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通玄
八道彩色閃電衝入裴靖的身體之後，天空中的異象也漸漸消散開去，露出天上的那輪殘月，清冷如初。如非是邵峰府邸四周所有修者都感受的到的力量波動，任誰都不會想到這兒剛才發生了一次逆天改命的祭典。
待到裴靖至深沉的靜默中回過神來時已經過了許久的時間，那輪殘月也近了天空正中。即便對一切的事情還顯得有些迷惑，但是，他至少明白了一點，他的生活也許就在邵峰引起的這異象之中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雖然而今這些改變不甚明顯，但他能從身體的中那隱隱傳來的深邃感觸明白自己的變化。只不過，他十分悲哀的發現，這場巨大的異象並沒有給他帶來所謂悠長的生命——他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的生命如往昔般不斷流逝……在不久之後，他依舊會離開人世。
他看向邵峰，他不知道對方是否知道這個想象中最糟糕的情況的出現。
果不其然，邵峰一臉頹廢地跌坐在了院落的中央。此時，他再也不復剛才用盡全力時那令世間無數男子都會羞愧難當的俊美相貌，他已經恢復了初見時的那副滄桑之相，雖然依舊英俊，可是沒有讓人一見就心顫的光華。裴靖不知為何有種感覺，此時他的蒼老可能再也不是偽裝出來的了……
邵峰凄然的一笑：「果然，果然如此，但是卻又是為什麼？即便是八門金鎖陣的逆天，可以勉強抗拒天道對於凡人的禁錮，卻無法抵抗悲煞對於凡人的影響？為什麼……究竟為什麼？難道說人心，甚至比天道更加深邃嗎？」
邵峰獃滯看著北方，「難道說這片天地中的修者都錯了？還是蒼茫世界所謂的天地無解的八門金鎖陣，不過只是一個笑話嗎？師父，你也錯了吧。」
裴靖安靜地在一旁呆著。對他來說，生命中的獲取是毫無意義的，因為他缺少了「喜」這人類所擁有的最基本情感，因而，就算他活得再久也沒不會有快樂。若是邵峰口中所說的八門金鎖陣真的給予他悠久的生命，也只能早就一個永遠只會悲傷地長生怪物，這同他如今的生活又有什麼區別呢？
哀大，最莫過於心死……
邵峰自嘲一聲：「葉笛，你說，我是不是真的很失敗呢？給不了你未來，也還不給你的孩子一個未來……」
他抬頭看了看無言的裴靖：「你很幸運，也很不幸……你擁有了能夠打破天道束縛進行修行的能力……」
他頓了頓，一臉酸澀，道：「你也很不幸，你的心血依舊即將耗盡，悲煞之心必然會讓你死去，從沒有一個缺少完整的心的人能在這世界中生存下去，即便是法力通神的修者也不可能。這是天命，可以一變，卻不可再逆！」
「因為，從今天起，天下就再也不會有第二副八門金鎖陣了！」他的眼睛通紅，在壓抑著心中對自己無盡的失望與悲傷，以及對葉笛和他的師父深深的愧疚之情
「生死由命，富貴在天。」裴靖也不知道該如何安慰邵峰，在他的世界之中，從來沒有同情一說，他只是為邵峰的悲傷而感到悲傷。
「罷了，罷了，我不需要你那種虛假的同情。」邵峰揮了揮手，他的動作中充滿了遲暮的味道，即便是他的外表依舊只有四十歲。
此時，剛才在八門金鎖陣中充當陣眼的墨綠色戒指飛到了邵峰身邊，重新套在了他的手指之上。
他緩緩地站起身來，無視身上的那些塵土，背對著裴靖，努力想掩藏眼眶中就要留下的淚水，裝出一份平淡的樣子，對他說：「既然你能修鍊，在這最後的日子，帶你修行吧。」
他再次往屋子，走了段距離，突然停下，似乎猶豫了下，對身後說道：「修行，這是你母親在知道我是修者時的心愿。我知道你無所謂，但是為了你母親的遺憾，試試吧……」
裴靖點點頭，他的眼前不自覺的浮現了自懂事起便很少說話的母親。那個永遠溫柔如水的女人時常滿懷傷感地望著南方，想必，她的心中有的是對愛情的渴望吧，一場無愛的婚姻可以給人帶來幸福，卻帶不來快樂……如今想來她是如此的執著守護她的愛情，永不淡忘，卻如此地固執地守護她的愛情，不能容忍一絲一毫的褻瀆。
「為了我的母親，我會過好這人生的最後日子的。」這是他的承諾。為了承諾，他萬里奔赴而至絕境，同樣今日，他也會為承諾竭盡全力。
「好，很好。葉笛，會開心的……」邵峰含著淚水在微笑。
「從今天開始，你就隨我修行吧。我說到做到，我會尋找著荒城中最強的修者們為你指導的。現在，接受給我給你的一絲意境吧，這是我們……算了，就算我將師門告訴你也沒有多少用處
。這絲意境，讓人感受天地之勢，體味人心百態。這世上人有千千萬，那麼意境就有千千萬，因為它直指本心……有了這點意境，你就可以由之接納天地之力，直到大成的借用天地之勢了。」
「多說無益，究其一生，也沒多少人能夠達到那一步。你本一介凡人，逆天改命之後，我也不知會產生如何的變數，好自為之吧。」
小屋的門緩緩拉上。裴靖心中不由嘆息，在今日這個門開啟之前，怕是屋中之人只是抱著悲傷生活著但至少懷著一絲希冀憧憬著未來吧，可惜自從木門開啟一刻，關於生活的幻想就已經全部破滅了。經歷了大喜到大悲，邵峰用自己最真實的一面為裴靖演繹了他所不知道的那段刻骨銘心的愛戀歲月……雖然缺少完整的心的他不懂「愛」，但他自以為從邵峰身上，從母親身上，甚至從父親身上明白了一點：所謂愛，至少有著另外一層意思，那便叫悲劇……
奇妙的小光點慢慢地飄出了小屋，裴靖順著邵峰的意思，直到小小的光點飄進了裴靖的頭顱，也不曾絲毫躲閃。
轟然一聲巨響，震動的幾乎讓他暈眩！
而後在冥冥之中，他似乎感受到了身體的每個部位的動作，都有一團氣體在伴隨，但這些氣體似乎病懨懨的，馬上就要消失一般。似乎每一塊肌肉的蠕動，每一條血管的血液流動都在他的掌握之下。
但這不過是最淺顯的部分，所謂靈肉交融，在中土的凡人武者之中大多都是以為是靈魂和**合一，這樣才能達到武道巔峰。但是這不過是謬論而已，裴靖自認不笨，上天泯滅了他的其餘情感，使他除卻悲傷之外心無外物，自然不會輕易被外物所動,因而，他總是在思考著，雖然他的壽命為此而變短，可是他並未停下來。此刻，他所想到的是，若靈魂真能通過那種方式便和**合一，不是達到了道家傳說中的原因元神和**合一的半仙之境？
而今，他終於明白了什麼叫做靈肉融合了，那不過便是靈識同**貼合緊密而已。
他不自覺得將那中氣息運用在雙目，這很大膽的舉動卻反而取得了奇效。那股意境開啟的並非是一雙千里眼體會什麼外邊世界的豐富內涵，而是他內視的能力！
內視！這就是修者探索己身的重要方法之一！
他將目光移到丹田之處，那兒竟然靜靜的鋪著以一個陣法。待到裴靖想仔細看過去時，那個陣法突然擋住了他的目光，頓時間，光芒四射，「休生傷杜景死驚開」八個字凌空顯現，有鋪天蓋地的氣勢。似乎知道這是宿主的眼光，在氣勢消失之後，八門金鎖陣將兩個目光與丹田遠遠隔開了。
「玄門通。」邵峰的聲音在屋內響起，他雖然未在院子之中，但是他身為一個強大的修者又怎麼會因為這一點點的小麻煩而在意呢？裴靖自然也明白了這點，即便是對所謂的境界劃分不甚了解，當「玄門通」這句話說出來時，他便已經明白了，即已經進入了修行最最基礎的境界了。
而屋中的邵峰雖然語氣平淡，卻絕對能覺察出他對於裴靖進境的經訝。僅僅不過是第一次接觸意境，他便打通了玄門，這道溝通天地靈力的界限。在荒城南面的無盡蒼茫世界之中，這道玄之又玄，似存非存的坎，隔絕了不知多少普通人與修者。
他本以為，這一絲意境入體，可能要將裴靖生命剩下的所有時間都要佔用，但沒想到僅僅是入體瞬間，這段時間便被神奇的跨越了。這不知道是八門金鎖陣的功勞，還是裴靖驚艷到萬古絕唱，甚或是他那悲劇性的體質呢？
邵峰所給，必然不會是旁門左道之類。
意境修行，乃是他所在門派大自在宮的不傳之秘。藉助意境，必然會對今後的修鍊產生難以預計的影響，有些人在修行的生涯之中，經過不斷成長，意境已經得到圓滿的成就，在意境幫助下，必然事半功倍。當然，若是意境成長失敗，必然會傷及本心，使得人在修鍊之上一事無成或原地踏步。
「好吧，玄門通后，才會是真正的考驗……幸好，這兒是荒城，幸好，這是座充斥著悲傷的荒城，幸好，有你在，是吧……」邵峰對著天空喃喃低語，而天空之中，唯有一輪正值中天的殘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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