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他叫賀蘭明玥
天色昏暗，站在晚霞下的少女，抬起臉來，笑容燦爛地沖賀蘭允之揮手：「七殿下！那就等我來找你喝酒！」
他微笑著，微微頷首，目送她離去。
青石滿臉鬱悶：「殿下，那丫頭看上去普普通通，您為何要喜歡她？」
賀蘭允之纖長睫毛微微垂下，聲音極輕，然而青石卻聽得清清楚楚。
「可還記得，祈雲城的那位年少公子？」
「怎麼不記得？那個橫衝直撞的小子，沒大沒小地拉著殿下去喝酒……」話說到一半，青石忽然瞪大眼睛，滿臉不可置信，「殿下是說……」
賀蘭允之急促地咳嗽了幾聲，方才抬起臉，神色裡帶著淡淡笑意：「沒錯，她就是天香閣里，那個跟我對飲的人。」
青石獃獃站著，滿臉不可置信，片刻之後，他忽然握緊了劍，眼中閃過一絲殺意：「擅自入宮，伺機接近殿下，一定居心不良！我這就去解決了她！」
「不必了，」賀蘭允之叫住青石，似乎有些體力不支，緩緩扶住一株大樹，指尖白到近乎透明，他低低喘息了一聲，勉力說道，「她現如今是九弟宮裡的人。若她的確另有居心，再殺她也不遲。。」
青石張了張嘴，到底還是不甘願地應了一聲，不知道為什麼，他總覺得，殿下並沒有他說的那麼心狠，只怕到時候，那女人會給殿下帶來天大的麻煩。
但願是他多想。
雲溪宮——
夜雨淅瀝淅瀝，帶著寒意的風從窗子里滲進來，吹得層層白色紗幔泛出柔和的波瀾。
冰涼的大殿台階上，坐著一名身穿素白色衣裙的少女，她靠在牆上，顯然已經睡著了，腦袋像小雞啄米一樣，不斷往下點。
一片陰影覆蓋了她，雪白緞面靴子在她跟前站定，鞋面上綉著金絲銀線。
夜涼如水，她竟在這裡睡著了。
「阿欠——」她挺翹的鼻子抽動了一下，忍不住在睡夢裡打了個噴嚏。
賀蘭明玥一腳踹醒她，語氣不善：「主子還沒睡，你倒是先睡了？」
她迷迷糊糊地醒來，見眼前一張熟悉的俊臉，忽然鼻子一酸，抓著他的衣袖可憐巴巴地仰起頭：「哥——我頭疼——」
「醜丫頭，你又魔怔了，誰是你哥……」他滿臉不耐，隨手一甩，「噗通」一聲，她倒在地上，一動不動。
賀蘭明玥眉頭緊蹙：「喂，你怎麼了？」
地上的少女依舊一動不動，似乎昏迷過去。
他怔了怔，俯身剛要看她究竟如何，她纖密睫毛輕輕眨動，清亮的眼神與他對上。
沒等他反應過來，她早已起身，伸手摟住了他脖子，少女軟軟地掛在他身上，腦袋窩在他懷裡，帶著哭腔嗚咽：「哥哥，爹娘都死了，連你也不要阿珩了嗎？阿珩乖，阿珩再也不欺負你了，哥，你別拋下阿珩，阿珩害怕……」
她越說越低，聲音漸漸地消弭在淅瀝淅瀝的雨聲中。
他放在空中的手虛無地痙攣了一下，慢慢地貼在她柔軟的腰肢上，伸手將她抱進懷裡。
「阿珩……」
久違的名字被喊起，她驚喜地抬起眸子，與他四目相對，然而看見的，卻是他似笑非笑的模樣，「你叫……阿珩？」
她仰起臉，淚水從眼角慢慢滑落，是她錯把他當成慕容珏。
其實他早就已經否認過很多遍了。
艱難地從他懷裡起身，她雙眼通紅地在他面前跪下：「殿下，剛剛是我失態了，殿下要罰便罰吧。」
他背過身去，此時此刻，看不清他表情，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什麼。
彷彿過了許久，她聽到他涼薄的聲音在靜謐的夜裡響起：「那便罰你……做本殿下的暖床丫鬟吧。」
她猛地抬起頭，錯愕地盯著他的背影：「殿下……」
窗外，海棠花早已被風雨壓彎，一樹繁花落了一地。
逆著光，他緩緩側身，風流俊逸的身姿在風中遺世獨立，看向慕容珩的眼神帶著盈盈笑意：「怎麼，不願意？」
她抿著唇，怔怔地站在原地，看著他眼裡的笑意，一顆心劇烈地跳動。
她當然沒有天真到認為，賀蘭明玥是因為喜歡她才這樣做，他不過是想在外人面前，繼續裝出一副風流多情的樣子罷了。
明知道是利用，她仍舊無法拒絕。
她沒有自己想象的那麼強大，哪怕眼前這個男人不是慕容珏，可是面對他相似的容顏，說她一點也不貪戀閑雲山莊回憶中的溫暖，根本就是假話。
慕容珩鼓足勇氣，走到他跟前，目光閃耀地看著他：「殿下需要我做掩護，我也需要殿下答應我一個條件。」
「你說。」他目光幽深地凝視她。
「待他日殿下達成想要做的事，請殿下助我一臂之力，幫我找到我的仇人。」
他伸出手，將她一把拉進懷裡，旋身倒到玉榻上，笑吟吟地說：「一言為定。」
和陌生男子同床而眠，慕容珩心裡跳動得厲害，她臉色一紅，伸手抵在他胸口，急急道：「今晚不行！我……我身體不舒服……」
他低笑一聲，抬手拉起被子，將兩人裹在一起，聲音帶著幾分揶揄：「醜丫頭，本殿下還沒這麼飢不擇食，你把我賀蘭明玥當成什麼人了？」
見他果然只是抱著自己，安靜地睡覺，並沒有下一步動作，她鬆了一口氣，緊張的情緒舒緩多了。
緊繃的弦一旦放鬆，困意也隨之襲來，她小小地打了個哈欠，窩在他溫暖的懷裡，眼皮沉重地合上。
聽到懷裡少女平穩均勻的呼吸聲，賀蘭明玥垂下眸子，凝視著她嬌憨的睡顏，眸中閃過沉沉霧靄。
這一夜，是離開祈雲城之後，慕容珩睡得最安穩的一覺。
沒有人叫她，她竟一覺睡到日上三竿才起來。
雲溪宮寧靜得彷彿不屬於這座深宮，昨夜的一場大雨，令宮殿四周綠意越發顯得鬱鬱蔥蔥，微風輕拂，植物的清新味道撲面而來。
亭台水榭間，賀蘭明玥正慵懶地靠在軟衾上看書。
平日里他不是把酒賞花，就是與宮女調情，甚少能見到他安靜的一面，難道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慕容珩撇了撇唇，端上茶水，送到他面前：「殿下今日可是轉性了？」
賀蘭明玥微微挑眉：「衛瑾這老傢伙今日不在宮裡，我倒也省得偽裝。」
他凝眸盯著慕容珩的臉蛋，發覺她臉上的紅疹淡了許多，隱隱露出雪白肌膚，笑眯眯將她拉到跟前，攫起她秀美的下巴仔細端詳，「看來跟我同眠共枕，倒是養了你的身子。你這病，可是要大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