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第29節道喜

燕子覺得，這幾天弟媳婦不高興，相必是，嫌我們住的時間久了，不要因為自己，讓娘和弟媳婦鬧毛盾，走吧，『嫁出去的閨女潑出去的水。』「娘，我想回去，再過幾天就去佔地哪，學校已經找好了，快到斐斐上學的時候，」燕子，雖然有些不舍，還是要給娘告別。其實，不論養兒還是育女，老人都盼這她們，過好自己的光景，同時更盼著，能多陪一陪自己，那怕是多一天也好。孩子們，都有自己的事業干。

這些話，只能在心裡想想罷了。那個年代，女孩子嫁人了，就得隨仗夫走，這是一夫一妻制，的必然結果。終究不是母氏社會。天黑了，弟弟用自行車送走了娘仨，其實燕子生二胎的事，在村裡早就傳的，家喻戶曉，兩輛大汽車，拉這滿滿的東西，進村了，村裡人，那見過這陣勢，圍過來看熱鬧的人，都見到了燕子懷裡，抱著的老二，因為，斐斐是在家裡長大，人們都認的，只是李家做事低調，從來不得罪人。誰家打個傢具，做個農具什麼的,從來不要錢，能在家裡做好的,從來不去,人家吃頓飯。

再說，雙祿父子倆，在外邊幹活，過年回來時，總是少不了給書記，革委會主任，送一些好煙好酒。這是人之常情嗎，一個村裡的人，這也算不上賄賂幹部。不管選誰當村官，都去送一點。所以，村幹部，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算有人去報告，書記不發話，誰多那事，一個村裡的人，總不能把人，往死里逼，再說了，一個村裡住了不知道，多少輩子的鄉親，誰還沒有，用這人的時候，沒有妨礙到，自己的利益，得罪那人幹嘛。

不過凡事都有列外，鄭二女，村裡人都知道，就是她那個三小子，既不像他爹，也不像二女的，那個雜種，看見佔地拉回來，兩車東西眼熱，正好，看見燕子抱著各孩子，『肯定是在外邊偷著生的，跑回去跟二女商量，「娘，佔地家在外邊，又生了一個，不知道，是閨女還是小子，反正看見，他媳婦抱著一個，領著一個，娘，要不我去跟我伯伯說一聲，超生可是大事，」鄭二女作風上，有些問題，那是因為丈夫常年不在家，自己又耐不住寂寞，但是人不壞。

見兒子說，要去書記那告狀，張口就罵，「有本事你也，再生一個兒子出來，你不是沒那本事嗎，生了個閨女，就了不起了，絕戶頭，」（絕戶頭，是指那些沒有兒女的，或是只有閨女沒兒子的）這個雜種，最終還是沒聽它娘的話，去書記哪參了，李雙祿一本。俗話說：『民不告，官不究。』既然有人，反映了就得問一問，怎麼問；讓誰去問，這裡邊有很大的學問。晚上，書記媳婦去老李家串門，書記夫人從來不串門，這在村裡是有共識的。

村裡的書記，在行政幹部里，算不上什麼官，因為他們還是農業戶口，也不掙工資，跟其他的農民一樣，靠公分吃飯，他們是村民，的父母官，村裡的大小事情，上到政府的政策傳達，下到村民的婚喪嫁娶；兄弟分家；兩口子吵架，只要他願意，都歸他管，村民們常說；『縣官不如現管』。所以，村民們對書記的敬畏之心，不亞於群臣見了皇上。

雙祿兩口子見書記夫人來了，急忙往屋裡讓，「嫂子，你怎麼有空來串門，炕上坐，」在河北中部的農村裡，女人們，都是往炕上坐，而且還要坐到，炕裡邊去，總是不脫鞋，就上炕的，上炕前，先跪在炕沿上，雙腳相互磕一磕鞋上的土，然後，進到炕裡邊盤腿而坐。男人們，也是往炕上坐，但是都坐在炕沿上。「佔地他娘快倒水，把我那好茶葉多放點，」農村人瞎實在，晚上喝那麼多茶水，還能睡著覺嗎，這些不用管，茶水沏上了，喝不喝在人家，反正招待上等客人，就得上好茶。

雙祿笑著問：「嫂子，你來有什麼事嗎？」夫人那是見多識廣的人，上面的領導，來村裡檢查工作，作為一村之主，不得接待人家嗎，所以夫人也學會了，一些官場的學問，拿著腔調，「根據舉報人的檢舉，佔地家裡的，又生了二胎，有事情嗎？」「嫂子，」雙祿急忙接過話題，「有，我知道，佔地家裡的生二胎，是有準生證的，不過，那也應該先給你，打各招呼才對。」這話夫人愛聽，不過還是要嚇唬，他們一下。

在整個村子里，最富有的，也就他家了。不敲打一下怎麼行。其實，上面放開生二胎的事，他們也有耳聞，只是村裡，還沒有接到上面的指示，所以怎麼說都不過份。「有準生證，為什麼村裡不知道，再說了，沒有我當家的批准，就是有準生證，也不算數，你們家這算超生。」看看這氣勢，雙祿兩口，站在屋子裡的地上，像是接受，老師批評的孩子一樣，低著頭，不敢正眼看望，夫人見兩個人不吭聲了，「不過我當家的，也不想把事情鬧大，這才讓我過來，跟你們說一聲，要是讓別人來，」雙祿急著說：「沒必要，嫂子，來了就全能解決。」說著偷偷的，拉了一下佔地娘，悄悄的說，「你出來一下，」

李雙祿，從盲流時代，到民工時代，差不多一輩子了，在外邊闖蕩，連這話也聽不出來，「你去拿兩瓶酒、兩條煙，用紅布包好，回來后就說，」佔地娘，看了一眼自己的丈夫，「我知道怎麼說，你進去吧。」不一會，佔地娘回來，滿臉堆笑著說：「嫂子，剛才光顧著說話了，忘了一件大事，你別見怪，添孫子了，還沒有給你道喜呢，一點小意思，別嫌少，」說著，把紅包遞過去，夫人，用一種另樣的眼光，看著這兩口子，『真是不開眼，屬牙膏的，不擠就不出來，說了半天，才知道給道喜。』

夫人，毫不客氣的，接過紅包，用手掂了掂，「這就見外了，就咱們兩家這，關係用不著。再說添孫子了，誰不高興，我回去，就給我們當家的說，『人家之所以，在外面生二胎，是有準生證的。』人是活的嗎，要靈活的貫徹，上面的精神。」大黑狗，見有個女人來了，估計不是什麼壞人，沒吭聲，出來了，見屁股一扭一扭的，不像是好人，看著就來氣，叫兩聲，嚇唬她一下，「你們家什麼時候養狗快拉住，最怕狗了，」燕子輕輕的喊了一聲，大黑狗嗚嗚的叫著，好像是這口氣，還沒有出來。

燕子說：「爹，還是讓我們走吧，今天書記，明天主任的，這就沒完了，我們不在家，管她誰來呢，你們就不承認，看他們能拿你們怎麼辦，」「娘本來是想讓你在家，多住些日子，看看你多瘦，生老二時，肯定沒少受罪，吃了好多苦吧，都怨娘，讓你生什麼二胎」燕子，對兩頭的父母，都沒說生孩子的事，已經過去了，說出來，不是讓老人跟著操心嗎。孝順的兒女，都有一個共同感恩的，赤子之心，不能服侍於，父母面前，但也盡量，少給父母添堵。有困難自己扛，對於父母，只能報喜不報憂。「你還說，做月子你也沒有伺候一天，」佔地娘覺得委屈。

但是，又不好當著兒媳婦的面，跟自己的丈夫拌嘴。「是呀，讓你一個人在外面做月子，得有多難那。」「娘，這不是都過來了嗎，你又多了個孫子，」「好是好呀，今天，夫人算是給咱家，一個大面子，可那多少，也是用禮物換來的，燕子說的對，還有主任呢，家裡沒人了，看他們怎麼辦，」「娘我們明天就走吧，」「苦命的孩子，自己的家，都不能住，這算什麼。」「小聲點，要是被人聽見，告訴了嫂子，還不讓人家抓起來，」雙祿膽小，總是不願意惹事，這跟他多年，在外打工有關係。

燕子，草草的收拾一下，一大早占房騎車子，帶著娘仨往車站去，燕子起來一后，本來想最後再喂一次大黑狗，可是，怎麼也沒有找到它，別跑的找不著家了，早晨起來，天氣有些涼了，燕子覺得後背有風，趕緊給老二裹裹，孩子小經不起，這麼折騰，到村口了天已經大亮，占房捏住車子的閘，「嫂子快下來，你看，大黑狗，」「什麼大黑狗，它來村外幹什麼，」車子停了，燕子只得下來。

村子的大道上。大黑狗站在路中間，抬這頭，正往村裡看，見燕子來了，撅起尾巴，不要命了似的跑過來，燕子，把老二給占房，「找叔叔抱。」燕子蹲下身子，抱住黑狗的頭，用手撫慰著它，黑狗，低聲嗚嗚的叫著，像是在哭訴，又像是在告別，狗是通人性的動物。它的智商，和四歲孩子差不多。是呀，它雖然是條狗，可是，這一人一獸，曾經有著過命的交情。燕子慢慢的，拍拍它的頭，「我們走了，以後會回了看你，這裡是你的新家，全家人，都會好好的待你，你救我命的事，他們慢慢會知道，乖，回去吧，聽話，」黑狗從燕子懷裡掙脫出來，低著頭耷拉這尾巴，往回走，燕子，不願意先走開，要看著它，回去了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