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契合
「既然有了意境，憑心自己修行吧。」邵峰在屋中提點著裴靖，通徹的聲音在他的耳機清晰徘徊。「大道萬千，世人只知拘束於前人的功法，殊不知，唯有大自在的境界才是真諦！只有最契合自己的方式才能夠讓人走上巔峰，追隨真理。」
裴靖張了張嘴，邵峰卻打斷了他。
「我知道，你在想若是走火入魔又該當如何是嗎？」
裴靖點點頭，這自然不必說，任誰都知道在修行一方面無論天賦如何，若是一味瞎練，就算是天縱奇才也免不得一死，凡人中的武者尚有此種危險，更何況比之困難艱險無數的修者之修鍊呢？
「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邵峰低聲說，從他的語氣中裴靖不難明白他此時又想到了他的母親。在悲傷中的人往往如此，總是在不經意的小角落裡撞見了一些事物，突然又勾起了憂愁滿懷。
「是啊，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啊……看不透啊。」他沉默了許久，繼續說道。「你何必要執著於表象呢？在修者之中有太多的修鍊之法，其中也有許許多多的術法是講究身與天契，化身元氣的，並且有其大成者。這說明身體本身就是這天地靈氣的一部分，這種情況下，又怎麼會有所傷害身體呢，頂多便是氣息不暢罷了。」
「我也曾經到過中土，知道你所謂的經驗都是來自中土的那些武者，走火入魔對於他們來說就是致命的。可這並不能說明些什麼。修者是修者，武者是武者，武者的經脈之說只是來自於不知凡幾的年月里對於軀體的研究，開發人體的潛能，這種實質化的東西，數量自然是不變的。」
此時他的聲音才微微上揚，「可是修者不是，修者修鍊的是天地的力量，天地之力，自然包括著人體內的潛力，你如何能將這天地之力中的微小部分與它本身相提並論？」
裴靖點點頭，他的眼界相比之實在是太狹窄了。他也不怕邵峰不知道他的反應時怎樣的，臉上官輕鴻都有不需眼睛視物的能力，更何況是明顯遠遠勝過他的邵峰。
「既然如此，就努力摒棄過去的種種，大膽去嘗試。記住，如今的你已經不是凡人了！修者擁有漫長的生命，可是也因此他們最怕死，他們寧願遵循著前人的經驗投機取巧迅速成長，也不願在生命浪費在不斷的摸索之中——若是在有限的時間內仍舊一事無成，他們也將會老死！」
說到這兒，他的語氣變得極為嚴肅：「你需要知道一點，我的師門，絕對不允許那些墨守陳規不知變通，或為修鍊而對先人之物照單全收的人！即便你的命不久矣，即便你的母親是葉笛，我也絕對不會容忍這些事情發生！這在你將在荒城的歲月中所必將面對的！」
裴靖恭謙地對房門一拜：「是的，師……」
「不要叫我師父，我不配……也不想做，如果可能……」邵峰的語氣顯得十分猶豫，有種十分怪異的味道。這種味道在幾年前，裴靖曾在他父親臨死對他講起母親的眷戀時聽出過，那叫做——深情。「能否叫我，叫我聲……義父？」
裴靖不言，只是沉默。他也許是該對邵峰感激，但是所謂「義父」，此時就將是他在世間的至親。裴靖自然知道，邵峰對自己的好只不過是因為他對於自己的母親葉笛的愛屋及烏，而非是真正對於邵峰的愛護。裴靖雖然幾近無情，但並非代表著他能偶容忍親近之人用虛假的感情來對待自己。
邵峰等了許久，最終是聲長嘆：「罷了罷了，天意如此吧。你就在這院中先獨自修行一晚吧，你也算是修行之人了，明日，我帶你去討要一座洞府吧。」
說完，也就不再言語了。
裴靖繼續站立在院落之中，等到確定邵峰再無言語了，才席地坐下。
這麼多年的奔波，他不知在荒郊野外度過多少個日夜，如今能在這院落中有一席棲身之地，早就被他認為是種奢侈了。也許，他天生便不是享福的命吧。
「命！」他的眼中精光一閃，這是多麼玄妙的一個詞語啊。在今天之前，他可從未想過自己會在這普天之下都認為是荒無人煙的南蠻之境里遇到如此宏偉的一座城市，也沒有想到自己只是天地間螻蟻中最孱弱的一員，更沒有想到的是就是自己這樣一類塵埃會在不知不覺之中拜託了原本毫無意義默默死去的命運，能夠在中土無人觸及的修者領域中結束自己的生命。
「造化弄人。」他也只能如此一句來感嘆。
在不知不覺之中，他的心已經漸漸歸於平靜，最後，憑藉玄門通達的境界進行了自己的第一次修行。
既然不知道功法開始第一步修行，那麼就將剛完成的玄門通境界再次感受啊。
雙目一旦內視就再也不是肉眼，而是心眼。在瞬息腦海清明一閃，他的視覺由雙目之間一路直下，直至到達丹田附近，方才停住，心眼可以感知其中一切，但是由於八門金鎖陣的原因，他的心眼無法再深入進去。
便在他最接近丹田而不被「休生傷杜景死驚開「八字震開之處，他的心眼慢慢生出了一種想要窺視外邊世界的感覺。這種感覺是突然而來的，顛覆了他剛確立的心眼主內，肉眼主外的想法。
他謹記著邵峰所說的「大自在」之說，隨心而行，若是心眼破體而出，這應該就是順心而為吧。
果不其然，心眼之力慢慢透過身體，轉出了體外！原本的血肉被心眼之力透過，外邊的世界開始變的清晰可見。最終，一個蒼茫的世界出現在了心眼之中。這個世界之中，沒有什麼農家小院，沒有什麼神仙府邸，甚至連邵峰這個活人也不存在，完完全全是一個只有濃濃朦朧飄渺霧氣組成的世界。這邊應該是所謂的天地靈力了吧。
裴靖不知道這是因為如邵峰所言天地之間一切都是天地之力構成而將原本外界的一切都還原為本質還是因為他的修為不夠只能顯現出天地靈力本身出來，而不能分辨出它組成的他物。想必是後者吧，否則若是能將組成他人的靈氣掠奪，豈不是要他人死無葬身之地了？
他正在入定之中，不能夠去詢問邵峰，只好憑藉著感覺自己摸索了。
既然是溝通天地靈力，是不是將自己的的身體作為溝通的媒介，通過自己的精神來掌控呢？
他的心眼小心地去碰觸那些天地靈力，不想真有奇效，所觸及的靈力似乎是被拉扯一般，緩緩地向他的身體靠攏過來。不，說緩緩甚至都已經是一種誇張了，需想，天地靈力無處不在，離裴靖最近的的靈力不過是貼膚可及，可即便如此，也經過了十分長久的時間才成功。
可就在天地靈力入土的那一刻，天地驟變！
在傳聞中有著十萬大山的廣袤南疆之地上空突然烏雲密布，此刻，就不僅僅是荒城上空的存在深沉陰雲了，天空中狂風大作，南蠻之地飛沙走石，無數野獸四散奔走，似乎要經受滅頂之災！
南蠻以外的土地，如中土，極東荒原等處，即便是相隔萬里，也能詭異地從天際看見南邊的烏雲，中土之地人奔走相告，一同帶著敬畏之心看著自古神秘的南蠻。而在南蠻初境，世世代代生活在此的蠻人幾乎絕望，出了荒城地界陰雨連綿，南蠻其餘地方也不是乾旱之地，只不過這瞬息之間的烏雲來臨極其所挾浩蕩天地之勢絕非往常的雨天！更不提隱隱在雲層中翻滾閃爍的九天雷霆了！
是的，正是雷霆，自古相傳便為上天懲罰背棄天意之人的工具，有神鬼莫測之威！亦是修者們最終飛升天界的大敵，為修者所懼怕！
而在南蠻地界，最能感受這不同尋常氣氛的自然是荒城中那神通廣大的修者了。
這個夜晚發生的事情太多太多了，先是荒城南面閃現出異象，充滿奇異波動為人側目，而後竟然是修者最為擔憂的九天雷霆即將出現。在南蠻地界，自然沒有什麼東西比荒城中存在的一切更契合天道，但是這也加劇天雷降臨至荒城的可能性。
但是，如若有凡人站在荒城之中，必然會驚奇地看見一副異象，即便是外邊的天空陰雲密布，響雷陣陣，荒城上空也依舊是殘月高掛,彷彿自成一片天地！
這說明了些什麼？裴靖所看到的這片天空，其實不過僅僅是份虛假的天空而已，自然，那所謂的殘月，也不可能是真實存在的東西！
不多時，遍布南蠻的雷霆似乎已經積蓄夠了足夠的力量，他們全都沉默下來，不再四處翻滾。
這是暴風雨前的平靜……
邵峰終於露出了一絲微笑：「所謂的天道嗎？你好好看看這顆心與荒城契合產生的力量吧。」
遠處的灕江旁，老船夫面無表情的躺在破草席上，窗外，風雨飄搖。老船夫自言自語著：「小友，你果然破碎了荒城近五千年的平靜了啊。你，還能做出點什麼？真希望我們能有看到的那一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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