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誰才是天之驕子
江若初視而不見，只是暗自感嘆，她在大學里悠哉悠哉晃日子，人家都出來奮鬥了。等她畢業回來上班，人家都坐桑塔納了。她不禁懷疑，讀大學到底有沒有用。
楊威訕訕地收回手，帶著江若初在工地上前前後後轉了一圈，江若初是內行，看得興緻勃勃。楊威感覺投機，一邊介紹工程的內部結構一邊插幾句他的設想，「等這個工程一結束，我剔掉合伙人，自己成立公司。合伙人只重利益，而我要在起步時把標準拔高，工程質量必須同步。我要讓我建造的每一棟房子都成為一張名片，是我楊威的口碑。」
江若初抑制不住地欽佩，她曾壯志凌雲地想要改善居住，現在仍然碌碌無為，楊威已經小有成就。都說大學生是天之驕子，驕子談不上，倒是很嬌情。
真正的驕子，就應該是楊威這樣腳踏實地追求理想的人，無論成敗，無愧於心。
楊威說得正興緻盎然，他的手機響。江若初走出幾步，方便他接電話。
楊威三言兩語就結束通話，走過來，伸出手臂，「若初，吃頓便飯，現在都弄好了！」他神秘地一笑，「有驚喜哦！」』
江若初跟著他走到那一排簡易工棚前，暗想，的確很驚喜，從來沒想過在這種地方吃飯。
然而，當楊威搶先推門，讓江若初先進時，迎面看到笑容滿面的苗青，她這才明白所謂的驚喜是什麼。
她看著苗青戴著圍裙，楊威熟悉地進入廚房，並從雜亂的廚櫃里拿來三雙筷子兩個酒杯一瓶酒，就什麼都明白了。
她想起曾經擠兌媽媽的話，好男人都被人搶走了！現在看來，這不是負氣話，是赤裸裸的現實。
苗青摘下圍裙，江若初看到她微微隆起的腹部，一語雙關，「楊威，苗青，你倆什麼事都超前，是不早戀？」
吃過晚飯，同學三人聊到天黑。楊威送江若初回家，他準確無誤地送到江局長門前，江若初揮手說了聲再見，看著楊威倒車，調頭，然後絕塵而去。
她站在門口並沒有進去，回想起楊威過去和現在的樣子，直直感嘆他成長迅速，竟然直接送到她家門口。想必打探她的工作單位時，一併連家庭住址都問清了。
果然是，無商不奸。
江若初呆立在門口，想著要不要去網吧玩一會兒，卻見巷道里走出個人來，她定睛一看，竟然是范易陽。
白天的情形呼拉一下湧上心頭。江若初嘲諷地一笑，「咦，怎麼你一個人？把你媳婦安頓好了？」
范易陽跨步上前，伸手想拉她的手。江若初退後一步躲開，「自重。被你媳婦看到，該收拾我了。」
范易陽皺著眉頭髮愁，只得站在原地，「我們，就近找個地方坐下談，這裡面我有苦衷的。」
江若初一口否決，「老江在這裡住了近十年，附近的飲品店飯店小吃店都認識，你還是走吧，我不想破壞人家家庭！」
她今天一天都憤憤不平，單位里怕人看出端倪，掩飾得辛苦。老同學面前，又強裝歡顏。直至看到肇事者范易陽，她恨不得把所有火氣都撒出來，句句含槍夾棒，聽得范易陽心窩子一陣疼似一陣。
他回明山來，不是不想她，是不知道該怎麼跟她說。江若初看著為人洒脫世故，實則純正耿直，眼裡容不得沙子。
他喜歡她，不管是優點還是缺點。可是在這件事上，她的耿直，讓他百口難辯。
范易陽素來沉悶話少，江若初又句句不饒人，他更加不知如何說起，囁嚅了半天，只得照實描述，「我沒有對不起你！她是我們一個村裡的，叫何玲。平時很照顧我父母，我們兩家訂親是在我上大學時，我後來聽說過。但是，現在二十一世紀了，我根本沒把這事放在心上！結果，這次回去，我爸借著生病，要求我娶她。說，不娶對不起平時何家對我們的照顧……」
江若初聽到這裡，一股子邪火直衝腦門，她以一聲冷笑打斷范易陽，「嗯，父命難違。其實，你沒必要當面向我解釋，打個電話就好。你別覺得虧，打我手機，是雙向收費的——，」
范易陽聽她這麼說，心裡著急，忙吼出一句，「我沒答應娶她！」
江若初素來以為，她善於控制情緒，能夠做到收放自如，但是這件事上，她的氣還沒撒徹底，根本收不住，「嗯，帶在身邊，住你屋裡。我更鄙視你了，怎麼也得給人家個名分！」
「若初！」范易陽有些絕望地喊道，「你相信我！」江若初環顧四周，「麻煩你小聲一點，左鄰右舍聽到不好！我要臉。」
范易陽無奈長嘆一聲，不由放低了聲音，「她執意跟到明山，我想，來城裡也好。給她找個工作，她在城裡見識多了，就不會只想著嫁給我。你知道，我不可能娶她。如果一直留在村子里，她照顧我父母越多，我的壓力就越大。」
江若初聽這番話，理智回歸，就覺得有些冤枉范易陽。可是一想到這幾天何玲一直住在他那裡，心裡像扎了根刺似的，渾身不舒服。
范易陽見她不說話，心裡一喜，上前一步，堅定地拉著她的手，「你能接受我，是我三生修來的福分，我哪捨得丟下你。」
江若初嘩啦一下軟下來。理智告訴她，男人的甜言蜜語聽聽就好，別往心裡去。可她的一顆小心臟不由自主地歡呼雀躍，好像小時候的棉花糖，舌尖上粘一點點糖分，甜蜜就塞滿整個嘴巴。
她想起張科長說男人的血性和戀人的之間的台階，現在范易陽都降下身段扶她下台了，她要學會見好就收。然而，她心裡的念頭到嘴邊突然轉了彎，「難道她不是住你那裡？」
「是。」范易陽不敢有隱瞞，「我租的房子是四合院一間五十平米的附房，主房房東住了。院子里有張摺疊床，還有草墊子，我這幾天就住院子里。可是，現在晚上已經很冷了。」
江若初聽到最後一句話，心裡不是滋味，「那你回屋睡，可以抱團取暖，總不能把活人凍死吧。」
范易陽聽出這話里有坑，馬上堅決表態，「不能。我誓死不娶她，就一定潔身自好。」
江若初至此怒氣全無，有些心疼他睡外面受涼，「那你一直住院子里，怎麼能行？找工作不是一天兩天那麼容易，尤其她沒文憑，又沒有一技之長。」
范易陽嘆了口氣，幽幽地看了一眼江局長家的高牆，「你要是搬出來住就好了！我可以投奔你！」
江若初臉一紅，馬上拒絕他的險惡用心，「滾！我未婚女青年，本家本土的租房住，別人以為——，」
范易陽眸子閃過一抹笑意，「以為什麼？」
江若初咬緊牙關，不敢說出「養漢子」三個字來。范易陽知道她已經原諒了他，心裡一塊石頭落地，高興得恨不能蹦起來，不敢逞口舌之快，「我們去看電影吧！」
江若初的同學聚會定在城中一家四合院里，院子方方正正，西側是個小餐廳，裡面有茶具，有酒櫃，放著一張會議桌，主要用來商務會談。南面一側有近七十平米的廚房，大門在東牆正中，左右兩側各有二三十平米的小房子，用來儲藏雜物。
院子正中坐北朝南一排高大的房子極其氣派，前面一道長廊擺滿了各色盆裁，落地窗前掛著的流蘇窗帘，巧妙地遮擋了外面的視線。屋裡有四個大平米的雅間，都用來接待客人。
此次前來參加聚會的有二十一個同學，恰好坐裡面一張大桌子。
江若初來之前告訴范易陽，楊威組織同學聚會，她要去參加。
范易陽回想起送她回家的那輛黑色車子，心裡酸溜溜的，「早去早回，不許喝酒。回去給我電話。」
江若初知道，她唯一能做到是早去，早回盡量，不喝酒似乎不可能。她從小官宦家庭，深知明山的酒文化。如果大家只是吃，這個聚會沒有什麼意義，畢竟現在全國人民的溫飽問題早就解決了，誰會為了吃來參加聚會？
她只得含糊其辭，「盡量。」
江若初果然是早到了，楊威正在廚房幫忙，她參觀了一圈之後，看到楊威幫著廚子切土豆，手法熟練，暗自唏噓，沒想到楊威這種拼事業的男人也下廚，就是不知道範易陽是什麼樣了。不過，以他為了父母回明山的做法看來，搞不好就是一枚大男子主義者。
楊威把土豆切好，放到水裡，把擄在小臂的袖子放下來，帶江若初到西廳，給她沖一杯金駿眉。江若初坐在沙發上，看一眼紅酒櫃。
楊威把公道杯里的茶水倒進水杯里，遞給她，「這是我朋友的，平時用來接待客戶，不對外。有個廚子，擅長做地方菜。我借用他的這方寶……今天人多，廚子忙不過來，我就幫幫忙。」
江若初端起茶杯，抿了一小口。
楊威接著說，「我和我朋友偶爾來這裡小聚，喝了酒之後睡在這裡。我準備雇個人，平時住這裡看家打掃，偶爾當服務員。這樣，就算是客人來了，也不用我們自己動手。」
江若初瞬間想起何玲這個情敵來。她不知道何玲願意不願意，畢竟人家是奔著嫁范易陽的，未必想要自謀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