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我又不吃人，你怕什麼

九殿下輕聲笑道：「醜丫頭，明日父皇設宴，你乖乖跟在本殿下身邊，安心做個宮女便是。若本殿下心情好了，說不定日後還會放你跟你那丫頭出宮。」

碧霄……對了，碧霄怎麼樣了？

「你把碧霄帶到哪裡了？」她臉色一變。

「我這雲溪宮還養不起這麼多閑人。只要你聽話，我保證讓那丫頭活著。」

他袍袖輕揮，慕容珩就地滾到了殿外，彷彿陀螺一般。

「你去偏殿歇著吧，別跑得太遠，可別讓本殿下找不著你。」那人又懶懶躺回到玉榻上，漫聲說道。

慕容珩爬起來，跌跌撞撞地走出殿外，拚命捶打胸口，想要將他喂進去的藥丸吐出來。

該死！她臉色蒼白地盯著湖面上的倒影，雪白小手緊緊握成拳頭，心中滿是惱怒。

從前在閑雲山莊，誰不是將她捧在手心上寵著？如果哥哥還活著，知道自己被人如此戲弄，早就打上門去了！

不過，雖然這次沒能出宮，但陰差陽錯之下，倒是免了秀女選拔一事，也是好事一樁。眼下，她只需呆在雲溪宮，靜待時機逃走即可。

「我就不信抓不到你的弱點！」她惡狠狠揮舞著拳頭，滿臉氣憤。

天啟皇朝——巍巍皇宮——

第一次進入群臣宴會的龍清殿，慕容珩心中十分好奇。

按照天啟皇朝的規矩，為了避免宮女夾帶私物，但凡重要宴席，宮女們須得提前數時辰到達勤務府，接受清身檢查，這才可入龍清殿中，等候主子們到來。

慕容珩戴著輕薄面紗，身穿白色宮女服飾，緊隨各宮侍女們，一一邁入殿中，站在對應的座位之後。

沒多久功夫，參加宴會的眾人陸陸續續現身，慕容珩注意到，眾多面生的大臣間，一個身穿黑紅相間朝服，留著長髯的中年男子神情威嚴，目光精湛，看上去氣勢不凡。

看大臣們對他畏懼的神情，以及衛瑾瞥向他時，眼中輕微浮動的敵意，想必這人就是天啟朝的宰相白藺了。只是不知道他那身為天下第一美人的千金小姐白瓔珞是否會出現。

抱著看群戲的心情，慕容珩津津有味地挪過目光，繼續打量，竟然看到了那驕橫的小公主賀蘭敏兒，今日她一身粉色宮裝，滿頭環珮叮咚，看上去格外嬌艷動人。

賀蘭敏兒一進殿，便拎著裙擺，異常熱情地奔到一名年輕男子身邊，和他緊挨著坐下。

瞥見那年輕男子的容貌，慕容珩心裡立刻大為讚賞，這天啟皇朝里竟然有生得如此清淡如月華的男子。

那年輕男子一身青衣，膚色接近病態的蒼白，一雙黑眸深不見底，看向人的目光帶著淡淡的漠然，舉止優雅，自帶天生貴胄之氣。

儘管他看似有禮，和每一個跟他打招呼的大臣都帶著淡淡的笑意，但任誰都看得出，那笑意並未深入眼底，似乎天生就疏離淡漠，令人無法接近。

「七哥，我聽說你前陣子又病了，現下身體可大好了？」賀蘭敏兒關切地坐在他身邊詢問。

原來他就是天啟皇朝的七殿下——賀蘭允之。

想起那日，他坐在馬車裡，幫自己解了賀蘭敏兒的的圍，慕容珩忍不住心裡暗暗想，難怪朝野上下都對這位七殿下讚譽有加，雖備受皇帝喜歡，卻進退有度，處事淡然，的確當得起芝蘭玉樹，溫潤如玉之名。

似乎察覺到她的注視，賀蘭允之清冷的眸光，朝著自己緩緩掃來，與睜著一雙好奇目光的慕容珩四目相對。

隔著遙遙人群，他的眼神彷彿蘊著萬般清輝，令慕容珩想起了幼年坐在閑雲山莊的屋頂上，與哥哥抬頭看到的漫漫星空。

莫名的，她臉上一紅，纖細睫毛輕輕垂下，在眼瞼上投下一片陰影。

「七哥，你在看什麼？」賀蘭敏兒循著賀蘭允之的目光看去，瞥見站在對面的那身材纖柔的慕容珩，頓時笑了，「早就聽說那位九殿下收了個丫頭，今日一見，果然如他本人一般寒摻。」

賀蘭允之收回目光，淡淡糾正：「敏兒，你當喊他九哥。」

賀蘭敏兒滿臉不屑：「什麼九哥？不就是從小在山野鄉村長大的一個臭小子嗎？要不是因為他入宮之後，行為不端，闖禍不斷，父皇也不會在大臣面前如此為難。我討厭他還來不及呢！」

說話之間，眾臣忽然齊刷刷起身，躬身朝著大殿之上的龍座行禮，原來是皇帝跟玉妃娘娘到了。

慕容珩之前是見過皇帝的，這玉妃娘娘卻是第一次見，聽宮中的老人說，這位玉妃娘娘與當年被大火燒死的蓮妃娘娘情同姐妹，蓮妃去世后，玉妃憑藉有七殿下在身邊，從此便成了天啟皇宮裡，唯一能陪在皇帝身邊，聖寵不衰的妃子。

玉妃生得溫柔清麗，穿著一件素色的高領裙褂，烏黑髮髻上，僅別了一支淺碧的玉簪，整個人看上去，彷彿籠罩在一團柔光里。

「眾卿平身，今日乃家宴，便省了那些繁文縟節，共享君臣之樂吧。」皇帝微微抬手，語氣裡帶著淡淡的疲乏，他瞥了大殿中的座位，發現唯獨慕容珩面前的座位是空的，頓時皺了皺眉。

「老九為何沒來？」

眾人齊齊將目光聚集到慕容珩身上，神色各異，一瞬間成為眾人眼中的焦點，慕容珩心裡叫苦不迭，誰知道這九殿下膽大妄為，連皇帝的宴會也敢遲到？

「父皇，依我看，九哥定是酒醉未醒呢，我聽說九哥夜夜笙歌，不知道在雲溪宮有多快活。」賀蘭敏兒聲音清脆，伶牙俐齒地笑道。

皇帝臉色一沉，重重甩袖：「豈有此理！命人去喚！」

話音未落，殿門外，太監唱喏的聲音遙遙傳進來：「九殿下賀蘭明玥到！」

原來他叫賀蘭明玥，慕容珩眨巴眨巴眼睛，和眾人一起，朝著大殿門口看去。

小時候，慕容珩曾在書上看到一句形容：王孫貴胄，天命風流，讀到這句詩時，她撐著小腦袋，一抬頭剛好便瞧見了輕袍緩帶，低頭寫字的哥哥。

花影橫斜，竹林搖曳，少年眉目如畫，單手背在身後，一隻手執筆，在宣紙上筆走龍蛇，姿態優雅，端的是好看至極。

慕容珩那時候便迷迷糊糊地想，若要說到天命風流，那便是像哥哥那般的翩翩佳公子才能稱得上吧？

可今日，見到賀蘭明玥遠遠走來，她忽然想起了當日閑雲山莊里的慕容珏。

那人一襲月白錦衣，寬肩窄腰，身姿筆挺，行走間衣擺如流雲般蹁躚，隨風飛舞，宛如謫仙下凡，甚是好看。

在座大臣們不少都是第一次見到賀蘭明玥，聽說他是當年已故蓮妃的兒子，愈發睜大眼睛打量他。

待他走得近了，慕容珩也看得愈發清楚了，她忽然像是被雷劈中一般，震驚地看著那人的面容，四周聲音漸漸隱去，彷彿整個大殿內就只剩下他和她的存在。

「哥哥——」她聲音顫抖，喃喃喊出一個許久沒有喊過的稱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