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她只覺得耳旁呼呼風響，隱約聽到惠王大叫，「快攔住殿下！」接著，就感到眼前水花四射，渾身一涼，已沒入了江水中。ＷＥＮｘｕｅＭＩ。ｃＯｍ

她睜開雙眼，慢慢適應了水中的黑暗。借著水面的火光，她依稀分辨出左側的巨大黑影是船脊。她自左臂鞘中抽出『含光』，仗劍向船底游去。

她感覺到身後江水涌動，似是又有人躍入水中。她想，可能是王兄放心不下，派人下來接應自己了。她沒有回頭查看，因為她已經發現船底有幾個黑影向自己這邊游來。她知道賊人已經發現了自己，分出人手來攔截自己了。

更近了，她已經分辨出遊來的有六個賊人。他們都光著上身，下身只穿了一條短褲。

「這些賊人當真不知羞恥！」她心想。卻不知水靠乃是稀罕之物，極其貴重。這些水賊又怎麼可能人手一件？

她向其中靠得較近的兩人游去，而其他幾個賊人竟繞過了她，向她入水之處游去。轉眼，那兩人已到了近前。其中一人舉起二股鋼叉迎面向她刺來；另一人則繞過她身側，企圖從她身後夾擊。眼見她就要撞在鋼叉上，她猛然雙腿擺動，頭向下沖，一下潛到此人腹下，鋼叉走了空。待持叉之人想要轉身之際，她已翻轉身來，抬手一劍刺出，正扎在此人小腹之上。由於兩人正在移形換位之際，她的短劍順手一帶，頓時那人被開膛破腹，鮮血和內臟都涌了出來。她一時躲避不及，頓時被一股強烈的血腥氣淹沒。

她一慌張，頓時嗆了一口水。強烈的血腥味使她幾乎立刻就要嘔吐出來。她只覺得渾身發軟，明明知道還有一個賊人就在左近，卻再也沒有力量去拼殺，甚至都無力睜開眼睛去查看那個賊人的所在。

突然，一隻有力的手臂從身後環住了她的纖腰。她下意識地反手用短劍向身後刺去，卻被身後之人輕易地抓住了手腕。這一瞬，力量忽然又回到了她的身上。她全身用力掙扎，同時睜開眼來回頭望去，正遇上一雙近在咫尺的銳利眼神。不知什麼原因，從那眼神中，她竟然感受到一絲暖意。她心中浮起一種莫名的安全感。慢慢地她忘記了掙扎，繃緊的全身逐漸鬆弛了下來，只是任由他擁著自己。兩人默默對視了片刻，她卻覺得這一刻彷彿沒有盡頭一般。

那雙目光驀地越過了她的頭頂，向她的背後投去，同時閃耀出奪人心魄的光芒。她感到他放開了自己的手腕，攬著自己腰身的手臂卻是一緊，抱著自己在水中猛地旋過身來。越過他的肩頭，她已看到一把尖刀正泛著寒芒刺向他的后心。她明白這一刀本是刺向自己的。她想用手中的短劍來替他封擋這一刀，卻已經來不及了。就在這時，她看見他的手臂竟從一個不可能的方向彎了過來，伸到背後，手中還握了把不知名的奇形彎刀，正封住刺來的這一刀。偷襲之人似乎渾身一震，手中的利刃竟脫手而出，向江底沉去。

這時她已看清，這偷襲之人並非先前那個賊人，和正攬著自己的他一樣渾身裹在墨色魚皮水靠里，只露出兩隻眼睛和嘴巴。只是，看身形是個女人。

這女人反應極快，見兵刃脫手，立即翻身一個猛子向正在下沉的短刀追去。

他並沒有追趕，仍然攬著她的纖腰，向四周張望了一下，然後雙腿一擺，帶著她一道浮出了水面。

她急劇地喘了幾口氣，才向四周看了看。現在是在船身的陰影中，只能隱隱聽到船的另一側岸上傳來的廝殺聲。接著，她就感到身後的他將嘴湊到自己的耳邊低聲道，「咱們再下去一趟，把剩下的那幾個賊人一併了結了。」那語氣似在徵詢自己的意見。只是，他的嘴離自己實在太近了，就覺得他的氣息直往自己的耳孔里鑽，弄得自己痒痒的。

她身子有些僵硬，一動也不敢動，臉上卻不禁有些發燒。好在四周一片黑暗。待他把話說完，將頭稍微挪開了一些，她才輕輕地點了下頭。

這回他沒有再攬著她，兩人一前一後又潛回了水中。兩人查看了一下四周，發現上水處有幾個人正在水中捉對廝殺。雖然這些人都光著上身，但她不難猜出其中一方當是王兄派來接應自己的水軍。

她看了看身旁的他，那意思是想過去幫忙。他卻率先向遠處一個巨大的陰影游去，那應該是哪條船的船脊。她沒有猶豫，也跟了過去。沒游多遠，她就看到船下的陰影中有三人迎了上來。其中一人似乎正是剛才偷襲自己的那個女人。這女人看起來是這些水賊的首領。

「他的眼睛好奇怪，竟能看到這麼遠！」她心想。轉念間卻又想起那使自己迷失的眼神，臉上又是一熱。

她不由側頭看了他一眼，才注意到他正跟自己打著手勢。只見他指了指對面那個女人，又點了一下他自己的鼻子。她明白他是說由他去對付那個女人。她點了點頭，便向另兩個賊人游去。

這次，她避開要害，只傷敵人的四肢。只一會兒，兩個賊人就已受傷逃走。因為水中不比陸上，受了傷如不及時處理，一點小傷都可能致命。

待她轉回身來，只見兩個黑影正纏鬥在一處，寒光閃動，讓她幾乎無法分辨誰是誰。正在她有些不知所措之時，兩個身影倏地分了開來，那個女人狠狠盯了他一眼，轉身順著江水遁去。她知道他勝了，因為她看到那個女人背上的水靠被劃了一個一尺來長的裂口，露出裡面雪白的肌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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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時辰之後，真寧已與惠王等眾人一起乘著趙少弘的座船向下游的明月峽駛去。

在她被拉上船后，她才發現惠王的座船和其中一條戰棹由於底艙進水加之帆篷起火，儘管沒有傾覆，卻再也無法離開岸邊。惠王早已在吳興泉的建議下，移駕趙少弘的座船。而岸上的戰局在連失兩船的壓力下業已急轉直下。惠王不得已決定留下靜忠及另一隻尚能行動的戰棹斷後，自己護著公主避往明月峽。據吳興泉講，趙少弘早已押著貨船避往那裡。

而從搭救起的水卒口中，她竟沒有得到一星半點那個人的消息。他竟像是消失在了水中。不知他到底是誰？在擊敗那個女人之後，他打手勢讓自己回到船上去，他去打發剩下的水賊。儘管自己仍想留下來相助，但不知為什麼，卻乖乖地照他的話去做了，好象自己心裡竟一點不願違逆他。

她這時才明白，師傅傳給自己水靠之時多半沒有想到自己竟真的在實戰中用上了它，否則就不會給自己一件白色的了。那些水卒在水下都看見了自己，卻沒有一人看到與自己近在咫尺的他。想來這就是為什麼那些賊人總是先發現自己。

她沒有跟任何人提起他的事。她彷彿覺得這是他所希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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