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女人湯（八）】
師兄將玉簡里的內容在腦海里過了一遍，發現法了道長的路線圖畫的及其明確，在哪個方位走多少步視野里會出現什麼標誌性的植物，一清二楚。師兄甚至覺得自己跟著法了道長在谷中真實地走了一遍一樣。
至於他畫的草藥，不僅標註了草藥的年份和品質，還詳細記錄了該草藥的主要作用以及最適合煉製什麼丹藥。獸類的畫像倒是比較少，偶爾出現一個，標記的也是「味道不錯，適合煲湯」或者「生血養顏，可惜膻味太重，沒有辦法完全清除」之類的。
看來法了道長確實不像之前傳說中所說只會殺人和護短，還很會吃葷腥。雖然道觀里並沒有嚴格要求禁葷腥，但是大家一心修道進階，對口腹之慾的需求並沒有那麼高。當然，小師弟是個例外，沒事就到山腳的食肆打牙祭。現在又多了個法了道長。師兄不禁搖頭：是不是暴力分子都好肉食？
小師弟看到自家師兄看著玉簡還一邊搖頭，有些奇怪。他剛才也看過玉簡的內容，想了一會兒也不清楚師兄到底為什麼搖頭，忍不住問道：「怎麼了師兄？有什麼不對的地方嗎？」
師兄這才恍然意識到自己剛才的下意識動作，他笑道：「以後你想打牙祭，可以找法了道長。」
小師弟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儘管他不知道為什麼師兄會冒出這麼一句，但是他就是無緣由地相信他。
「師兄你不會真要把那東西找到后給我吃吧？」小師弟忽然想起什麼，驚叫道，「法了道長回來不剁了我們？」
「你想什麼呢？不過如果找到兩棵或者更多，你又特別想嘗試的話，我不介意可以給你嘗試一下。不過我可不是法了道長更不是師父哦，沒有好醫術。如果這是毒草把你吃壞了，你要自己承擔後果，自己考慮清楚。」
「啊？有沒有毒還不知道啊！那算了，又不是這東西現在就在跟前，到時候見機行事吧。不過師兄，你最好到時候攔住我，別真是毒草！你知道的，我們家就我一根獨苗！」
「我會儘力一棍敲暈你！」師兄覺得小師弟現在變得開始好玩了，小小年紀，還會說出「一根獨苗」這樣的話，要是放在以前，那是連想都不敢想。畢竟如果不是師父罩著，他一天怎麼也得死一死的呢。
「咦？小師弟你過來看——」
「這棵草到底有什麼古怪啊？為什麼法了道長就這個不標名字啊？」
「你也發現了？還有更奇怪的，你往前看！」師兄指引著小師弟的目光一頁頁看去。
「前面這幾個……等等。好像和最後這個是一樣的？」
「我看著也像，但是不是特別肯定。」
「有什麼不肯定的？你看這個葉子的數量，越往前越少，最前面這兩個只有一個葉子。嗯？一個上面五個小葉片，一個是三個的。奇怪奇怪！」
「奇怪什麼？」
「就是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奇怪！不管了，能不能遇到還是個問題呢。」小師弟趕緊晃晃腦袋，「我們還是趕緊找找看看有沒有合適的東西了吧？」
「行！正好也在這裡好好看看書，這裡安靜。」
冬日的白天很短，天色很快暗了下來。但是在文瀚堂里的二人完全沒有感受到光線的變化，知道小師弟餓得肚子叫喚了起來，二人才發現，不知何時，這二層早已點燃了燭火。
「哇！天都黑了！我好用功啊！」小師弟後知後覺。
「回去？」
「師兄你不會還想再抱佛腳吧？沒用的！這是道觀！」
師兄不理他，兀自把二人的書簡收拾好放回原處，然後收拾了法了道長送的瓶瓶罐罐以及他那個空空的木匣子：「那走吧。」
小師弟卻忽然有些不情不願：「這就走嗎？是不是太可惜了啊？我們平日只能在一層晃悠啊！」
「你還想幹什麼？」
「不知道法凈道長的手令能不能去三層？」
「……」
「師兄你不想去三層看看？」
「……」
「你看這二層也沒什麼特別出眾的東西。我懷疑好東西其實都在三層呢。」小師弟繼續勾引。
「也可能本來就沒有好東西。」
「那怎麼可能沒有？起碼有個鎮館之寶吧？」
「那個有，你不是見過了？」師兄斜睨了他一眼，眼神里分明流露出「你是傻瓜嗎」的意思。
「是什麼？我怎麼不知道我見過？」
「無名道觀的名匾啊。那可是法凈道長還是王靖之時候的字！字字千金不換！」
這回輪到小師弟露出一副不可思議的眼神看著自己家的師兄了：「你開什麼玩笑啊？我知道法凈道長的字很好很不錯，不，是頂級好。但是就算能換千金，對我們修行的人又有什麼太大的興趣呢？」
「那我們的興趣應該是什麼？」
「秘籍啊功法啊我的親師兄！你不是在逗我吧？」
師兄偷笑：「可是法凈道長的字可以給你換很多好吃的。」
「師兄你夠了！」
「好吧。可是話說回來，除了師父教你的，你祖父母會幫你搜集很多適合你的功法的，什麼品級你想要的會沒有呢？你看你。你怎麼和俗世沒見過世面的小孩一樣，對別人家的東西很感興趣？」
「我不知道！我就覺得這文瀚堂的三層有珍寶在召喚我！」
「哦？多少級？」
「天地玄黃上中下，起碼地級上品吧。」小師弟搖晃著小腦袋一本正經地幻想。
「我看你只是好奇心作祟。」師兄毫不客氣地打斷他。
小師弟「嘿嘿」一笑：「機會來之不易啊師兄。」
師兄沒有理他，包好東西就往前走了。小師弟只能無奈地跟在身後，心裡卻痒痒得很——他惦記這個地方早不是一天兩天了。上次也是唯一的一次進入文瀚堂，他就試圖往上走，但是連第二層都沒進的來。這次好不容易有機會……可惜啊可惜！
他邊低頭嘆著氣邊往前走，完全沒有留意前面的人何時停了腳步，一頭撞了上去，正好撞到了鼻尖上，疼得他是咬牙切齒：「你幹什麼？」
「你不是想去？」
小師弟一愣，再一愣，看看眼前正是文瀚堂三層入口。他不由得暗自感慨：師兄真是疼我啊！要不是他只比我大幾歲，我甚至有些懷疑我是不是他兒子呢！呸呸呸！我在想什麼？他趕緊收回心神，小心翼翼地問道：「真去啊？」
「又沒有人說不能去。先試試。」說著他把手令交給小師弟，「去吧。」
「你不去？」
「你先探探路！」
「你這樣子好嗎？」
「是你想去的！」
「可是……」
「不去就走了。」師兄毫不客氣。
「去就去！」小師弟再次暗自感慨：我決定收回剛才誇師兄的話。讓我去探路，這不是讓我去送死嗎？萬一是禁區的話……可是好像上去看看啊……他一邊想著，腳下的步伐早已經隨著心意往前移動了，十步不到，耳邊忽然傳來咳嗽聲「咳咳咳」。
小師弟循聲望去，大吃一驚：「觀主？您身體怎麼樣了？怎麼不好好休息？」
「無礙無礙！還死不了呢。」法空觀主說著咳嗽得更加厲害了。師兄趕緊放下東西，和小師弟二人上前一邊一個人攙扶著法空觀主，不忘伸手輕輕拍了拍他的後背給他順順氣。
等他好不容易平靜下來，小師弟紅著臉開口道：「對不起，觀主。都是我的錯。」
「我們的混天小魔王都會主動開口承認錯誤了。看來老頭子我這病病得值呢！」
「觀主您別揶揄我了！放心，我一定會找到葯來治好您的病！還好……」他尷尬地伸出手撓一撓後腦勺，「被我折騰死的樹，我也會賠給您的！但是——」
「嗯？」不止法空觀主，連師兄都忍不住「嗯」了一下，不知道小師弟葫蘆里賣的什麼葯。怎麼好好的道歉還出了個「但是」呢？
「如果我找不到那種樹，就是沒有的話，我可變不出來！」說著他低下了頭，這時候才意識到如果那幾棵樹真的是絕種的話，就再也沒法彌補了。
「你這小子啊，考慮事情還算周全！放心，那黃梨樹雖然不常見，但還沒有絕種。只是很難養活，尤其移栽之後。」法空觀主又咳嗽幾聲，順著也轉了話題，「我已經聽說了你們要去女人湯尋找藥引的事情了。你們都看了什麼資料？都準備了哪些？嗯？都走到這裡了，你們這是拿著法凈的手令打算去三層？」
小師弟聞言微微探頭想看看師兄的神色，再一想又沒什麼好隱瞞的，乾脆利利索索地承認：「是的。二層的東西目前對我和師兄兩個還未通七竅的人來說，品級太高用不上。只挑了幾本藥材類的書籍，到時候順便把葯采了。看時間還早，我們打算去三層看看。」
師兄聽他這冠冕堂皇的理由，忍住笑，沒開口。
倒是法空觀主笑了笑：「你呀你呀！二層的你都覺得品級高用不上，三層的難道品級就能低了？再說這都上燈多久了，還說時間還早，問問你自己的嘴巴和肚子，現在還早不早？」
看自己的理由被戳穿，小師弟聳聳鼻子，老老實實沒開口。
「行了，這三層你們暫時去不了，等從女人湯回來，我給你們師兄弟二人一次機會再來！」
「真的？」
「我何曾騙過你？走吧，先送老頭子我回去休息，然後你們再去吃飯怎麼樣？」
師兄弟忙不迭點頭，小師弟還不忘提醒：「師兄你帶好法空道長給的東西，我自己攙著觀主就行。」
「那你小心仔細些。」師兄回道。
法空觀主看了看地上的東西：「對你們他倒是不小氣！」說罷，不再言語，三人一起往門外走去。。