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第30節帶地工

走了一截，黑狗回過頭，看看燕子，汪汪的叫了兩聲，回頭往家裡跑去。占房見嫂子，兩眼流著淚，「嫂子，你這是養的狗，還是養的兒子，它這麼聽你的話，」「占房，要是沒有這條黑狗，嫂子跟你侄兒，恐怕早就不在人世間了，」燕子把在大同，生孩子的事，說給了占房，「不要告訴爹娘，讓他們知道了上火，」狗的性格也隨人，燕子辦事低調，從不大聲說話，黑狗也一樣，不像別人家的狗，有時沒事的叫個沒完。「嫂子走吧，它早就跑回去了。」燕子心裡，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像是壓了一塊石頭，很沉。一路上，燕子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麼，眼看著父母的白髮，越來越多，想到離開時，那不舍的眼神，路邊的樹木模糊了。離開親人；離開生養自己的土地；即使不舍又能怎樣。人的一生，會遇到許多這樣，或那樣的不舍，但是，人們為了追求，更美好的生活，義無反顧的，走向新的旅程，去邂逅那，下一個更美好的不舍。飛馳的火車，把這些不舍，早已經甩出去老遠，迎接她們的，將是嶄新的生活。

斐斐先上一年學前班，上小學的歲數差一年，這些都是工會主席安排的，沒要別的東西，就買了二斤毛線，給幼兒園的領導，都是本單位的子弟，幼兒園轉小學，直接就過去了。每天早晚，燕子抱著小的，領著大的，來回的接送。斐斐聰明，前幾年沒上小班和中班，現在直接上大班，剛開始，十幾天跟不上，燕子耐心的教著，農村裡的孩子，知道努力，燕子也經常對他說「咱們是從農村來的，雖然並不比誰差。但是，一定要好好的聽講，不會就問老師，」勤奮是農村人骨子裡就有的東西。

房東大嫂，年紀比燕子大十幾歲，聽人們說，她原先是大隊會計，帳做的好，被一家建築企業，聘請去做會計，不過不是正式工，不用每天都去上班，而是每個月底，去公司弄幾天帳，大多的時候，還是在家裡。不象別的村裡人，因為耕地沒有了，就只能賦閑在家。兩個女人很說的來，房東大嫂，覺得燕子，雖然是從農村來的，但是，從她身上找不到，村裡人的那些俗氣。有事沒事的，就找燕子來，倆人閑談，「嫂子，你家這麼大的院子，不如種點菜，」房東大嫂看了一眼這個，包工頭夫人，「就你這細皮嫩肉的，還會種地，再說，你家是包工頭，不缺這幾個，買菜的小錢吧，」「看嫂子說的，我也是從小，就在生產對上工，只是這幾年，有了孩子才不下地幹活了，」「願意種地，沒人攔你，先說好了，我可是不幫你，我怕熱，不過我家還有些種子，送給你。

對了你家這二小子，有名字了嗎，聽你們整天叫他老二，」「沒有，生下了，人們就叫他老二，還忘了，嫂子你有文化，就給他起一個唄，」「你家老大叫什麼？」「李斐，」「這個老二就叫李凡，怎麼樣，」「好哇就叫李凡，老二過來謝謝大娘。」「你家這個李凡，長大了比老大有本事，老大太老實，像他爹，這李凡長的像你，別看這麼小，心眼可不少，」「嫂子，你這是誇我呢，還是在羞臊我，」「看你說的，我這個人愛說，別往心裡去，」「我大哥，幹什麼工作？」「他呀，也在建築工地上，建設新區，要佔大片的耕地，除了給農民一定的補償，每戶有一個人，去當工人，叫『帶地工』跟正式工一樣待遇，而且戶口，也遷入到市裡，成了非農戶口，女人、老人、孩子、還是農業戶口，人們靠用地單位每年給的補償生活，還能過的去。

政策好呀，國家總不能虧待，這幾個小農民，你大哥，原先是大隊的主任，所以用人單位，也給了個小官，當地人嗎，認識市裡的一些人，就讓他與上面聯繫工程，在業務科。」房東大嫂，朝門外看了看，「你們家過年，跟上面送禮嗎？」燕子見談到敏感問題，小心謹慎，是出門人的本能，『舌動是非生』是老人們常說的話。「沒聽說過，」「你們包的是輕工，掙不了幾個錢，也用不著送大禮。

建築行業黑的很，你是不知道，整個建築領域，在計劃經濟時期，那是由國家，給施工單位，分配任務，施工單位，與市建委，是隸屬關係，逢年過節，都要送禮，當然不能送錢，人們沒那麼大膽，」「買東西不也要用錢嗎？」燕子天真的問：「是，東西跟錢，那性質不樣，禮送到了，來年分任務，給你又好乾，又掙錢的工程，要是不送禮，那就等著受罪吧，弄不好，還要換領導。」「送禮，這麼重要哇，那的花多少錢，」房東大嫂看了燕子一眼，心裡說，裝吧。

現在的包工隊，多的如牛毛，你們，在豐潤幹了這麼長時間，一點禮也不送，鬼才信，房東大嫂，很建談，「你是不知道，在計劃經濟，向市場經濟轉變的，過程中，許多國有企業，一夜之間，變成了個人的攤子，擺脫了國家政策管制的，私人老闆，為了自己，能掙到更多的錢，他們，不擇手段的，去賄賂，上面的頭頭，這也給了貪官們，一個很大的機會。

現在社會上流傳著，這樣一句話，是這麼說的，『有權不使，過期做廢。』他們鑽政策的空子，」燕子接過話題，「不是讓一部分人，先富起來嗎？」「是呀、老百姓都富起來了，當官的怎麼辦?每天坐在辦公室里，就有人送錢了，所以要大興土木建設，一來是搞基礎建設，二來，也為了拉動內需，在這些，堂而皇之的口號下，私人老闆有送錢的；有送股份的，還有送自己身體的，總之都亂套了，你不知道，現在有一種人叫『公關小姐』。」燕子雖然上學不多，但是也聽說過。

過去的小姐，那是對大戶人家閨女的尊稱，現在怎麼成了貶義詞。「她們也不知道，從哪裡來的，酒吧、飯店、舞廳，到處都有她們的身影，可要管住你們家的那口，晚上，千萬不要讓他出去，搞個女人是小事，她們身上，都有那種病，要是被傳染上，那咱們，不是也跟著倒霉。」「我們家佔地，從來晚上就不出去，」「你沒有聽說過嗎，現在當官的，『中午圍著盤子轉，晚上圍著裙子轉』。你大哥的單位，有好幾個公關小姐呢，都是常年養著。」燕子故意裝做驚訝的說，「原來搞建築，還有這麼多齷齪的事，」房東大嫂，是建築行業的會計，當然知道的事多。

找她們這些，會計的目的，就是為了把那些，齷齪的賬目，讓它變的合理合法。「建築領域的潛規則，好像比娛樂圈的潛規則，有過之而不及。是人們的貪婪，創造出了一批又一批的，大小貪官，有些自認為，聰明的人，覺得錢撈的太多了，心虛，跑到外國去，想過西方人的生活，其實他們想錯了，咱們國家的人，多數信佛，佛講慈悲，然而，西方人信上帝，而上帝，要求人有錯必改，不是禱告一下，就能赦免你的罪，你得把貪污的錢還回去，才能寬恕與你。所以，大多數人覺得自己有罪，又不能被赦免，又跑回來，為了幾個本不屬於，自己的身外之物，跑來跑去。似驚弓之鳥，真是不值得。

然而，在這群先富起來的人當中，有幾個，是老百姓，靠自己白手起家的，大多數是善於鑽營者。辦個停薪留職的手續，下海了。靠著自己，或者是有著親戚，在官場上的人脈，去拉攏更大的，貪官下水，為他們說話，還有就是，至緊的親戚，在管理部門，能拿到大工程，」燕子感到好奇：「不是說，大工程都要招標嗎？」「你外行不是，招投標，那是糊弄你們這些老百姓，各個公司都在投標，至於用誰，那是建設單位，的頭頭說了算，當然也得看你，舍不捨得投資了。」

燕子符合著說：「是這樣啊？」「他們，不光能攬到大工程，因為朝里有人，還能從銀行里貸到款，由於貪心，攤子鋪的越來越大，對資金的需求，越來越多。這時一個收緊銀根，便上他們的末日來臨，低息貸款沒有了，可是他們的工程，干到了半，不能停下來，還要幹下去吧，沒辦法，只有去借高利貸。那才是真正的，狼窩虎穴。」「聽說高利貸是利滾利，」「是呀，這個月的利息，到月底就變成了本錢，再生利。利加利的滾，最後資不抵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