕了。」
一直不曾說話的玉妃笑吟吟地看向白瓔珞，「白瓔珞，你且摘下面紗，讓本宮瞧瞧長相。」
白瓔珞一雙妙目微微閃動，抬手摘掉面紗，面紗落地時，引起四周一陣倒吸氣。
即便是處於恍惚狀態中的慕容珩，也不得不承認，這白瓔珞是長得極美的，膚色雪白，一雙妙目顧盼神飛，宛若清水出芙蓉，卻又隱隱帶著一種明麗如芍藥花的姿態，介於清純與明艷間的尤物，從身形到指尖，無一不完美得如同仙女下凡。
也難怪世人都道，這位白家千金小姐是天下第一大美人。
眾人都看呆了，唯獨七殿下賀蘭允之神情淡淡，獨自飲酒，賀蘭明玥卻一副極有興趣的模樣，似笑非笑地盯著那白美人的側臉。
玉妃臉上閃過一絲滿意的神情，扭頭沖皇帝一笑：「陛下，我一見這瓔珞，就喜歡得緊。不如，你把她留在我身邊，讓她陪陪我，可好？」
玉妃一開口，眾人便知，她這是有意在替賀蘭允之尋一個好妃子，皇帝似乎也默許了，欣然答應。
然而眼前發生的一切，與慕容珩卻沒什麼關係，她一顆心，全然都放在眼前的賀蘭明玥身上，恍神間，竟將酒「嘩啦啦」地斟在了賀蘭明玥華貴的錦衣上。
聽到身旁宮女的驚呼聲，慕容珩這才發覺自己闖禍了，她心裡一驚，「噗通」一聲跪下，急急開口：「殿下饒命！」
伏地磕頭的那一刻，慕容珩心裡無限悲涼。眾目睽睽之下，她犯下大錯，若他是昔日疼她愛她的哥哥，斷然不會為難她。
慕容珏從來都捨不得傷害她，哪怕一分一毫。
她在賭，賭他是不是那個人。
「笨手笨腳！」還沒等眾人回過神來，賀蘭明玥已經眉頭緊蹙，露出不耐之色，不顧皇帝跟眾大臣在場，他已經提高了聲音，「來人啊！將她拖出去杖責三十！」
侍衛湧進來，將她從冰涼的地面上拖走。
慕容珩絕望地看著毫不在意的賀蘭明玥，從侍衛手裡掙脫，掙扎間，臉上的面紗掉落，露出滿是紅疹的臉。
她執拗地跪在地上，目光直直盯著賀蘭明玥，聲音輕飄飄的：「殿下，饒命……」
「哼，不過是個宮女而已，要罰便罰，還由得你說話？」賀蘭敏兒遠遠看著，忍不住不屑地插嘴。
身畔，低頭喝酒，彷彿四周一切與自己無關的賀蘭允之漠然抬頭，瞥見慕容珩眸光的瞬間，手中酒杯微微一滯，眼中閃過一抹異色。
就在侍衛們再度要將慕容珩拖走行刑時，賀蘭允之淡淡開口：「慢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