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挖城

張堅站在城頭，看著闖軍士兵冒著城頭的箭雨跑向護城河。護城河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快速填平著。張堅知道很快闖軍就會攻到城下，激烈的大戰即將開始。

城頭，明軍弓箭手拚命的射著箭，然而箭雨絲毫不能阻擋闖軍填河的速度。

「嘭」的一聲，隨之的是嘶聲力竭慘叫。張堅扭頭看去，就見一個火銃兵的火銃炸了鏜，那個明軍士兵大半個臉被炸的血肉模糊。看到這一幕，其他明軍火銃手不約而同的放慢了裝填的速度。明軍火銃的質量很差，製成品在材料使用、槍身長短、口徑大小、槍管薄厚、內壁光滑與否等技術指標上，沒有統一之標準，基本是各行其是,連填充火藥量的多少也沒有一定標準，所以火槍炸膛時有發生。

很快，闖軍填平了幾段護城河。

上千名闖軍弓箭手衝過護城河，來到城牆下，對著城牆上射出如雨的箭矢。

城牆上明軍士兵紛紛躲避。明軍弓箭手則對著闖軍弓箭手發射，城牆上下，箭矢來來往往，如織如梭。明軍弓箭手數量比闖軍少了多，不過仗著城牆的掩護，倒是射的旗鼓相當。

在弓箭手的掩護下，數以千計闖軍士兵，手拿鏟子、鐵杴、鐵鑿，跑到城牆下，用鑿子鑿開城磚縫，掀出城磚，然後用鏟子、鐵杴開始挖掘城牆泥土。

「他們在挖城，砸死他們！」明軍士兵們嘶吼著，把一塊塊石頭擂木扔下城牆，城下傳來闖軍的慘叫。

張堅奮力舉起一塊石頭，放在城牆垛口上，然後用力推了下去，石頭落下城牆，卻沒聽到闖軍的慘叫。

「沒砸中。」張雙喜叫道，伸頭就要往城下瞅去，張堅一把把他按在雉堞下，一支長箭從張雙喜頭頂飛過，嚇得張雙喜小臉煞白。

挖城的闖軍士卒都在城牆根處，從城上根本看不到，伸頭去看又會受到城下闖軍弓手的射擊，對於闖軍的挖城，明軍無可奈何，只能盲目的往城下扔著石頭擂木，收效甚微。

「扔石灰。」一個明軍軍官喊著。

大量的石灰包，從城下運了過來，被明軍士兵扔向城下，石灰包在空中散開，白茫茫的塵霧在城牆外飄蕩，很快從城下傳來劇烈的咳嗽聲，以及一陣陣痛呼。

「闖賊眼睛被迷住了，弄瞎他們!」明軍士兵和民夫們發出輕鬆的笑聲。

羅富貴輕鬆的把一塊石頭扔到城牆下，低聲嘀咕著：「這守城也沒什麼難的。」

張堅道：「扔石灰只能阻擋一時，並不能對闖軍造成實質的傷害，開封地處平原，沒有那麼多的石頭和石灰，所以難的時候還在後面。」

「石頭扔光怎麼辦？」張雙喜問道。

「拆房子唄。」張堅道。

「可千萬別拆咱們家的房子。」羅富貴擔心道。

「不會，應該是先撿著離城牆近的拆。咱家的房子離城牆遠著呢。」張堅道。

羅富貴放下心來。

城牆下，一個衣衫襤褸的闖軍士兵低著頭彎著腰，用鐵鏟使勁在土牆上刨著，城牆外麵包著的大磚早已被拆出一大片，露出裡面堅固的城牆。拆下來的城磚和刨除的牆土都被拋入護城河中。

這個刨土的闖軍士兵正是羅富貴的哥哥羅富強。二十四歲的羅富強性格不似羅富貴那麼懦弱，而是遺傳了邊軍軍戶狂野好戰的性格，胸中有著一顆不羈的心。當聽到闖軍攻破洛陽，李闖王開倉放糧的消息后，羅富強立馬決定投奔李自成。他不願當一輩子背朝黃土面朝天的農民，不想再過那種忙了一年卻吃不飽，二十四歲卻討不到媳婦的日子，他要憑藉著自己苦練十幾年的武藝殺出一個前程。

在投奔李闖時，羅富強沒有讓弟弟羅富貴跟隨，他知道自己弟弟生性懦弱又好吃懶做，並不適合當兵打仗。更何況羅家就剩自己兄弟倆，要是都折在戰場上，羅家就絕了后。所以羅富強就讓弟弟去進開封投奔東家張堅。

張家人善，當初父親帶著兄弟倆從大同逃到河南時，走投無路快要餓死時，是張老相公收留了自己一家人，並把田地給自家種。而張小相公十六歲就中了秀才，是註定要中舉人要當官的，自己弟弟跟了他不會錯。羅富強希望弟弟一生過的平平安安，所有的苦難都由自己來受，有朝一日自己出人頭地時，再把弟弟接來一起享福。

在趕往洛陽的路上，羅富強正好碰見攻打開封的闖軍，當即被編入部隊。闖軍來攻打開封的軍隊共三萬人，其中真正的精銳卻只有三千，其他人都是闖軍攻入河南時才投軍的精壯。

自古至今，資歷這種東西從來都是存在的，即使同樣是在李自成進入河南后參加的闖軍，先參加后參加在軍中地位就不同，在打下洛陽之前參加和打下之後參加又不同。作為入伙最晚的一批，雖然武藝很高，羅富強也只能從小兵干起，甚至家傳的弓箭都被上司要去，這些羅富強都忍了下來，他堅信自己有朝一日肯定會出人頭地。

挖城這種臟活累活自然由新附的闖軍來干，真正的三千闖軍精銳都在城門口壓陣，防止明軍出城偷襲。

開封西城牆，縣令王燮站在敵樓之中，眉頭不展。這次闖軍來的速度實在是太快，大大的出乎大家的預料。幸虧自己早有準備，城外祥符縣百姓大都搬進開封，所有的糧食、牲畜也都搬進了城裡，沒給闖軍留下太多東西。要不然闖軍得到城外百姓相助，再有了糧食補寄，防守開封將更加困難。

只要能撐過幾日，等巡撫李仙風和副將劉永福帶領的開封明軍主力回援開封，闖軍將不戰自退。

可眼下闖軍的攻擊實在是太過迅猛，城下上千闖軍弓箭手發射的箭矢打的城頭上明軍不敢抬頭。想到這裡王燮就對那個被闖軍剝皮熬油的福王恨的牙根痒痒，國家每年大量的賦稅都被用來供養這些皇親，貧苦的百姓嗷嗷待哺，賣兒賣女，而這位當天子的皇叔、大明的福王在闖軍攻城時，卻不肯拿出銀子犒賞官軍，搞得守城明軍嘩變投降，洛陽被闖賊打下。

以洛陽城池的堅固，豈是闖軍流寇能打的下來，現如今洛陽城陷入賊手，城中大量武器武裝了闖賊，洛陽投降的明軍使得闖賊實力大增，現在城下射上來的箭矢都是出自洛陽的武庫，城下弓手則大都是前明軍士卒。

聽著「颼，颼」的箭矢掠過的聲音，看著城頭驚慌失措躲避箭矢的明軍和民夫青壯，王燮在深思，如何才能阻止闖軍挖城？開封城牆是土牆包磚，要是城牆被挖塌，開封將不攻自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