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第 8 章

倉羿看著自己舉在半空的手,有些無措地舔了下唇。

察覺到身邊還有三雙眼睛盯著,他故作鎮定地清了清喉,「他……怎能看得到我?」

秦牧野不是通靈人,所有能與陰間通靈的活人都在地府有備案,例如何仙姑之流,倉羿能夠感覺得到。

指間帶著少年的體溫,倉羿悻悻地收回了手。

馬面與白澤一大一小面面相覷,黑貓則擔心地問起了許斌將會怎樣。

倉羿在少年頸間什麼都沒摸到,掃了小黑貓一眼,懶得再費口舌。他原本冷白的臉上僵著一種難堪的冷艷,轉身走向白牆。

倉羿很少在手下人面前無措成這樣,他不顧此刻正烈日當空也懶得收起白澤,一個人自顧自地回寢殿去了。

倉羿脫了外套,兩手叉腰在寢殿里轉圈。骷髏小鬼進出數次想要稟報些什麼,看倉羿一副心煩意亂的表情,又都退了出去。

直到倉羿側耳聽到門外響動,才聲音低沉地問:「何事?」

小鬼連忙躬身,身上的白骨發出清脆陰冷的「咯咯」聲,「王,牛大人在後花園恭候您多時了。」

倉羿揮手趕出小鬼,這才想起之前還讓牛頭馱回來一個人。於是,他轉身出門走向後院。

寢殿後面有一方一眼望去蒼茫如白雪覆蓋的四方小院,那裡雖被叫做後花園,實際上卻連一根草都沒有。

亭台樓閣,全都是累累白骨雕琢而成,就連假山、盆景,也都是用各種動物的白骨碾成粉末重塑的。

倉羿抬腳跨上石階,牛頭晃動著鼻尖的圓環氣勢洶洶地走了過來。

「王,那傢伙醒了,正等候您發落。」牛頭抱拳頷首,偷眼往倉羿身後看,沒見到馬面有點好奇。

倉羿馭風前行,瞬間來到許斌的肉身面前。

此刻許斌的雙手雙腳都被鎮魂鐵鏈牢牢地拴著,絲毫動彈不得。

「許保華,」倉羿開口卻叫出了另一個男人的名字,「你十三年前就陽壽已盡,死後不來地府報道,卻重返人間附在黑貓的身體里貪戀人世,誰給你的膽子?!」

倉羿雖然語調緩和,卻字字鏗鏘,聲音帶著股強大的威懾力。

男人四肢任由鐵鏈大大地扯開,腦袋歪斜雙眼空洞失焦,許老師原本陽光清俊的面龐此刻像是被凝脂包裹著,一點表情都沒有。

「你若在我尚有耐心之前說出教你附身者的底細,我且既往不咎,念在你留戀人間這十多年並未做過惡事的份上,立即送你去渡輪迴。」

男人原本歪斜著的腦袋在聽到這話后猛地低垂,捆綁他四肢的鐵索發出讓人顫慄的「鋥鋥」聲。片刻后,他猛地抬頭,一團漆黑的眼孔像兩顆深不見底的血洞,迸發出紫黑色的濃霧。

「小心!」牛頭眼疾手快擋在倉羿面前,黑霧從男人眼眶直直噴出,直奔牛頭胸口。這力道著實不清,縱使他有紫金短褂護體,還是冷不防一個趔趄。

黑霧迅速瀰漫,攪得一方院落烏煙瘴氣。

牛頭向後倒去,身後一冷,沒等他完全跌倒,後背被人猛推了一把他又站直了身子。

原來是馬面帶著白澤回來了,身邊還跟著喜歡豎尾巴呲牙的小黑貓。

馬面氣喘吁吁,「王的速度真是越來越快了!」

倉羿無心與他們閑聊,攪開迷霧,沖被鐵索捆住的男人走去,眼神冷得攝人心魄,「什麼邪門功夫,拿來在此放肆!」

黑貓不明白其中緣由,它只知道自己的主人正被這個被人稱為鬼王的人欺負著。它頓時豎立尾巴呲著犬齒就撲向倉羿。

可是,它的爪子還沒有夠到倉羿的襯衫,它就被一股無形力量震得飛出十幾米外。

白澤可憐小東西,從馬面的肩頭蹦下去看它。幸虧黑貓已經沒了身體,只是一團可以隨意聚攏打散的貓靈,否則這一摔絕對會粉身碎骨。

黑貓頑強地爬起,這一次它學聰明了,既然倉羿碰不得,它就擋在主人的面前,拼盡全力不讓任何人靠近。

倉羿看小貓護主心切覺得有趣,眉頭微微舒展,指間捏起一叢細小的藍紫色火焰,沖黑貓身後的人形說:「許保華,我再給你一次機會,你若不說,這一枚真火甩出去,不光你瞬間灰飛煙滅,就連你兒子也會變得半身不遂。」

附在許斌身體里的惡靈發出尖嘯,似獸似妖,令人毛骨悚然。

他儼然已經成了一隻泯滅心神的怪物,一心想要留在人間,卻忘了當初捨不得人世的初心為何。

他已經不再是那個擔心妻兒留戀不舍的男人,更不是為兒子拂去蛛絲的父親。執念根深蒂固,卻沒了該他紮根的土壤。

他變成了一叢惡靈,留在人間是他唯一的欲|望,如果此時不當機立斷滅了他,終有一日,他終會成為霍亂人間的污穢。

年輕的身體奮力晃動,手腕和腳腕上生生被磨得血肉模糊,身體里的惡靈卻得意地嘯叫怒吼,時不時發出幾句陰森恐怖的笑聲。

馬面聞到這股血腥氣,打著響鼻愜意地眯起眼睛,「王,不如把他賞給我,我一定帶他地府歡樂一日游,保證他明早公雞打鳴前連根毛都不剩。」

說完,他磨著槽牙已經迫不及待。

倉羿眉心微皺,他收拾一條未入鬼籍的惡靈是分分鐘的事,但此刻卻想要拖延些時間問個清楚。

因為最近幾十年,陽間頻繁發生活物被惡靈附體為非作歹的事件。這已經嚴重影響到陰陽兩界的倫理綱常。

人死不能復生,卻有人藉機在人死後尚未入鬼籍的這段時間,利用他們對人世的眷戀,誘導靈魂附身在活體身上。

久而久之,惡靈叢生,黑白顛倒,兩界混亂。

一定是有人將附體天機泄露了出去,這事倉羿奉閻羅之命已經查了許久。

牛頭適時地把馬面拉回去,好聲勸慰,「老兄,把你知道的乖乖告訴鬼王大人,早渡輪迴去吧。」

細小的血流順著男人的手腳往下,剛滴上屍骨鋪就的地面就被吸干,這麼下去許斌的肉身支撐不了多長時間。

黑貓焦急地看著主人,似是意識到了些許不對,喵喵地叫著,聲音聽上去有些凄慘。

就這樣,在眾人的注視下,貓靈被一叢黑霧拔離地面,附著在許斌身上的惡靈狂嘯著張開巨口,將貓靈吸進了體內。慘叫伴隨著呼嘯,惡靈顯然已徹底失控。

倉羿絕對不允許有人在自己面前如此放肆,他拇指與中指一彈,那叢藍紫色的焰火宛如離玄之劍,沖著許斌的身體飛去,將他瞬間點燃。

牛頭、馬面以及縮成球的白澤同時後退幾步,恨不得抱成一團以抵擋倉羿身上迸發出的鬼王之力。

「我給了你機會,是你自己不要的,」倉羿說著,另一隻手掐了一個決,掌心一翻,數道幽綠色光亮把後花園照得宛如白晝,「你既然已動了惡念,那便留你不得,從此世上再無你。」

當真是一眨眼的功夫,那惡靈就消散了,一股焦灼的惡臭飄蕩在空氣中,引得牛頭馬面貪婪地吸嗅。

此刻,綁在鎮魂鐵鏈上的就只剩許斌這一具□□凡胎了。

依然有血順著他被鐵鏈磨破的手腳流下,倉羿微垂雙眸掐指一算,許斌這人雖然少年喪父吃了不少苦,往後可都是一帆風順,竟然可以活到八十多歲。

倉羿輕輕嘆了口氣,給牛頭馬面使了個眼色揣起白澤回寢殿去了。

「王是讓我吃了他吧?」牛頭走近許斌,看到對方血淋淋的手腕忍不住吞起口水。

「什麼時候了,還記得吃!」馬面往牛耳朵上吹了口氣,解了鎮魂鐵索。

馬面身上乾淨的長衫被鮮血染成寒冬臘月里盛開的點點紅梅,他忍不住舒爽地顫抖,扛著許斌向冥空狂奔,一眨眼的功夫就只剩下一道殘影。

*

秦牧野再次睜開眼時兩個腦袋正頂在一起看著他。他猛然起身快速環顧四周,才發現自己不知什麼時候,竟然被人弄到了校醫務室。

杜斐看秦牧野醒了連忙問:「你沒事吧?怎麼會暈倒在廁所門口。」

林曉曉也面露緊張,「要不要給阿姨打電話?」

侵入骨髓的寒冷讓秦牧野特別渴望溫暖,他又看了眼周圍,許老師不在,這裡只有帶著消毒水的空氣和冷冰冰的四面白牆。

重新躺下后,秦牧野裹緊毛毯只露出腦袋,安靜地閉上眼睛問自己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剛才還在會議室里,一閉眼一睜眼的功夫竟然就換了個地方。

「小野?」林曉曉輕輕晃了晃他的胳膊,「不舒服就回家休息吧,我和杜斐送你。」

「可以,」杜斐抬手腕看了下時間,「反正午休還長,你家就在學校對面……嘶……」

杜斐話說到一半就像是被人痛擊了一拳。秦牧野睜開眼睛,只見林曉曉關切地皺緊眉頭問杜斐,「你又牙痛?」

杜斐捂著半邊臉點頭,原本陽光帥氣的臉緊巴巴地皺在一起,看得秦牧野也跟著牙齒一酸。

「不用了……我就是有點冷。」秦牧野回他們,剛一開口就被自己的嗓音嚇了一跳。簡直沙啞地像吃了砂,連他自己都聽不清在說什麼。

林曉曉連忙轉身取來保溫杯,「快喝點水,校醫說你可能是得了流感,覺得冷是因為在發高燒。」

高燒?秦牧野摸了下自己的額頭,確實覺得很燙。

難道真的是因為生病暈倒了?那麼,之前看到的那些只是暈倒后做的一個夢?秦牧野有點恍惚。

誰也沒有注意到,少年脖頸上被領子遮著的地方,有一塊暗紅色的痕迹。那紅痕像是淤青又像是不小心被人蹭上去的一抹胭脂,紅得很不正常。

其實,那不過是被鬼王觸摸過之後留下來的痕迹,畢竟倉羿是地府里來的,又自帶無限鬼力,而秦牧野不過是一個普通的男孩,一冷一暖、一陰一陽,哪怕只是瞬間的碰觸也足以留下些什麼。

而秦牧野嗓音沙啞也與這紅痕有關,不過這並非是病,緩幾天也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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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開始養鬼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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