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第 7 章

隨著一股刺骨寒涼從腳底入侵,秦牧野視線越來越模糊,漸漸無法思考。

白澤裹著試卷在男孩口袋裡打盹,被這股乍起的冷氣弄得一個激靈。

它剛伸出蹄子就覺得不簡單,外面的空氣宛如冰封,跟陰差列隊遊街似的。它甩甩翎毛,咬牙從秦牧野的口袋裡跳出來,想要弄清發生了些什麼。

可是還沒等它站穩,尾巴就被一隻毛絨絨的大爪子蓋住了。

它嫌惡地回頭呲牙,原來是之前與它糾纏不休的小黑貓。只是此刻的黑貓完全沒了之前的霸氣,耳朵抿成一字、鼻子翕動著,更像是在求救。

會議桌旁許斌已經被白色的霧氣籠罩,離地兩尺有餘,手腳下垂、脖頸僵硬地後仰。

白澤驚呼一聲,完全沒想到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有邪祟強行附體活人。

再看秦牧野,原本白凈的少年此刻像是剛從冰櫃里撈出來似的,臉色慘白目光獃滯,顯然也是被眼前的場景給嚇壞了。

這種情況,白澤也顧不得鬼王會不會責怪它,四蹄子往桌面上一蹬,七□□光從身側飛出,它立刻向倉羿發出求救信號。

此刻倉羿正坐在室內籃球場看台上,西裝外套的紐扣解開著,兩隻手臂鬆散地搭在膝頭,神情專註地看幾個男孩子圍著一顆球滿場跑。

他正琢磨,這個玩法和陰間的竹籃拋繡球也差不多。正好三年一度的百鬼夜行要開始了,不如多加幾個集體遊樂項目。

穿橙色球衣的男孩敏捷閃身,球從掌心推出去又攬回來,緊接著起跳投入了一個空心球,看得倉羿也很想試一下。

他正要起身,藏在袖口裡的鎮魂鈴微微顫動,提示他白澤那裡出了狀況。

一邊是滾到腳邊讓人躍躍欲試的籃球,一邊是白澤發出的信號,鬼王稍微遲疑了片刻,用腳尖輕輕一撥,把球撥回了球場。

男孩們正玩得起勁,顯然都沒有注意到這球剛剛滾出了一個超出物理常識的弧度。

倉羿掐指一算立刻確定了白澤的位置,只是那裡氣息躁動異常,讓他立時聯想到鬼帝交代給他的另一樁要案。

倉羿加快腳步,宛如疾風閃電,遇牆穿牆遇樹穿樹,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白澤身邊。

此時,秦牧野和許斌兩個活人都已不省人事,囂張的白霧已不見蹤影,會議室里只有白澤和一團黑色的貓靈。

那貓靈還不知道突然出現的這個男人正是名震三界的鬼王大人,尾巴上的毛炸成了一朵花,弓著背就要往上撲。

倉羿哪有閑情與貓玩耍,輕輕掃了小傢伙一眼直奔躺在地上的兩個活人而去。

黑貓悄聲後退,可還是被男人的目光澆了個透心涼。它虛浮的背毛瞬間傾倒、軟塌塌地貼在身上,活像個落湯雞。

黑貓的囂張氣焰頓時全無,同時領教到了男人的厲害,蔫蔫地佝下身子去舔毛。

白澤見到主人,連忙甩開蹄子奔過去,「王,這個叫許斌的人被鬼附身了!」

倉羿眼睛一眯,繞開許斌先看秦牧野。

少年癱倒在地,眉心微微蹙著,薄唇微張呼吸清淺均勻,更像是睡著了一般。

倉羿低頭看了眼自己的手腕,金紅色的線依然明明滅滅,另一頭拴在男孩的腕子上。

他不知道自己和這個男孩之間到底有何因緣,卻很明確自己會第一時間被他吸引。

「王!」白澤再次出聲打斷了倉羿的思緒,「這個人……」

「不是鬼,」倉羿冷冷地答,「他不是被鬼附身,我沒有感受到鬼氣。」

說完,倉羿轉向身後那隻毛髮濕滑的貓靈,目光陰森恐怖,「那是什麼東西?」

倉羿是鬼王,精通各類生靈近千種語言,自然也能跟貓溝通。

黑貓嘗試了對方的厲害,又聽獨角怪叫他王,想必是個了不起的人物,甩甩毛打了個噴嚏如實回答,「他是許斌的父親。」

原來,黑貓與老許是老相識。

十多年前,老許擺夜攤那幾年,每天都開著窗子在廚房準備食材。他家住一樓,窗戶一打開做魚丸的鮮香味能竄出好幾條街。

那時這隻黑貓還只是一隻剛剛出窩的流浪貓,聞到香味趴在窗子外面喵喵叫。

老許見它可愛,順手丟一塊邊角料給它,一來二去一人一貓就熟絡了起來。

老許已知道自己身體情況,強打精神採購出攤、安慰妻子、瞞著兒子,可一個人的時候還是滿腹心事無人訴說。

於是,他養成了一個習慣,每天等著小貓來,一邊給它喂吃的,一邊絮絮叨叨地說著心事。

小貓那時靈智未開不懂男人的話什麼意思,只覺得他的聲音很好聽,他給的食物也很好吃。

後來,老許身體一天不如一天,他常常裹著毛毯坐在陽台等貓兒來,一邊摸著黑貓的頭一邊說:「以前怕耽誤斌斌學習,他想養個小貓小狗都拒絕了。其實真應該讓他有個小傢伙陪伴,不然這孩子也不會這麼內向。」

再後來老許病故,貓咪雖然再也見不到他,卻還是常常去他家附近溜達,有時候更是跳進陽台在他家裡睡個午覺。

漸漸地黑貓知道了老許口中的斌斌是誰,也漸漸領悟到了老許那些話里的不舍。

倉羿眼眸深處迸發冰冷寒光,他問黑貓,「這些年,這個男人一直附在你的身體里,是不是?」

黑貓才死沒幾天,對陰陽之事懵懵懂懂。它只是聽懂了老許的話,也聽懂了許斌的話。它想讓給它關愛的一對父子都如願而已。

它根本不知道人死以後還要去地府入籍,接受為人時的獎懲。

更不知道亡魂靠附他人之身停留人間,是破了陰陽規矩。

倉羿看從這個貓靈的口裡也問不出什麼,便收回視線緩緩走向躺在地上的許斌。

他剛被強行附身,就跟做了一場大手術一樣,全身的經脈都在重新適應著強加進來的惡力。

所幸老許的亡魂在人間潛藏多年並未作惡,惡力不強,加上所附之人又是他親兒子,所以許斌暫無大礙。

倉羿不禁又去看秦牧野,男孩歪歪斜斜地躺在一邊,終是讓他有些於心不忍。他上前一步,兩隻手在空中來回比劃,卻總也找不到把人弄走的最佳方式。

於是,他垂下手臂,打了個響指叫來兩個幫差。

這兩人在冥界也是響噹噹的人物,尤其以兇狠殘暴出名。

會議室里暗了一瞬,牛頭和馬面自白牆邊顯形,兩人身高近兩米,肩寬體壯,儼然是兩尊龐然大物。

牛頭通體棕紅色,牛眼大而凸出,兩隻牛角金閃閃的,鼻環上鑲嵌著幾顆細碎的寶石顯然是為了搭配身上的紫金短褂。

馬面眉心一塊白色菱形,長睫毛不住閃動,戴一副扣金屬鏈的金絲邊眼鏡,素白長衫看起來斯文儒雅。

兩人帶著冷氣靠近,倉羿沖他們使了個眼色,他們便心領神會地朝躺在地上的人走去。

牛頭抱住許斌嗅了嗅,鑲著寶石的鼻環晃瞎人眼,「王,這傢伙身上的味兒有點不對勁啊。」

倉羿心下瞭然,眨眼囑咐,「帶去後花園,我要和他談談。」

這個「他」顯然不是指這部軀體的主人許斌,而是指躲在他軀殼裡的老許。

另一邊,馬面優雅地把長衫袖口往上挽,一層一層地像是在做什麼精細的手藝活。

倉羿等了許久也不見他有下一步動作,忍不住說:「這位扶去那邊休息一下就好。」

馬面訕訕地笑著,兩隻手無措地揮動,「王……要不還是讓牛兄來吧,我,我臟癖。」

倉羿隨便想了一下地府里少胳膊少腿、開腸破肚掉眼珠、流血流膿流腦漿的場景,再往馬面纖塵不染的白凈長衫上掃了一眼,「我只聽人說潔癖,何為臟癖?」

馬面羞赧地眨了下眼,指了指身上的白衣裳,「王,你還是不夠了解我。我專門穿白色出門的,就喜歡讓各種臟髒的東西弄到身上。每當有什麼血跡、腦汁、殘肉、骨屑弄在衣襟上,我都覺得像得到了一件渾然天成的藝術品。」

倉羿嚴重懷疑他就是犯懶。

「我……」馬面打了個響鼻,「王,下次閻王罰您抄寫的時候我再幫您吧?這小子看著白白凈凈的,我真下不了手。」

這什麼糟糕的借口?

倉羿一時間也有些難辦,於是,他重新回到秦牧野身邊,拄著下巴陷入沉思狀。

「王……」馬面在一旁搓手,「您既然是他有緣人,為何不親自抱呢?」

倉羿連忙不動聲色地藏起拴著紅線地那隻手腕,徒勞地想找個解釋,半晌又問:「如何抱?」

「一手伸進腿彎處,一手探進後頸,很輕巧就抱起來了呀!」馬面一邊說一邊回憶著陽間偶像劇里才有的場景。

倉羿對付魑魅魍魎很有一套,對付活人著實手足無措。他冷眼掃過圍觀的白澤和黑貓,那兩個小傢伙連忙識相地裝沒看見。

手腕上的紅繩又一次發緊,倉羿不由得按馬面的提示,伸出雙臂將秦牧野抱了起來。

馬面露出一口整齊潔凈的白牙,連連點頭,「對,就是這樣,活人就是得這樣抱。」

少年被一雙有力的臂膀托著,髮絲微垂,好看的眉眼一覽無遺。他雖然是個男孩,卻生得白凈清秀。即便是在昏睡,也能看得出是個相貌出眾的人。

倉羿盯著男孩的臉龐看了一會兒,轉身把人放上會議桌。放手的瞬間他突然想到男孩脖子里的玉骨,連忙伸手去探。

之前,他是端著鬼王的架子,總覺得堂堂一屆鬼王跟在男孩身後要看他的貼身之物太跌面子,所以才指使白澤去弄清楚。

而此刻,對方就在眼前且在昏睡,兩人的距離又極其近,顯然是個探明真相的好時機。

想及此,倉羿便自然地伸出食指,順著秦牧野脖頸與襯衣的縫隙往裡探。然而,令他沒有想到的是,才往前一寸就感受到了少年身上灼熱的溫度以及強勁的脈搏。

一種前所未有的感覺瞬間裹住了倉羿,指間泛起一點麻麻酥酥的感覺,隨之這種感覺流遍全身,最後匯聚成一團似火一樣的熱流和他身體內強大的千年寒氣相互對抗。

倉羿胸口有種難言的刺激,似驕陽炙烤、似烙鐵熨燙,只那一瞬他便覺得自己要蒸發散盡、灰飛煙滅。

可還沒有等倉羿徹底適應這種溫度與刺激,他手下的人便睜開了眼。

「你?」秦牧野被冷得牙齒打顫,眼睛挑開一條縫,還沒看清男人的長相就被倉羿一個手刀給劈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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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開始養鬼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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