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傑克娃娃（1）

冬天天亮得遲，此時正是萬籟俱寂的時候，小區里除了零星的幾道窗戶還亮著燈外，其餘的人家都是黑咕隆咚的。每棟大樓的樓道都漆黑一片，安靜得針落可聞。膽小的人這個時候根本不敢獨自出來活動。

曹玉芬因為生活所迫，早已習慣了這種作息時間。雖然今天是星期六，她仍然跟平日一樣，凌晨五點鐘不到就走進了學府小區。

曹玉芬是重慶市城口縣XX鄉的人。丈夫在浙江打工，她因為要照顧小孩讀書，所以沒隨丈夫去浙江，而是在縣城裡租了一套房子，並通過熟人關係，在這個小區里找了一份保潔員的工作。

為了盡量不打擾小區業主們的正常生活，物業管理公司要求保潔員每天必須在早晨6點30分前要將各自負責的區域打掃完畢，否則就要扣罰一定數額的工資。為了不被扣錢，曹玉芬每天清晨五點鐘以前就要從家裡出發，去小區工作。周末要處理的垃圾數量通常會比平時多兩倍左右，所以周六周日這兩天，她反而會起得更早一些。

這天她清理完三棟大樓的垃圾，從小區後面的垃圾站返回到小區里后，又按照平日習慣，走進了B棟13號大樓。

她乘坐電梯到頂樓，也就是這棟樓的26樓后，一出電梯，便乾咳了一聲，震亮了樓道里的聲控電燈。

雖然每層樓的垃圾桶都安設在樓梯口安全門後面的牆角處，但因為有些業主不太體諒保潔員的艱辛，總會把一些垃圾袋隨手扔在樓道里別的地方，甚至經常有業主將一些不要的傢具搬到門外的公共區域里，所以她每到一層樓，都會先檢視一遍這些公共區域后，才會去處理放在樓梯處垃圾桶里的垃圾。

從電梯里出來后，曹玉芬先朝左邊的樓道走過去，剛轉過前面的轉角處，她不禁全身微微一震——只見前面樓道盡頭處一戶人家的房門外，地板上竟然坐著一個小孩子！

那個小孩子靜靜地坐在地板上，靜靜地注視著她。回為太安靜，所以猛然看見一個人，簡直有一種遇見到鬼的恐怖感覺！

曹玉芬呆了兩秒鐘，才反應過來，那並不是一個真正的人，而是一個被主人拋棄的布娃娃玩偶。

她輕吁口氣，大起膽子向前走去。剛走到那個布娃娃跟前，樓道里的聲控電燈恰好熄滅了。曹玉芬趕緊大喊一聲，重新震亮了電燈。

這時她才真正看清楚這個布娃娃的樣子——

這是一個洋娃娃，跟她以前在別處看見的那些洋娃娃不一樣的是，這個洋娃娃不是金髮女孩，而是一個捲髮黑人小男孩。這個小男孩看上去約莫有七八歲的樣子，因為不是真人，所以大小隻跟一個三四歲的孩子差不多。上身是一件棕紅色的T恤，下身配一條灰色的牛仔褲，腳上穿著一雙深藍色的球鞋。

曹玉芬默默地打量了一會這個神色安靜、看上去有點神秘的黑人布娃娃，才彎下腰去將它拿起來。

因為工作原因，曹玉芬經常會在樓道里撿到一些別人扔掉的衣服、玩具或者別的東西，凡是她認為用得著的，都會毫不客氣地帶回家去。她見這個布娃娃雖然有一點點贓和舊，但沒有哪兒破了爛了，決定將這個布娃娃帶回去，洗乾淨後送給兒子當玩具。

打定主意后，便不再多想，繼續工作。幹完活后，她才帶著這個布娃娃以及撿到的一些可以賣錢的紙盒、書籍之類的東西回家了。

果然不出所料，她的正在讀小學一年級的兒子邱朝暉早上醒來后，發現陽台的晾衣架上掛著一個黑人洋娃娃，驚喜不已。如果不是媽媽阻止的話，他恨不得馬上就把它從晾衣架上取下來玩耍。

自從撿回這個洋娃娃后，家裡的日子跟以前並沒有什麼不同。如果硬要說有什麼不一樣的話，似乎只是兒子對這個洋娃娃有點過於鍾愛了。開始曹玉芬也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對，直到過了兩個月後，她才察覺到一些異樣。

有一次，曹玉芬回家后，站在門外準備取鑰匙開門時，她聽見屋裡有兒子邱朝暉的說話聲。她本來以為是鄰居家的小孩子來家裡玩了，但開門后，卻發現家裡除了兒子外，並無別的小孩子。

曹玉芬問邱朝暉剛才在跟誰說話，邱朝暉不回答她，卻關上房門，繼續跟人對話。

曹玉芬覺得奇怪，將耳朵貼在門上偷聽了一會，才明白兒子是在對布娃娃說話。

小孩子對著玩偶自言自語，事屬尋常，所以曹玉芬也沒有多想。

過了一段時間，發生了更加奇怪的事情。

這天，曹玉芬和兒子在吃飯時，邱朝暉忽然對她說：「媽媽，我告訴你一個秘密，你聽了不要對別人亂講喲。」

曹玉芬嗯了一聲，問道：「什麼秘密？你說來聽聽。」

「媽媽，傑克娃娃會說話！」傑克娃娃是邱朝暉為那個黑人布娃娃取的名字。

曹玉芬聞言一驚，呆了一下，才說道：「胡說八道！」

「真的，你不在家時，傑克娃娃有時會跟我說話！」

曹玉芬雖然看兒子神色有點認真，但她哪裡會相信這種奇怪事情，以為是兒子在跟自己開玩笑，於是漫不經心地問道：「傑克娃娃跟你說什麼了？」

「嗯，也沒有說什麼，就是有時……我問他什麼話時，他會突然發出嗯地一聲。」

「是你自己耳朵聽錯了吧！」

「我真的聽見了！」

「嗯，除了發出這個聲音外，他還跟你說過什麼話了？」

「沒有了，不過……」

「不過什麼？」

「媽媽，我發現傑克娃娃好象有生命一樣，他雖然不說出來，但我感覺他特別喜歡坐在窗台上，看下面巷子里的人或者動物。」

曹玉芬被兒子認真的表情逗得噗嗤一聲笑出聲來。

「傑克娃娃又不會動，自己也不會坐在窗台上去，是你把它放在窗台上，讓它看下面的吧？」

「真的，媽媽你相信我，雖然是我把傑克娃娃放在窗台上的，但我感覺它真的很喜歡坐在窗台上，看下面巷子里的人或者動物。」

曹玉芬苦笑不語。

布娃娃並無生命，它在想什麼，在看什麼，其實都是人附加給它的。

曹玉芬雖然沒有多少文化，但這點道理還是明白的。至於兒子說傑克娃娃有時會突然發出嗯的一聲，更是不可能的事情。

小孩子經常大驚小怪，想象力又比大人更加豐富，兒子多半是恰好聽見屋外或者樓下有人嗯了一聲，或者聽見別的東西，發出了類似嗯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