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秦大將軍

「你就是李春兒？」

她抬起眼皮把眼前這個太監細細打量過，臉色驟然冷下來。墨台康不行，又把他的小太監派過來了？

「是是，佳人姑娘，太子爺。」

「告訴你家太子爺，佳人一介舞姬，沒資格蒙他寵愛。當夜之事，佳人已經忘記，希望他也忘記，從此對面相見，不相識。」

她站起來，沒等春兒的話說完就打斷，之後便迅速離開。她不會，不會讓自己輕易陷落到無望的愛情里！

春兒原地砸吧砸吧嘴，這位，還真是夠勁兒。難怪太子爺不行，是個男人就得拜下來吧？

靈機一動，他怎麼可以不完成太子爺交給的任務？轉身就朝著中軍大帳的方向跑去了，他可是太子爺的太監，上面有人！

「秦大將軍？」

到秦大將軍的帳中，春兒立刻恢復了他的太監狗腿架勢，晃晃悠悠得進來了。

秦豐抬眼看他，未置一詞。這種內宮宦官，他向來看不起，若不是太子殿下的緣故，他連這一眼都不會看。

春兒吃了閉門羹，倒也沒生氣。太子講究禮儀，講究禮賢下士，況且秦豐位高權重，卻是值得尊敬，是他剛剛沒規矩了。故而忙將腿兒扔了，夾起尾巴。

「秦大將軍清貧，帳中簡直太樸素了！」

這回秦豐終於放下手中的書，抬起頭看他了。這小太監跑到這裡來，恐怕不是為了看家居風景吧？

「太子爺有什麼吩咐？」

他站起來，實在是懶得叫這個太監的名字。春兒，春兒，他到太子爺的信到了才知道自己大營里藏了個不男不女的！想到這裡，秦豐都覺得失敗，居然輕而易舉被墨台康派了人進來！

「那倒不是，就是秦大將軍，您這中軍帳里，何時也有了女人？南朝律法您是知道的，女子不能參軍，否則，可是欺君之罪！」

沒法子啊大將軍，我也很尊重您，可是您的小辮子被我捉住了，而且這個辮子太子爺還那麼喜歡，我只好卑鄙一次了！

秦豐一驚，立刻站起來。難道太子爺已經發覺青城的女子身份？倒也好，快是快了點，但他這點請求，太子殿下應該不會駁回。再想想太子那般知書達禮，心中便已十拿九穩，倒不再慌張了。

「內侍大人有何見教？」

狽仗人勢啊！若不是看在他忠心耿耿跟隨太子殿下多年，若不是看在他多次挺身而出以身救殿下之事，他絕對不會這麼客氣的說話。當然，也有他被捉了把柄的緣故。

「秦大將軍有所不知，此女子曾救過太子殿下一命，殿下心存感激，此次見她一單身女子獨自在軍營中，深陷危境，便想幫她擺脫困難。殿下的意思是，不如將她做近身侍女，這幾日來伺候殿下，等到他日回朝，順道帶回去，也免得大將軍麻煩，再惹上什麼無關緊要的罪名。」

春兒心裡挺委屈的，秦豐那從上到下的眼神他又不是看不到。可他願意做太監嗎，還不是爹媽沒錢，把他扔進宮裡當搖錢樹，若不是太子殿下垂憐，他現在說不定還混不到今天的地步，還在受苦呢！

秦豐心裡卻在琢磨呢！這哪兒跟哪兒，怎麼稀奇古怪的事情全部跑到他大營里來了！青城還救過太子殿下，巧合到讓人難以置信。

「既是如此，本將再去囑咐她幾句。」

太子親自提出幫忙了，這是最好的結果，秦豐也總得做出些樣子來。

「多謝大將軍！」

春兒行了禮，看著老頭大步跨出帳內，總算鬆了口氣。佳人姑娘啊，您也知足吧，太子爺還沒對誰這麼好過！

如此，秦豐找到佳人，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說了一次。

誰知佳人立刻放下勺子站直了，怒目圓睜，盯著秦豐上下打量過去。

「青城參軍是為了保家衛國，雖然也有自私的緣故，希望親手斬殺赫連睿，為，為那個佳人姑娘洗清罪名。卻絕不做什麼近身侍女！」

沒想到秦豐一介精忠報國五虎猛將，居然也會用這種方式討好太子！丙真天下烏鴉一般黑，當官的都一樣，沒個好東西，官越大，人越黑！

「青城，到此時了，你還要隱瞞本將軍不成！」

我說小泵娘啊，打看到你我就猜出個所以然了，這世界上能有幾個人能夠有如此魅惑人心的面容？就是當初李婉婉，也不過及你半分而已。能有膽子，有魄力逃赫連睿的婚，你已經讓我很佩服了，可人要自尊，也得有個限度。

「我。」

佳人張口結舌，不知如何解釋。難道，她是佳人的事情？

是啊，她怎麼就忘了，太子曾問過她名字，情迷意亂之中，她可不就告訴他真話了？現在他們要抓她的小辮子，當然會互相通氣！

「青城，你想想，你一介女流之輩，就算騎射過人，真能立功，到時候至多是不賞不罰，你照舊要走。還是乖乖和太子爺回去，到時候，太子爺會放你自由。」

況且你要殺得是赫連睿啊，現在連我們都不知道皇上是什麼意思，若是誤殺，若是引起兩國更大的戰爭，你豈不成了千古罪人？不是軍營里真的不能容你，實在是其中複雜，非我們能夠左右。

放她自由？她不信。天下想霸佔她的男人多的是，想把她當馮小憐西施的更多！她越是在位高權重的男人身邊，就死的越慘。

可是，秦豐的苦心她多少能夠體會。赫連睿地位特殊，甚至南朝皇上也未必能夠輕易左右。她殺不殺的了他且不說，若真的因她累及無辜，那麼她千古罪人的惡名是必定要背上。然而在此時，卻讓她逃離，當作毫無干係，她也做不到！

什麼立功，什麼賞罰，她都沒有想過。逃出來，她只想做些自己喜歡的事情，能夠和這段時間一樣自由的生活，她已經滿足。

但如今自由已經是奢侈，她立了功，不過多一線生機，然無論戰敗或者不戰，她都是必死無疑，而且死的不明不白，說不定還會被某些別有用心的人利用。

「好孩子，別想那麼多了，若真有這份雄心壯志，下輩子托生個男人，或者，乾脆生在北朝也好啊！」

秦豐拍了拍她的肩膀，骨子裡依舊當她是個年輕的少年孩子。她那份骨氣，男人也未必有。

「太子殿下真的會放我自由？」

若不是，她寧願屈死在軍營里。是的，不自由，毋寧死。

「佳人姑娘！」

秦豐不免加重語氣。她要想清楚此時她的處境，有進無退，太子能夠垂憐，能夠給她個出路，已經是十分仁慈，十分與眾不同，放在別的王爺，官員，恐怕早就拿著她去邀功請賞了！

佳人咬了咬嘴唇，別過頭。

她知道自己已經別無選擇，只有沿著秦豐指出的路走下去。而秦豐究竟只是人臣，他能夠幫助她的，到此為止。

「多謝秦大將軍救命之恩，佳人此生銘記。」

迴轉身，抱拳謝過。佳人將煮好的飯菜放在托盤上，端著送去太子那裡。

也許真的是她太過固執了，只因為師傅那一段便逃避，實在有點杞人憂天。她得相信自己，她不是佳人么？多少男人都見過，怎麼會在一條小陰溝裡翻船？思及此，抿著嘴唇，就笑出來了。

大帳之中，墨台康正煩躁得在中央踱步，時不時看看門口，再回頭心神不寧得瞪視一眼春兒，言下之意你吹得也太大了，她若不來，本太子唯你是問！

春兒也漸漸有些心虛，那位是誰啊？是能把太子爺都搞得不知所措無所適從的主兒，他一個小小的太監，又沒談過戀愛，又沒有在花叢中採過蜜，哪裡知道秦豐能不能勸住她？

「爺！您得沉住氣！」

不過所謂旁觀者清，春兒覺得女人不能寵，你越是寵她，她就越不像話，就像對待臣子一樣，要恩威並施。

「沉氣？」

墨台康站住，盯著春兒。怎麼沉，所謂一見鍾情，煎熬之中依靠著記憶中她溫暖的體溫度過，日夜思念之中好不容易見面，她卻冷臉相對，一副恨死他的樣子，他能沉得住嗎？

「爺，您是太子，是男人，不能對女人卑躬屈膝得吧。您想想，那些個女人，為什麼喜歡您？」

那些女人？他怎麼知道！喜歡他是太子，喜歡他的身份地位，想盡辦法爬上他的床，他也只是依照規矩和她們在一起而已。沒有感情，更不會想她們腦子裡有什麼，她，是他第一個渴望了解得人，卻如迷霧一般，讓他捉摸不定。

「太子殿下，請用午膳。」

佳人進來時，正看到墨台康皺著眉頭站在地上發獃，也沒理會他，冷漠得說完這句話，就轉身離開了。

正百思不得其解，陷入到探究她心理的墨台康竟完全沒來得及反映，等到明白事情時，她已經只剩下個在大賬外匆匆離去的背影，風沙和肅穆得冷兵器之中，她的身影也那般寂寥得讓人心中一凜。

「這，這就算來了？」

墨台康瞪大眼睛看著春兒，他不是很有法子嗎，不是很了解女人嗎，搞了半天還不是這樣，對自己不理不睬的。

「爺，您得慢慢來，佳人姑娘生氣著呢！」

這當然算來了！太子爺您知足吧，若不是他們想盡法子，這位還不一定肯來送飯呢！春兒心裡白了十幾眼。太子爺是遇上剋星了。

一個是俊雅風流到無人能及，連狐狸精見了他也沒臉活在妖世的男人，一個是傾國傾城到魅惑人心，連九天仙女見了她也不敢自誇的女人，可不就是一對冤家？

「生氣，我知道，你不是讓我沉住氣嗎？我沉著，她也不理我啊！」

道歉不行，沉著不行，那他該如何是好？他承認自己來晚了，讓她失望了，那麼從現在開始，他要讓她重新看他！

常言道，常在河邊走，哪能不濕鞋？他就當在花叢中流連過久，欠下了女人的債，在她這條小陰溝裡翻船了吧！

「春兒，你確定她就是香滿樓的那個花魁？」

墨台康坐下，挑一筷子青菜，上面略涼了的地方佛開，香氣四溢，竟讓墨台康安心下來。這樣，真有市井百姓所說之中家的感覺，只是，對面缺少了個帶著風塵氣息和嫣然笑容的賢惠妻子。

「爺懷疑？」

春兒也懷疑，香滿樓是什麼地方？再清白的姑娘去了，不到三四天就能調教得讓男人神魂顛倒。可聽爺說，這位姑娘當夜卻是清白身子。如此尚且罷了，她居然是這個脾氣，又冷又硬的，哪裡有半分女人的柔軟？

難道是在軍營里呆了幾個月的結果？春兒不禁低頭看看自己，他怎麼就沒變得男人一些呢？

墨台康點了點頭，又搖頭。她的美，讓他無從懷疑她獨佔花魁的實力，可她的單純，她的善良，她的活潑可愛乃至於今天的冷若冰霜，卻彷彿一層霧迷住了他的眼睛。或者因為過去的女人太過簡單，遇到這樣活生生的她，反倒手粗無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