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話

第十四話

王老師比較心急,一早拉著曹煥一起去了市中級人民法院,王老師代表臨床,曹煥代表物證,他倆根據法院發來的出庭申請上的信息,找到了位於角落裡的第27號法庭。這次是非公開審理,沒有旁聽需求,於是便挑了個小型法庭。曹煥百無聊賴地靠牆等在門口,清潔人員進去打掃時,他往門縫裡看了一眼,心拎起了一下,小法庭沒有旁聽席也就算了,連證人席也省了,這意味著到時候他作證,大概率得站到被告席上去闡述。王老師正在椅子上背提前寫好的鑒定意見報告解釋詞,以求用詞嚴謹、準確、通俗易懂。

「小曹,你不準備準備?」

王老師見曹煥無聊得緊,抬起頭來隨口問道。

「啊?有、有準備的。」

曹煥肩膀離開牆壁,站直了點,但想著等會兒說不定還得站多久,便在離王老師一個位置遠的地方坐了下去。物證助理們其實也給曹煥準備了一份類似的庭上答詞,但是他從來上庭都是即興發揮,想到什麼講什麼,不願意背這些個套話,包里薄薄兩頁紙,他一個字都還沒看過。曹煥手肘擱在膝蓋上,兩手托腮盯著緊閉著門的27號法庭,思維已經不知道飛到哪個外太空去了。

不多時,走廊上傳來了好幾雙皮鞋踩大理石地磚的錯位腳步聲,最終一共有八隻腳停在曹煥視線前,他直起身向上看去,迎面對上的就是譚北海的眼睛。譚北海跟往常一樣,穿著他那套板正的檢察官西裝套,儀容儀錶一絲不苟。南珊這回也換上了筆挺的西裝,背脊挺直地站在譚北海邊上,後面還有兩位曹煥不怎麼熟悉的面孔。一位看起來約莫五六十歲,精氣神十足,她頭髮挽起,面容慈祥中帶著肅穆。另一位略微年輕一些,面容祥和有如彌勒佛,他頭髮上了不少髮膠,將鬢邊的碎發也一併梳了上去,發緣在走廊頂上日光燈的照耀下反著光。

「這兩位是未檢辦的李主任和唐主任。」譚北海向曹煥及王老師介紹到,繼而又轉向了未檢辦的兩位主任道,「這兩位是中華公義司法鑒定中心法醫臨床主任王老師,以及法醫物證鑒定人曹老師。」

曹煥太陽穴跳了一下,曹老師?怎麼這詞從譚北海嘴裡出來就這麼變扭呢。曹煥硬生生忍住笑,站起來鞠了一躬,與未檢辦的兩位老師握了握手。

幾人寒暄了幾句后,承辦法官帶著鑰匙叮叮噹噹地奔跑過來,打開了27號法庭的大門,跑起的風將他梳在一邊的頭髮掀起,露出了光潔的頭皮,他若無其事地又將頭髮給蓋了回去,伸手請外頭幾人進門。四位公訴人被安排在了原告席上,承辦法官把寫著「原告席」的牌子翻了個面,變成了「公訴人」。後邊又進來幾人,每人人手兩張椅子,硬是弄出了一排旁聽席來。曹煥心裡大石落地,坐旁聽席總比被安排在被告席上好。

「老師們好。」

兩位女法官以及一位戴著眼鏡的青年法官同時進門,與在座的各位打了個招呼,抱著記錄本走上法官席落座。青年法官的座位面前有一台老舊的電腦,他按下主機開關,扶了扶眼鏡,雙手搭在了鍵盤上,看起來應該是位實習記錄員。歐思陽是和父母一起來的,三人進門后徑直走到了曹煥旁邊坐下,歐思陽抱著他爸爸的手臂小心地覷著被告席,眼神無意中與曹煥接觸時,他眼角微微彎起,小聲問了聲好。人都到齊后,只剩下一直空著的被告席了,承辦法官看看時間,拍了拍記錄員的肩膀,讓他去問問怎麼回事。記錄員點點頭,扶了下眼鏡,小跑著出門,又小跑著回來,道:

「公安局那邊在送人過來的路上堵車了,說是馬上到。」

承辦法官一臉不高興,用方言罵他們不守時,不知道早點出門。

鄭盛是從被告席邊的小門被兩個法警駕著進來的,他整個人比曹煥上次見到的時候瘦了一大圈,臉頰削了進去,兩眼無神無光,看起來像是個多年的癮君子,他的頭髮也是亂糟糟的一大團,糾結在一起,畢竟人到中年,原先可能還會定期染黑,此時沒這條件,從頭頂開始花白了一大片。鄭盛那凹陷眼窩裡的眼珠子將公訴人從左到右看了一遍,繼而轉向了旁聽席。曹煥早在鄭盛出現的時候就擋在了歐思陽前面,當鄭盛看過來的時候,他與鄭盛正面對視,直到對方不甘地移開眼睛。

·

一班同學們浩浩蕩蕩地趕到了法院,法院門口值班室里的人朝他們看了過來,見他們在法院門口徘徊,心中起疑,站起身似乎是想出來趕人。潘秦楚察覺到了值班人員的動作,她抬起手,示意大家先別動,四處看了圈想找個能躲的地方。就這一會兒的功夫,值班人員已經向他們走了過來,潘秦楚一驚,揮動手臂,帶領大軍拐了個彎向左邊走去。值班人員停住了前進的腳步,站在門口看著他們一直沿著圍牆走到底,才重新回了值班室。

「我們現在怎麼辦啊?」

有人出聲問道。

潘秦楚剛才在法院門口,發現對面有一家二層樓的麥當勞,她往那邊指了一指道:

「我們去對面麥當勞等,離三點還有十幾分鐘了,今天我請客,你們隨便點!」

·

蕭主任這是第二次這麼急著趕去法院,恨不得路上所有交通燈都是綠燈,碰上個紅燈,即使只剩幾秒都讓他心慌不止,車只要沒在動,他就焦急地用手指敲著方向盤。

「現在幾點啦?」

班主任也心急如焚,心裡已經把前面堵著的車都掀開了,聽蕭主任這麼問,她回過神,抬手看了眼手錶道:

「兩點四十五了蕭主任。」

這麼看來,從學校開出來也沒過10分鐘,但在蕭主任的感覺中,至少已經過去一個小時了。

「蕭主任,要不要通知孩子們的父母啊。」

這是班主任一直想問又不敢問出口的,集體出逃這事可大可小,但念在這幫孩子平時都是一等一的學習好,且初衷也是想幫自己班的同學,她實在不願動不動就叫家長,打擊他們的互助心,這很容易使得他們今後變成自私自利的人。

但如果今天丟了一個,或傷了一個……

班主任額頭冷汗直冒,不敢再想下去。

蕭主任沒有馬上回答,顯然也是在想同一個問題,過了好久,他開口道:

「先不通知吧,哎,現在的孩子可真是,太有主見了。等回去了,罰是肯定要罰的,只是罰什麼還要好好考量下。先不想這些有的沒的了,現在的首要任務是把他們全部平安帶回去。」

班主任應了聲,她看向前方,隱隱約約能見著法院建築的尖尖了,她握緊了手,腳不自覺地輕輕跺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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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審的證據一項項擺了出來,與之相對的是,鄭盛的臉色一次比一次灰敗。譚北海這邊的保密工作做得非常好,鄭盛的律師還不知道公訴人這邊已經掌握了絕對性證據,他站起來陳述了一大段辯詞,無非是沒有方法可以證明檢材上的精斑和血跡是同一時間出現的,也沒有任何證據顯示被害人身上的傷是鄭盛造成的云云,他謊稱鄭盛只是有戀物癖罷了,並沒有對被害人造成實質性傷害,想以此企圖逃脫罪責。接下來,便是輪到公訴人這邊提出新視頻證據,鄭盛和他的律師一聽,同時震驚地抬起了頭。譚北海在播放視頻證據前,朝旁聽席這邊看了曹煥一眼,曹煥立刻接收到了他想傳達的信息,馬上與旁邊歐思陽的爸爸委婉地說明了下。歐思陽爸爸聽懂了,臉色瞬間蒼白,他有些不能接受地摸了把臉,將歐思陽反過身抱在懷裡,捂住歐思陽的雙耳,不讓他看到、聽到即將播出的視頻。歐思陽爸爸自己也還無法接受這個決定性證據,他閉上眼睛低下了頭,雙拳拽得死緊。

視頻播放的全程中,鄭盛這方安靜得不得了,當法官詢問被告方是否還有什麼要說的時候,鄭盛律師帶著一臉的不甘,無聲地搖了搖頭。最終訴求由李主任進行發表,她特別指出鄭盛身為人師,卻做出如此有違人倫的齷齪行為,希望法庭能從重判罰。聽聞至此,鄭盛一下抬起頭,惡狠狠地瞪著對面的公訴人們,眼裡全是殺氣,然而對面四人完全當他是空氣,無視了他的怒視。

「若雙方都沒有要補充的,則現在進入合議程序,休庭30分鐘。」

法官宣布完后等了會兒,庭下一片安靜,無人出聲。曹煥看了眼牆上的掛鐘,現在時間是下午兩點四十五分,他轉頭看了眼歐思陽,只見他小臉通紅,不知是氣的還是委屈的,他有些擔心歐思陽太激動會對他大病初癒的身體產生負面影響。

「歐思陽,要不要先跟你爸爸媽媽回家?」

歐思陽咽了幾下口水,搖了搖頭,開口時聲音啞得不行:

「我要看到最後。」

曹煥不善於勸倔強的小孩,他笑了下,沒再多說,只是把自己沒開封的水擰開,讓歐思陽喝一些,平靜一下。

·

「哎哎哎!你們快看!那是不是我們老班啊?哎呀!旁邊那個好像是蕭主任!」

坐在麥當勞二樓靠窗位置的一個男生突然喊道,正在吃東西聊天的大家一下精神高度緊張,齊齊跑去落地窗戶邊看。此時的班主任和蕭主任正在法院門口與值班人員說著什麼,突然,蕭主任轉身面向麥當勞,嚇得大家四處逃竄,看到掩體就蹲下躲進去。

「走過來了走過來了!」

不知是誰喊了一聲,大家嚇得哇啦亂叫,又趕緊捂住嘴不敢出聲。

「別慌!大家別慌!」

潘秦楚和趙祁躲在柱子後面,看著玻璃窗外一步步走來、離他們越來越近的蕭主任和班主任,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陽陽還沒出來嗎?」

趙祁看了看手錶,已經三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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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主任把車停在了法院大門口的路邊,也不管這地能不能停車,會不會吃罰單了,與班主任二人氣喘吁吁地跑去法院門口,問值班人員有沒有見過一大幫孩子。值班人員點了點頭,詳細地告訴他們一大幫孩子先沿著圍牆往左邊走,接著又一起進了對面的麥當勞。蕭主任轉頭往麥當勞看去,立馬就看到二樓窗戶里站著好幾個往外張望的孩子,且看到他看過來,還都躲開了。蕭主任碰碰身邊的班主任,伸手指給她看,他對這幫孩子實在是無奈了,不知道自己現在該擺什麼表情好。

「孩子們在那兒呢,我們過去吧。」

·

三個法官的合議比想象的要早結束,只過了十分鐘,他們就都回到了原位,並宣布重新開庭。等底下人都各就各位后,承辦法官站起了身,清了清嗓子,宣讀了合議結果。

「被告人鄭盛,作為人民教師,沒有做好教書育人的工作,對自己未成年的學生下此毒手,可恨,在犯下罪行后企圖逃避責罰,可氣。本庭宣判,被告人鄭盛犯強|奸罪成立,猥褻兒童罪成立,且本庭認為,被告人鄭盛對被害人歐思陽實施性侵的場所具有相對的公開性,有被他人感知的可能,認定其為在『公共場所當眾實施犯罪』*。被告人鄭盛具備教師的特殊身份,且被告人認罪態度惡劣,多次試圖逃避刑罰,應當從重處罰,本庭決定,對被告人鄭盛執行無期徒刑,剝奪政治權利終身。」

閉庭的那一刻,最先哭出聲的是歐思陽媽媽,她雙手捂面,哭得不能自己,歐思陽爸爸的眼淚在眼眶裡打轉,轉身抱住了她,撫著她的背,嘴裡小聲安慰著她。歐思陽從座位跳了下來,咬緊住嘴唇,硬生生憋住眼淚,他先向離他最近的曹煥及王老師鞠了一躬,又向公訴人位置的四位檢察官鞠了一躬,最後正對著法官席位上的四位法官鞠了一躬,他的眼淚也在最後一彎腰時滴落了下來,他返回身抱住自己媽媽的腰,渾身顫抖著無聲地哭泣。曹煥往鄭盛那邊看去,只見鄭盛眼睛血紅地盯著這邊,嘴裡不知道在說些什麼,他被兩邊的法警拽著往後倒退,還不甘地往這邊踢著腿,曹煥翻了個白眼,不再去看他。

·

蕭主任跑著上了麥當勞的二樓,樓上的一班同學們看到他上來,全擠在了一起,能離樓梯多遠就多遠。蕭主任揉了揉膝蓋,指了一圈或坐或站但都一臉害怕地向他看來的一班學生們,指責的話在嘴邊,但最後還是沒說出口。班主任上樓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清點人數,她神經綳了一路,一時有些站不住,扶著桌子指著孩子們道:

「都過來站好了,按照高矮,一排10個人。」

一班的各位面面相覷,潘秦楚一看逃不掉了,站出來讓同學們排好隊,又轉身站在隊伍最前面,向兩位老師道了歉。等他們報完數,確認一個都沒少,蕭主任和班主任憋著的氣終於吁出,癱坐在了兩張椅子上。

「你們啊,私自逃出學校,膽子怎麼這麼大啊!知不知道要是出了什麼事,你們一個個都得被勸退?勸退都是輕的了,受了傷,或者碰上什麼更嚴重的事,你們爸爸媽媽怎麼辦啊!」

眾人全部低下了頭不說話,麥當勞二樓一時安靜無比。

「噹啷!」

在這寂靜中,突如其來的清脆響聲吸引了所有人注意,蕭主任側頭一看,好傢夥,一小截鋼管從最後排一個男生的懷裡掉了出來。男生見狀,驚慌地把鋼管撿起來藏進衣服里,裝作什麼事都沒發生過。

「這什麼?你拿這東西幹什麼?

蕭主任可不會輕易放過,站起來要走過去看個究竟,他路過一個學生的時候,手臂不小心碰到了學生的衣服,卻猶如碰到了鐵板,手肘頓時傳來一陣麻感。

「你衣服里什麼東西?!」

那學生嚇得不行,趕緊把衣服里的鐵制便當盒拿了出來。

「什麼意思?你們帶這些東西幹什麼?一個個都給我拿出來!」

大家不敢反抗,只得把自己帶的武器都拿了出來,這一看,帶什麼的都有,還有人拿了炒菜用的鏟子。

「打群架來了是吧?啊?!小小年紀學什麼不好,學人家打群架啊?!別以為你們實驗班我就不敢罰你們了!說!誰的主意,帶這些東西出來幹什麼!」

潘秦楚敢作敢當,當即就想站出來,被身旁兩位同學趕緊往回拉。此時從最後排開始,此起彼伏地發出了「是我」、「是我」的聲音。體育委員接著道:

「我們是來接歐思陽同學回家的,但是萬一有人要害歐思陽同學呢,我們得保護他!」

「是啊!」

「沒錯!」

「但我們說好了!是絕不會主動出手的!」

一時間大家都嘰里呱啦地表達著自己的意見。

「夠了!」

班主任一嗓子,大家又馬上閉上了嘴,低著頭等罰。班主任看看蕭主任,意思是這裡蕭主任最大,讓他來做決定。蕭主任把每個孩子的臉都看了一遍,最終嘆了口氣道:

「哎,不罰你們是不可能的,但是愛護同學幫助同學這件事也是要表揚的,但功不抵過,沒想到你們一個個的都挺會自己拿主意啊,既然如此,那麼期末考試馬上就要到了,你們一班,所有人,記住了是所有人,都必須在期末考試里上年級前100名。你們不是愛互相幫助嗎,我知道這裡面有幾個偏科的要上前100還有些困難,那你們就互相幫助,不然寒假就給我每天集體來學校報到,打掃操場,誰不來處分誰。」

大家你看看你我看看我,最終都偷偷望向潘秦楚,潘秦楚微微點了點頭,於是稀稀拉拉的「是」響了起來。

「大聲點!」

「是!」

「哎歐思陽出來了!!你們快看!」

人群里有人喊了一句,大家立刻拋下兩位老師,擁過去擠在落地窗前看。

「真的啊,走走走走我們下去!」

有幾個撒腿就要往下跑,突然想起蕭主任和班主任還在,一腳都踩在下一個台階上了,硬生生愣是停在那兒,有點猶豫地望向他們。蕭主任無奈地搖搖頭,鬆了口道:

「去吧。」

頓時,所有人都一窩蜂地跑了下去。

「不要擠!小心摔跤!」

班主任一邊喊著一邊也跟著他們跑下樓去,這倒是苦了蕭主任,才剛跑上來,又得下樓,對他的老寒腿實在是一大折磨。

·

歐思陽被爸爸媽媽牽著走出法院大門,他眼淚還沒掉乾淨,時不時吸一會兒鼻子,就這低頭擤了下鼻涕的功夫,再抬頭,就看見整個一班的同學們都從對面朝他奔跑過來,驚得他眼淚一下縮了回去,瞪眼看著不遠處不斷靠近的黑壓壓一群人,差點以為自己是在做夢。第一個跑到歐思陽眼前一把抱住他的是趙祁,隨即以他們兩個為中心,大家圍成了一個大圈,把跟在後面出來的曹煥他們都擠開老遠。潘秦楚跑得慢,走了一圈想找個空隙鑽進去,結果越走越往外,只能不斷向上跳著朝圈裡的歐思陽喊。歐思陽見到焦急地往裡張望的潘秦楚,他奮力撥開人群,伸長了手將她拉進了圈中心。

「陽陽,結果怎麼樣?」

潘秦楚小心地問道,表情鄭重地不得了,惹得周圍的同學們一時都閉上嘴,屏息靜氣地等他回答。歐思陽看了看周圍的同學,最終將目光停在潘秦楚和趙祁這邊,向最緊張的她們兩個用力點了點頭。

「判了無期徒刑。」

話音剛落,震天的歡呼聲響起,所有人又蹦又跳又叫,引來了不少路人的側目。體育委員一把抱起歐思陽,在他還沒反應過來時將他向天上拋去,嚇得他尖叫了一聲,大家默契地喊著歐思陽的名字,將他不斷往天上拋。

「你們快放歐思陽同學下來!危險!」

班主任的聲音迅速被這幫孩子們興奮的叫喊給蓋住,她圍著圈焦急地叫著,卻完全沒有人來理會。蕭主任慢慢走來,看著這場面又是一陣無奈,拍拍急得跺腳的班主任的肩膀,向她搖了搖頭。

「算了,讓孩子們去吧。」

這麼接拋了十幾下后,體育委員扶住歐思陽,讓他能穩穩地雙腳落地。趁著這空檔,班主任大喊一聲:

「列隊!」

樂瘋了的大家一時都忘了自己還是戴罪之身,班主任如此威嚴的一喊,聽得他們下意識縮縮脖子,慌慌張張地排好了三排,連歐思陽也排進了隊伍中。班主任哭笑不得,過去讓歐思陽出列,叫他跟爸爸媽媽回去好好休息。在確定人全部到齊后,班主任老師一聲令下,領隊帶孩子們往公交車站走,準備坐車回校。

趙祁排在隊伍最後,她回頭向後面看了看,跟身邊的潘秦楚說了什麼之後,轉身朝曹煥他們小跑著過來。

「給你!」

趙祁跑到曹煥面前,從口袋裡拿出了用麥當勞墊餐紙疊成的信紙遞給他。曹煥立刻站直了身,恭恭敬敬地伸出雙手從趙祁手裡接過信,他想起來自己口袋裡還有幾塊巧克力,於是全部抓了出來塞進趙祁手裡。

「叮噹。」

一樣金屬物件隨著曹煥的手,從他的口袋中掉了出來,落在地上。趙祁趕忙俯身幫曹煥撿了起來,那是曹煥擁有的唯一一件屬於他逝去的父母的物品——金屬紫色花吊墜。

「咦?」趙祁端詳著手中的這個吊墜,眨眨眼道,「醫生哥哥你也有這個啊。」

趙祁將吊墜遞還給曹煥,說道。曹煥要接吊墜的手停在半空中,一瞬間,他腦袋嗡的一下,心跳聲隨之變得劇烈。

「你、」曹煥喉嚨幹得很,他吞咽了一下,道,「你見過這個?確定是一模一樣的嗎?」

曹煥的語氣有點急,趙祁愣了下,點了點頭道:

「大前年,我們福利院的新春派對請了好多其他院的小夥伴們過來,其中有個男生就掛著這個吊墜。」

「你還記得那個男生是哪個福利院的嗎?叫什麼名字?」

「嗯……他們叫他圖圖,我不知道是哪個字,不過當時為了分清楚人,大家都是穿著自己福利院的衣服來的。他穿的衣服上印著的標誌是一座橋,橋下有三條湖水,我們楊柳灣的標誌是一棵楊柳樹,底下有三條湖水,跟我們的很像,所以我記住了。我當時不小心摔了一跤,是他扶我起來,給了我創口貼的,本來我們說好第二年我要送他一個小禮物,但是後來我沒再見過他了。」

「祁祁!走啦!」

潘秦楚在前方喊道。

「哦,來啦!醫生哥哥再見!」

趙祁回頭向眾人揮了揮手,急急忙忙跟上了回校的隊伍。

※※※※※※※※※※※※※※※※※※※※

*有參考《關於依法懲治侵害未成年人犯罪的意見》內容

後續:歐思陽還是轉學了。還有一個人也轉學了,就是五班的班長。五班的孩子們後來接受了學校安排的心理輔導,陸陸續續有不少人來跟趙祁道了歉,趙祁原諒了一部分人,沒有原諒一部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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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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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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