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天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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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的環境是不能適應么？」

「倒也沒有。同學和室友都挺合拍的。」

將頭髮放下來，穿上長袖，帶上黑色粗框的眼鏡，套上林小姑特地買來的毛茸茸的衛衣的尼叔，令坐在對面的法沐敢直視多了。

只有靠在椅子邊，小心擺放的電吉他提醒著法沐，自己面對的「大人」其實還是個滾圈boy。

這也是林小姑的治療方式一種。

「我可以陪著你，沐沐，我可以一直陪著你。但是你終究要學會獨自面對自己的人生。所以在我現在依然能夠給予的安全的範圍內，去可勁兒的造吧。」

而寶尼就是小姑眼中那個安全的範圍。

小姑對尼叔的囑咐是，「不能喝酒，不能失控。不能有陌生人的肢體接觸。」

「老師，那我的任務是？」

「讓她看一眼我沒有辦法讓她看到的不一樣的世界。」

尼叔欣然領命。

不過壓力也不小，尼叔自己就患有社交障礙，年少時還有自閉症，除了舞台上的肆意燃燒，和身邊志同道合的朋友相處之外，沒有什麼與外人相處的機會。

尤其還是個在溫室中長大的少女。

「法沐，其實你的人生是足以令很多人羨慕的，你自己不知道吧？」

法沐老實的點了點頭。

尼叔卻忍不住笑了出來，「唉，我老是跟你姑說，你看起來老實的就像個傻狍子，哈哈哈哈……」笑到一半才注意到女孩尷尬的表情，只得收斂了笑容，「能不能放鬆點？我又不是你長輩家屬。我在說笑話唉，你這樣一本正經看著我，我會說不出話的。」

法沐說出了自己一直以來最大的困惑，「每個人都有朋友。有家人。有支持自己的人。那麼，如果我沒有這樣的人，會不會……就……顯得自己很奇怪？」

「唉？」滾圈老boy寶尼抓了抓後腦勺，揉了揉鼻尖，似乎是真的遇到了難題，「什麼意思？我沒太明白。」

「她們一直在說，自己的爸爸媽媽啊，家裡的人啊。然後外面的朋友什麼的。好像一直很忙的。手機也想個不停。但是，我就不會。」

寶尼一手托起了自己的下巴，擱在桌子邊緣。

林小姑讓他們去書吧，但是寶尼卻自作主張的去了快餐店，周圍有點吵，似乎耽誤了他的思考。

「不、不是故意的，但是……我真的不明白，你的問題是？」

「就是我沒有朋友啊！」法沐把自己說的都有點著急起來。心底嘀咕著，這樣真的能行么？尼叔雖然也是大人，可是尼叔跟林小姑完全的就是不同啊！

自己不用把話說完，林小姑就能體會到自己的意思，可是自己卻要把話說的如此明白，如此尷尬，如此透徹，像是扒掉了最後的一層遮羞布，可眼前的耿直尼叔似乎依然無法明白自己。

她簡直就要退卻了。

「我懂了！」尼叔卻像是茅塞頓開的，頓悟了，「你就是覺得感到丟臉，因為自己與周圍的世界格格不入的，對吧？！」他正在為自己終於找對了癥結而感到驕傲與自豪，真是個睿智的滾圈老boy呢。沒有辜負林學者的一番諄諄教導、悉心栽培。

法沐卻垂下了眼瞼，眼神中逐漸失去了光芒，退縮進了黑暗。

她不喜歡這樣的聊天，這樣露骨的，把自己所有的不堪，卑微的想法翻開在檯面上的說話方式。

她確實感到丟臉，感到自卑，感到無法融入享受其中。周圍每個人的目光她都那麼樣的介意。

她要比周圍同屆的人年長了將近兩歲，害怕所有暴露自己年齡的話題。害怕有人詢問之前的學校，因為她重讀了一年。

害怕別人問她，是什麼原因要重讀的。

沒有課的時候她不想參加任何的活動，只想靜靜的待在自己的小空間里。

周末的時候也沒有地方去。

有個女孩子非常想家，周五沒課的時候，或者周四下午就沒有課了，她就會迫不及待背上自己的小書包，拖上小型行李箱，約了拼車的同學，嘰嘰喳喳快樂的像小鳥一樣的趕回家。

還有兩個女生，周末不回家就一定出去玩，一日行或兩日行的行程，約了逛街、購物，拍照，組局。

甚至還組起了狼人殺校園社團。

法沐不想回家，一點都不想回家。想到回家要面對著目光冷漠毫無溫度的朵儀女士，打一個巴掌給一顆糖的小變色龍林東東小朋友，以及經常缺席，然而在席期間只要發生任何的語言衝突都能將矛頭成功轉移向自己的林教授。

法沐不知道回家的意義在於哪裡。

可是、可是……「只有我一個人不回家的話。我又是本地的學生的話。就會顯得很奇怪啊？」

寶尼狠狠的瞪大了眼睛，有些怒其不爭的看住她，然後伸手揉了揉她的頭髮，「你真的就是……唉！傻狍子唉。」

「……」

「不是！這不是罵人的話，你別誤會。我在你姑面前就是這麼形容你的，她也沒有覺得我有惡意。」

法沐點了點頭，再次老實的相信了他。

在滾圈人的心目中，「格格不入」——是種天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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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好好的說著話的林小姑的眼眶驀然的紅了起來，眼角的眼淚不由自主的串成線流淌下來。

她有些狼狽的抓起桌角的紙巾盒抽出裡面的面紙。

「我很高興，你能來，能夠出現。至少在這最後，最後的最後，證明了她是擁有朋友的。只可惜……」卻已經不在了。

林小姑默默的喝了幾口咖啡緩和情緒。

「是我鼓勵她的，一切都是我鼓勵她。但是我不知道……我到底是做對了還是做錯了。她那麼乖巧，那麼聽話，我讓她要努力，要更努力的活著，不要放棄，不能放棄，她每一個字都聽了。我去她的公寓幫她收拾東西的時候，看到我說過的話，她都寫了下來，還用便利貼都貼在了房間的牆壁上。一張粉的，一張綠的，一張黃的，可好看……但是，如果，如果真的是我錯了呢？我就不該把她拚命的拽出來，有些人真的就只有在他們自己的世界中才能完好無暇的活著呢？」

「不是的，林姑姑。小林子是感覺幸福和快樂的，否則她不會那麼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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